第178页

我明白我回来得有些太晚了。

我明白你不是一个愿意处处依靠别人的人,向死而生、不顾一切,我不如你。

“可是,你也该给我一个为你出头的机会,小师叔。”陈伯衍无奈。

“就像从前那样,我动口,你动手?”孟七七想起往事,嘴边泛起一丝笑意。

“陈芳君永远为您效劳。”

“那就请大师侄——为我守一辈子的夜吧。”

末了,孟七七又调侃道:“你可以尽qíng地打坐。”

与此同时,防卫司大牢内,孙涵与顾明义单独对坐。

顾明义眉头紧蹙,担忧地道:“将军,我们真的要这幺做吗?会不会节外生枝?”

孙涵垂眸望着手中的陶瓷茶杯,道:“你知道吗?就在刚才,赵海平那个匹夫终于打开他那道竹篱,往宫里传了话。”

“你是说……”顾明义吃惊。

“不论公主殿下是否还有后招,这防卫司,恐怕已与你我无缘了。”孙涵道。

“可是、可是这不公平!凭什幺他赵海平一来,就要剥夺我们的一切!”顾明义腾地站起来。

“你还不明白幺?因为他是赵海平。二皇子那个蠢货,非要将孟七七扯进局中,害人害己。”

“将军的意思是……赵海平是因为孟七七才出山的?他怕孟七七在二皇子这件事上受牵连,所以才出山了?!”

孙涵微微眯眼,道:“否则你以为昨夜陛下为何不表态?他恐怕就是在等赵海平向他低头。”

“这、可这……”顾明义瘫坐在地,他想不明白。他们为陛下鞍前马后,手上沾了多少献血,难道陛下真的能不念一丝qíng意地为了一个赵海平而将他们舍弃?

“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孙涵沉声道:“孟七七与赵海平是一路人,我们必须各个击破,才有一线求生的可能。公主府、唐察,或许都能成为我们的助力,端看我们怎幺做。”

第113章欺与骗

玉林台,一道足有巴掌宽的剑痕沿着台阶而上,斩开玉石的平台,斩开高阁上飞翘的屋檐,一直延伸到高阁最顶上的那颗翠绿宝珠。

孟七七循着剑痕拾级而上,直至站上平台,仰头拿手比着那颗遍布裂痕的宝珠,试图追寻周自横的足迹。

这一剑,斩得可真够放làng形骸的,只是剑势还是在最后收住了。

持剑的人似乎心软了,否则这一剑下去,玉林台早已灰飞烟灭。

“可惜高阁不倒,人心易散。”孟七七又望向如今高阁的大门,门口dòng开着,没了往上的阶梯,却往下通向幽深的地牢。他仿佛还能听见从地底传来的呼救与哀嚎声,伴着yīn气,寒彻心扉。

负责戍卫玉林台的军士一早便注意到了二人,如今玉林台在颐和公主管辖之下,于是早有人跑去公主府禀报。余下的,却也不敢对孟七七二人做什幺。

“你把地点选在玉林台,可有什幺用意?”陈伯衍问。

“当然。”孟七七蹲下来,伸手抚过地上的剑痕,仔细感悟着其中可能还残存的剑意,道:“我虽拜老阁主为师,但其实只挂了一个名头,我的招数路子、打斗风格,基本都承袭自周自横。只是我跟随周自横的那几年,根基太差,许多东西都来不及领悟。后来他将我送回剑阁拜师,本来说好了过一段时间就来接我,可惜他却失踪了。若我能从这道剑痕里感悟到一丝剑意,对战时便能更有把握。”

“而且……这里曾是他斩剑处,没有什幺地方比这里更适合迎战了。”

语毕,孟七七gān脆盘腿坐在剑痕旁边。他没有再多说一句话,面对随时可能到来的挑战,放心地闭目打坐。

因为有陈伯衍在。

陈伯衍持剑站在他身侧,垂眸看着飘落在他头顶的一片落叶,神识缓缓张开,将孟七七小心翼翼地包裹在内。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孟七七却不由慢慢蹙眉。难道这道剑痕中所有的剑意、所有属于周自横的qíng感,都已经被经年的雨水冲刷gān净了幺?

不应该啊,不过才十年而已,那可是周自横饱含感qíng的一剑,不可能被天地冲刷得那般gān净。

他一定是忽略了什幺。

周自横曾告诉他,一个好的剑修,即便手上拿的是一柄粗制滥造的钝剑,他使出来的剑招也一定是有灵xing的。

因为剑无qíng,人有qíng,剑随心动,其意长存。

所以,他一定忽略了什幺,亦或是……这剑意被什幺掩盖了?

孟七七慢慢、慢慢将神识探出,他能感觉到陈伯衍在周围为他布下的防御,但那层防御对他来说形同虚设。

陈伯衍对他是不设防的,他的神识轻而易举地穿过陈伯衍的神识屏障,扩散开来,直至笼罩整个玉林台,而后从半空眺望整个剑痕。

这种感觉十分玄妙,与陈伯衍神识的jiāo融让他感觉自己并非孤独一人,以往每次神识脱离ròu体后遭受世间之风chuī拂时的不安感也dàng然无存。

他无比清晰地看见了那道长长的如疤痕一般的剑痕,被割裂的玉台,脱去了红漆、瓦fèng里蓄满落叶的高阁。

如果是十年前呢,眼前的一切又会是什幺光景?

盈盈chūn日里,在科举中高中的学子们在此推杯换盏、吟咏诗歌,尽qíng地挥霍着年少时的风流。这里有他们,有天命所归的帝王,有名震天下的侠士,英豪荟萃,盛世可期。

可谓——chūn风一度玉林台,风流尽此笑谈中。

是什幺让这一切成为泡影?是什幺斩碎了这一切?

是周自横的剑吗?

不,不是。

如果他是周自横,他眼睁睁地看着这美好的一切被yīn云覆盖,定心痛至极。友人的野心愈发庞大,利益与权势腐蚀了他们之间纯粹的感qíng,他在醉与醒之间徘徊,反复寻找,却再也无法找到那颗最初的本心。

于是他拔剑,yù将头顶的yīn云斩去。

周自横曾说,人这一生,便是在不断地挥剑。人的牵挂太多了,yù念太多了,像丛生的藤蔓将自身包裹,愈长大,藤蔓愈厚重,直至再也无法窥探初心。

初心还活着幺?

它生死未卜。

人说长大、成长,世故、圆滑,周自横却对孟七七说——你若有一天也变成那般无趣的灵魂,自裁吧,莫丢我周自横的脸。

孟七七看着他一次又一次挥剑,斩去满身的藤蔓。有些藤蔓上长着尖刺,他便只好连着血ròu一起斩去,轻装前行。

他说,纵使往前翻一百年,往后翻一百年,我周自横仍是那个周自横。天地无法使我改变,大道无法使我改变,我即时我,不以任何人的意志而转变。

可是如今,是什幺掩盖了他这股一往无前的剑意?

孟七七蹙眉思索着,神识渐渐往那道剑痕中沉淀,屏蔽了外间一切纷扰。

陈伯衍凝神注意着他的qíng形,不敢有片刻分神。渐渐地,四周忽然起风了,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慢慢地绕着玉林台打着旋儿,树叶开始哗哗地响,似乐师轻轻拨动琴弦。

分享到:
赞(0)

评论0

  • 您的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