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128.

到这儿是合宿的最后一天,宁晃本来早早就想走,但晚上还有最后一段合宿结束的聚会,展延和几个选手热情劝他留下来一起狂欢。

只是终究比不得一群半大小子的活力四射,热热闹闹地吵人。

唱rap的,开香槟的,唱歌的,那边还有打赌输了秀街舞的,连夏子竽都玩疯了,在那轰隆隆打架子鼓。

到处都闹哄哄,只有陆老板身边,永远是能让人安宁的。

宁晃跟他一起窝在一个摄像头不大能拍到的沙发角落里。

陆老板膝盖上放着笔记本看文件,键盘轻轻的敲击声,都格外柔和悦耳。

“去玩么?”陆忱说。

“不去,跟一群小孩有什么可玩的。”他拒绝。

“之前不还挺喜欢打游戏呢么?”陆忱笑着说。

“那是失忆了。”他又矢口否认。

“下午跟他们热闹也挺高兴。”

“也就一般。”

一来一回,陆忱忍着笑意开口。

“小叔叔。”

“嗯?”

“……没什么。”陆忱低下头继续敲键盘,嘴角却轻轻翘起来。

宁晃轻哼了一声,趁无人注意,无声无息离他更近了一点。

手臂贴着手臂。

人到三十四,对别人未必有多坦诚,对自己却坦诚许多。

他眷恋陆忱身边的温存和安心,甚至可以什么都不做,嗅着淡淡柑橘的味道,跟陆忱肩挨着肩坐一整天。

他想起自己失忆时的抱怨。

自己确实是个粘人精。

餐厅那边似乎有人在弹吉他,是月亮河的前奏。

他就跟着哼唱。

唱了两句,忽得瞧见陆忱在看他,便禁不住自家大侄子的学霸身份来了。

蓦得耳根有些发烫,心里直打鼓。

倒不是别的,他在思考自己英语发音有没有露怯。

他上学那会儿成绩就很凑合,中途出来漂泊之后,那点儿散装英语全是从英文歌里学来的。

他喜欢不少外国乐队,还喜欢看电影里的歌,但只有唱歌最灵,口语就差了很多了。

偏偏陆忱还挨过来,喊他往下唱。

他越发心虚了,说:“干嘛?”

陆忱贴在他耳边,慢慢说:“你唱英文歌……”

他拧起眉毛,说怎么,发音不对还是唱法不对。

陆忱嘴角翘了翘,小声说:“都对,就是……有点色。”

宁晃倒松了一口气,心想不是单词念错了就行。

一会儿才尝出这话不对劲儿,说:“陆忱,你这叫淫者见淫知道吗?”

陆忱就说:“我说真的。”

他唱中文歌的声音清澈,到了英文就带了一点缱绻的味道,在他耳边儿唱,唱得人心里酥软发麻。

小叔叔让他夸得不好意思、人发飘,半晌说:“我有点明白你之前的感觉了。”

“嗯?”

“……怕丢脸。”他说。

惯常喜欢装模做样的两个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笑了起来。

却又谁也不好意思看谁。

一个低头看电脑。

一个扭过头去看一群选手们打碟蹦迪,开了个彩灯球,群魔乱舞。

宁晃手机震了震,他低下头,看见陆忱给他发消息,说:“想牵手了。”

肩膀挨着肩膀,非要发消息,什么毛病。

他凶巴巴回他:“牵什么牵,监控对着这边呢。”

离得远,又不是完全看不见。

陆忱发了个可怜的流泪大白狗。

这个表情包还是从十八岁的他那里偷来的。

宁晃就笑起来。

别说,真的有点像他。

陆忱约莫是见他笑了,又一连追加了好几个大白狗,满屏都是可怜巴巴的狗狗眼。

宁晃迟疑了片刻,看了看自己和陆忱之间放着的一件外套,悄悄把左手放到外套下面。

某人在键盘上跳跃的右手,就偷偷覆在他的手背之上。

陆忱的手是暖的。

被外套盖上了,瞧不见动作,触感倒格外细致。

另一只手的手心儿覆着他的手背,柔和亲昵地揉捻过去,又调皮地钻进他的指缝之间,将他的手牢牢扣住。

他忍着没说话,假装正在看选手头钻地跳街舞。

那只手就不满地捏了捏他,又偷偷搔痒他的手心儿。

他指尖不自觉蜷缩起,又被人攥住,平日里按弦爬格子的手,茧子起了消消了起,也不曾在意过,却忽的被人玩具似的摆弄来摆弄去,格外地令人窘迫。

耳根便也跟着烧了起来。

冷不防见展延大剌剌走过来跟他搭话,他下意识想抽手。

却被扣住,越发放肆轻轻按揉他指尖的薄茧。

手法像在按揉小猫粉嫩嫩的肉垫。

他心里骂娘,却偏偏不想让自己后辈看出端倪来,皱着眉问怎么了。

展延就灰溜溜说:“宁老师,我真心话大冒险输了,他们让我来问问……”

他眼神儿不着痕迹地往陆忱那撇了一眼:“你有对象没有。”

就说话的功夫,那边儿桌上好几个都抻着脖子往这边看

他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却冷不防又被搔了搔手心。

陆忱慢腾腾在他的手心画了个小爱心。

——他妈的,诡计多端。

他说:“有。”

于是那边满桌欢腾,上蹿下跳的有,唉声叹气的也有。

还想追问是谁,男的女的。

被宁晃一个眼神儿下去,统统吓缩了脖子。

展延一走。

宁晃就冷笑着,拍了陆忱的手一下。

挑着眉斜睨他,说满意了么,我的流氓大侄子?

陆忱却盯着他想,幸好沙发这边儿灯光晦暗,不然全世界都能瞧见他家小叔叔脸红的样子了。

半晌低下头,颈项纠缠间低语。

说:“满意了,谢谢小叔叔。”

他不答还好。

这么一答。

宁晃想控告他,利用普通汉字耍流氓。

129.

两个人挨了一阵,宁晃便越发心不在焉。

想回家,想让陆老板给他下碗热腾腾的汤面,再躺在自家干净柔软的沙发上,跟陆老板看场新出的电影。

丢失记忆时的思念。

和现在的思念,如出一辙。

别说聚会了,连多出一个人来都嫌多。

便偷偷给陆忱发消息,问他要不要逃。

陆忱看着外面的天,回复:外头下雨了。

宁晃看了一眼,是绵绵细细的雨丝,连个带声的雨点都没落下来,便小声说:“碍事么?”

他想了想,说,不碍事,车就停在外面。

于是两个三十岁往上的人蹑手蹑脚提起鞋子和雨伞,连行李都没收拾,就从后门溜了出去。

宁晃抱着雨伞、手机和电脑。

陆忱先蹲下来先穿鞋,穿完了,又示意宁晃踩进鞋子里。

被宁晃瞪了一眼,说:“作什么作,东西接着,我自己能穿。”

他抬头笑着说:“小声点,一会儿他们出来抓咱们。”

眼神儿却粘在宁晃的脚踝上,喉咙干得厉害。

宁晃压低了声音,说:“他们哪有工夫理……”

话还没说完,他便轻轻攥住宁晃脚踝,说,抬脚。

他家小叔叔也是入了魔了,难得顺从一回。

他把鞋带给他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站起身来,开始逃亡。

合宿基地建在荒郊野岭之外,陆老板的车还停得远,他俩就偷了一把伞,挤在下头歪歪扭扭地走,还没走到半路,雨就变大了。

黄豆粒似的噼里啪啦往下砸。

却连车的影子还没看见。

两个人相对着傻眼。

宁晃说:“说好的不碍事呢?”

他仍是好好先生似的笑着说:“小叔叔,主意是你出的。”

说着,又把宁晃往伞底下拉了拉。

他恍惚听见小叔叔在哼那首,他刚刚哼过的歌。

Two drifters,off to see the world.

There's such a lot of world to see.

秋雨仍是透心凉。

等跑到车上去,打开暖烘烘的空调。

两个人都成了落汤鸡。

宁晃头发都能拧出水,水珠顺着眉梢、眼角,又到精致的喉结锁骨,隐没到湿漉漉的布料里头。

偏偏嘴角的笑意明亮,侧过头来看他,嘴里故意挑剔他:“陆老板,我信了你的邪了。”

他身上也落汤鸡一样,却见宁晃扬了扬眉。

说:“过来。”

他便顺从至极的靠过去,说:“干嘛?”

宁晃勾住他脖子,扣着他后脑,轻轻吻了吻嘴唇:“报复。”

宁晃却就这样被他捉住了。

先是温存谨慎的试探,然后是久旱逢甘霖似的索求。

宁晃攥紧了他的衬衫。

被吃过了嘴唇,又黏黏糊糊吻过颈项,咬过耳垂。

眉眼是他熟悉透了的,嘴唇也是他吃过无数次的,烈火燎原似的熏熏然,叫他忍不住继续下去。

连小叔叔声音沙哑地喊他陆忱,都没顾得上。

左右只会被他堵上嘴唇。

亲得没完没了。

雨点噼啪噼啪的打在车窗,宁晃攥住他衣角的手,又被他结结实实地扣住,最后被轻轻踹了一脚。

宁晃有些恼火地瞪他,说,你轻点。

雨水潮湿、冰冷、又黏腻。

粘在他和他的皮肤之间,被体温融化。

他吻他的耳垂,一本正经地说,就不。

宁晃瞪大了眼睛,听话的大侄子一下变成了肆无忌惮耀武扬威的陆老板,产生了若有似无的失控危机感。

却又被黏黏糊糊地抱着蹭来蹭去,听陆忱在他耳边笑着说:“小叔叔,不想再出差了,我会想你。”

“非常、特别想你……”

明知道是胡话,却还是心尖一软。

宁晃冷而锐利的眼眸,也无声眯起,氤氲起雾气,下意识摸了摸陆忱湿漉漉的头发。

“我也想你。”

他小声说。

滚烫的脸皮又被啄了一口。

明明是玩笑似的情话,与雨打窗声混合在一起,就这样敲得人心乱如麻。

陆忱伏在他肩头,把坏心眼和痴迷贪恋的神色偷偷藏起。

静静享用心上人难得表露的柔软,汹涌澎湃的心跳。

作者有话要说:

注:小叔叔唱的歌,《Moon River》

Two drifters,off to see the world

There's such a lot of world to see

出自电影《蒂凡尼的早餐》。

130.

两人本想再做些没羞没臊的事情,不想一回去,陆老板就感冒了。

原本这几天出差就是来回跋涉,急忙忙赶回来、好容易睡了一个好觉,当天夜里就先淋雨后开车,再让车上的空调一吹。

回来就头疼得厉害。

洗完澡出来眼神脚步都昏昏沉沉,头上还盖着大浴巾,擦都不知道擦一下,水顺着头发往下滴答,就一言不发,往人颈窝里埋。

那点儿水,就全都洇到宁晃刚换的睡衣里头去了。

宁晃一手帮他擦头发,一手往额头一摸,好家伙,发烧了。

禁不住骂了句脏话,说早知道就回合宿基地了,先擦干了再走。

陆忱在他颈窝里闷哼:“那不白溜了么。”

再说了,谁要跟一群小崽子凑一起。

宁晃说:“那也比感冒了强。”

陆忱不知道说什么,就知道往他颈窝撒乱拱,就这一会儿的功夫,衣服让陆老板脑袋蹭湿了一大片。

宁晃费了好大劲,才用那张大浴巾把陆忱头发擦干,又强行按在那吹干,才赶紧把人推到床上去量体温。

又自己换了衣服,跑去医药箱翻药、倒温水,最后一看,三十七度六。

还凑合,算是低烧,不至于烧糊涂了。

这才稍微松了口气,看着他吃药,又开始秉性复苏、落井下石:“没见过你这么笨的,又笨又倒霉。”

“一起淋的雨,我怎么就没事儿。”

没擦干就要在车里亲,让他停会儿还装模作样说就不。

啧,能耐。

没说两句,三十岁的陆老板就面子挂不住,极其不高兴地把被子拉到头顶,表示不愿意理他。

——越病越幼稚。

宁晃忍不住想笑,戳了戳被子,问:“还有哪儿不舒服么,明早我把家庭医生叫来?”

“不用,”陆忱在被里的声音发闷,“吃点药,两三天就好了。”

宁晃又说:“现在怎么办?给你弄点粥吃?”

陆忱这才把被子往下拉了一点,露出一双隐含期待的眼睛说:“你会煮么?”

宁晃就说:“我给你叫个外卖。”

陆忱又把被子拉回去,不大高兴地装睡。

就差没在后背贴上几个大字。

拒绝外卖。

宁晃又把他被子拉下来,懒洋洋弹了他脑门一下:“我给你煮,你敢吃我就敢埋。”

陆忱终于露出一个笑来,轻声说:“怎么不敢?”

宁晃轻哼了一声,趿拉着拖鞋用手机点超市送菜,心想陆老板这是什么毛病,本来这阵就黏黏糊糊,生病了还脾气见长。

现在更好,已经学会给他摆脸色了。

怎么越看越像……

撒娇。

脑子里忽然冒出这么个词儿来。

骤然心情大好。

131.

菜送来得很快,宁晃略微打扫过浴室,很快就进了厨房。

陆忱在床上发着低烧,又听着动静,又有些躺不住,蹑手蹑脚跑去厨房偷瞄。

刚买回来的食材还放在台面上,看材料应该是要做香菇鸡丝粥。

他家小叔叔正立在厨房切香菇。

刚刚洗过吹干的头发被随随便便扎在脑后,米白的V领棉质长袖,宽松的居家运动裤,围着他平时用的奶黄色围裙,拿着主厨刀,低头垂眸的模样格外温暖。

窗户湿漉漉的,外头是涟涟的雨水,一片漆黑的天空。

但宁晃却是灯火下柔软又温暖的存在。

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结果就看见菜板上被剁得七零八碎、万分凑合的香菇片。

陆忱想笑,忍住了。

隔了一会儿,宁晃又摸出超市刚买的鸡胸肉,发了一会儿呆,对着菜谱皱眉思考了半天,最后又是小心翼翼、正经八百地肢解成丑陋碎块。

对照着菜谱,一步一步切葱姜,烧水,焯水材料。

举起装米的量杯,对着灯光确定刻度,眯起眼睛一本正经的样子,像是在做什么严谨的化学实验。

扎不住的几缕碎发,就这样随着动作轻晃,勾得人心里也跟着摇摆。

宁晃低头手机搜索了半天,忽得抬起头。

他赶紧闪到墙后头去。

就听见宁晃费解地自言自语:“……一比八……一比四……一比十……怎么全说得不一样?”

“煮个粥怎么还这么多花样?当炼仙丹呢么……”

过了一会,他似乎在询问生病的陆忱,和询问其他人之间抉择了片刻。

最后选择给夏子竽打了个电话。

怕屋里的陆忱听见,小声问:“我是宁晃……对,我先走了,你们太吵了。”

“你别管这个,香菇鸡丝粥,米和水的比例……”

“是粥,喝的粥。”

“不是陆老板,是我煮粥……”

压着脾气、颠三倒四问了好几句,显然没问出来,终于没忍住,头大如斗:“夏子竽,你到底喝了多少?”

“……算了,喝你的吧,记得让经纪人接你。”

那边儿显然夏子竽已经玩得开心,顾不上他了。

宁晃瞪着手机,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给夏子竽的经纪人发了条消息。

又倚在墙边,换了个人拨电话。

“对,我是宁晃……不是、不是专辑的事,你新歌我还没听,我骂你干什么。”

“那什么,香菇鸡丝粥……”

陆忱垂下头,下意识捂住嘴巴。

肩膀无声地耸动了两下,总算压抑住自己喉咙里奔涌的笑意。

却从眼底倾泻而出。

132.

关于照顾别人这件事,宁晃在遇见陆忱之前,是没有任何概念的 。

他对自己的生存要求就是,有吃有住,活着就行,能偶尔下馆子吃顿好的,就是全部要求了。

对别人那便更是如此。

但遇见陆忱之后。

才隐约意识到,生活中多出一个人的变化。

他演唱会之后生病的那会儿,在外地住了好几天的医院,后来还是陆忱没忍住,找了个借口过来看他。

他那时也实在不想拒绝了。

带着粥菜水果来的,俊美颀长的男生拐着大包小卷过来,难得冒着点儿傻气。

他左手挂着点滴,只有右手能吃饭,也贴着输液后的胶布,还留着许多吊瓶后的痕迹,陆忱看了就抿嘴唇,说怎么打了这么多针。

他说,最近病情总反复,而且我血管好像长得不大标致,护士扎得也怪费劲的。

说着,舀一勺粥水,原本皱着的眉宇,也就跟着不自觉舒展开。

难得没有挑剔。

陆忱便不再说什么,叹了口气,帮他把粥水摆好,又问他吃苹果还是橘子。

橘子。

陆忱就认认真真坐在他床边,给他剥橘子。

医院的一片寂白里,陆忱坐在那,仿佛是他床头暖色的一盏小灯一样。

橘子递到他嘴边,他咬住,薄薄的皮破开,酸甜的汁水就在口腔中肆意流淌。

他小声说:“晚上就回去吧,你不还得念书吗?”

陆忱摇摇头,说没事。

又去给他剥开一个黄澄澄的橘子。

他其实真的不愿陆忱陪床,因为他身体不舒服时,脾气也不会太好。嗓子疼,头也疼,有时鼻子还不通气,说话更是没耐心,三两句就不想说了,便总想赶陆忱走,省得让他受他的气。

但陆忱就跟听不见似的,帮他把枕头垫高,问他舒不舒服,会把药盒垫在他输液的手底下,会帮他调节吊针流速。

偶尔在他床边坐着看文献、写报告,等打完一瓶针剂,又替他找护士来换。

然后认认真真问护士,他适合吃点什么。

护士见他俩都长得好看,还当他们俩是兄弟,一边换吊瓶,一边笑说:“你们兄弟俩是一起长大的吧?感情真好。”

宁晃听了,再看陆忱,竟油然而生出一种骄傲自豪感。

便也不再赶他,倒是开玩笑,说:“陆忱,我要不以后收你当义子吧。”

“等我老了,就缺你这么个人床头尽孝。”

陆忱敲键盘的手一顿,用无奈的表情看他。

他便笑,说:“你爸在乎你喜欢男的,我不在乎,我还比你爸有钱,以后财产都继承给你……”

大男生无奈又忧愁的表情更甚,连嘴角都耷拉了下来:“小叔叔……”

他便难得心情好起来,笑意也跟着展开。

陆忱看出他无聊来了,便问他要不要看电影。

他俩便支了个小桌子,用陆老板的笔记本看迪士尼。

人物唱歌时,他也忍不住打着拍子哼。

但挂吊针的手不能动,一动就会被陆忱按住,说别把针头给碰掉了。

几次下来,把手掌轻轻覆盖在他的手背,低声说:“输液的时候,手会很凉。”

“我帮你暖一会儿。”

他看不清陆忱的神色,只知道那时候陆忱的手,的确是很温暖的。

他愣了半晌,到底是“嗯”了一声。

屏幕上的人物还在活蹦乱跳地唱歌,可他原本哼到一半的歌,忽然就停了。

却又忍不住去神游天外,想,这有点像是牵手。

像是那种在电影院约会的学生小情侣,不好意思在大街上亲近,便在黑暗的角落,无声无息地牵一牵手。

然后就一路牵着,走出电影院去。

谁都假装没有发现。

——这幻想真傻。

133.

陆忱看了好半天,眼看着宁晃把材料都放进电饭煲,才恋恋不舍地躺回去。

过了一会儿,宁晃把粥端过来,还给他找了个小桌子支在床上,方便他慢慢喝。

香菇鸡丝粥热气腾腾。

宁晃有点不大自在,眼神飘忽,摸着后颈说,居然还挺成功的。

——他自己也没想到,除了菜切的很丑之外,味道居然还挺好的。

陆忱就在腹中偷笑。

他是看着小叔叔按菜谱步骤一步一步,笨拙又认真地做好的。

很难不成功。

但表面上,仍是一副虚弱疲惫的样子,病恹恹地说:“小叔叔,我生病了。”

宁晃说:“废话,没生病你躺这儿干嘛。”

他便露出正直且温文尔雅的神色,轻声询问:“……能喂我吗。”

宁晃看了他半天,面无表情说:“陆忱,你是感冒了。”

“不是手断了。”

“一会儿尿尿是不是还用我帮你扶着?”

陆忱被他噎得没话,失望似的垂下眸:“哦……”

他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

只是最近因为宁晃的病情,给他一种隐隐约约的感受:宁晃对他,比他想象中要更包容一些。

便忍不住想要超出平时相处的边界,一而再、再而三地偷偷试探。

他磨磨蹭蹭地伸出手。

却又见宁晃拿着勺子的手停了停,到底是从碗边舀了一勺,犹豫了半天,递到他嘴边。

轻哼一声,说:“张嘴。”

见他傻了。

宁晃越发尴尬,眼神儿也跟着飘,半晌要收回手,说:“我就说,你又不是手断了……”

俩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看都怪腻歪的。

也不知道陆忱是不是脑子让驴踢了,才搞出这么一个提议来。

宁晃犹豫着收回手,却冷不防手腕被轻轻攥住、拉了过去,再松开时,勺子已经空了,听见陆忱忍着笑说:“从现在开始,已经断了。”

陆忱想。

小叔叔也不要对他这么好。

他会忍不住得寸进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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