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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苍换好衣服便拉着长舒在圆桌旁坐下,目光奕奕地拆开一包桂花糕,带着两分烟火气又甜而不腻的白糕香味登时在房中四散开来,隐隐桂花香气勾得人直咽口水。

他拿起一块作势要放入嘴中,余光瞟到长舒,不知对方把手藏在袖口里正握着什么愣愣走神,于是眼珠一转,突然叫道:“长舒!”

“嗯?”

神思尚未回笼,只见到对面的容苍手中举着桂花糕直直朝自己嘴边伸过来,长舒下意识张嘴含住,丝丝甜味很快从舌尖蔓延到整个口腔。

他微微皱了皱眉,本想将口中糕点吐出去脱口呵责,一对上容苍满满期待的眼神,骂人的心思便消退一半。这孩子从昨晚到现在第一次对他露出高兴神色,他也不忍心让容苍难过,遂咬了一口糕点,细嚼慢咽后吞了下去。

容苍此时才大快朵颐,一口气将白糯的桂花糕塞了满嘴,边吃边含糊不清地问道:“长舒方才在想什——”话没说完,被长舒一折扇挡住嘴巴,眼前的人眉头紧锁,话中带了些许严厉意味:“食未下咽便开口与人交谈,我是这样教你的?”

容苍立马乖乖合上嘴,心虚地把口中桂花糕老老实实嚼完再吞得一干二净以后才敢怯怯撑起眼皮去看长舒。

嘴边折扇无声放下,容苍正待再开口,长舒抬手轻轻给他擦去了嘴角的碎屑。

“说吧。”长舒掸掸袖子,风轻云淡地,好似刚才厉声责骂容苍的并不是他,“想问什么?”

容苍呆呆看着长舒低眉信手的模样,早忘了一开始想问他什么话来着,但又舍不得放弃和长舒聊天的机会,舌头发直地问了一句:“紫禾十几万岁,长舒十万岁,为什么她没了龙鳞就一下子变老,而长舒还是这么丰神俊朗?”

掸袖子的老妖怪手间动作一滞,先否认道:“我模样确实不算苍老,但也没有丰神俊朗。世间好看的人有许多,我算不得其中之一。”又说,“紫禾法力尽散,容颜衰老,应当不是年龄的缘故,大抵是因为没有那半片逆鳞,藤毒攻到心脉了。”

说到这里,他抖了抖袖子,袖口褪到腕间,摊开掌心,上面静静躺着一块往生镜碎片,是紫禾曾在萧启床前拿着的那一块。

容苍有些许惊讶:“这镜子……她给你的?”

“不。”长舒凝目看着碎片若有所思,“是它自己找上我的。今早我换衣服时,它便从袖中掉落了出来。”

二人对视半晌,眼中意味不言而喻。

那四杀器,容苍先在蓬莱得了往生镜一块碎片,而长舒持有斩风扇,传言在他们见到怀沙剑以前还算得上半真半假,毕竟有两样都没有现身,可莫邪山一行,亲眼见过桑胥后,这四杀器的传闻,信与不信都由不得他们了。

既然说四杀器相互牵连,其中一样苏醒后另外三样会相继现世,杀器有灵,那如今往生镜会自动跑到长舒手里,便说明它在按自己的方式慢慢苏醒,所以怀沙和斩风沉眠许久,按道理以后应该也会以各自的渠道逐渐复苏。

长舒沉吟道:“你觉不觉得此事有些过于巧合?”

“恐怕不是巧合。”容苍道,“此次长舒下山,看似是二叔无意间在酒楼吃饭听见道士闲聊,跑回来告知的结果,可其实它迟早都会发生。即便二叔没有偶然听到关于大晏国有幻妖的传言,长舒还是会以别的方式知道这件事。”

“不错。”

长舒和容苍同时想到了那个人,异口同声道:“韩覃。”

“若长决没有在酒楼听闻皇宫幻妖作祟一事,韩覃也会因为萧启魂魄迟迟没有归档而前去探查,一旦他发现此事系我幻族之人所为,以他的性子,定会找我解决这桩麻烦。”长舒眉宇不展,继续说着,“更重要的是……”

“这件事或许是有人在五万年前就安排好的。”容苍接话道,“那人五万年前将往生镜碎片赠予紫禾,且告知她如何拖住玄凌历劫归去的法子时,就等着这一天。”

长舒点了点头,神色更加晦暗:“只要紫禾一旦错过玄凌渡情劫,便会用魂契之法强留玄凌魂魄,此时就将引得韩覃前往,那人引我前去的目的也就达成了。可要完成这一系列的谋划,至少要做到两点。”

容苍沉默一瞬,问道:“那魂契,幻族知晓的人可是少数?”

“没错。”长舒道,“五万年前布局的人定十分了解我族内情,且对魂契有大概掌握,才能给紫禾支招。”

“而且那人还得通晓韩覃的性子。”容苍笑道,“若他不知道韩覃是个泼皮无赖,也不会预判到韩覃察觉紫禾身份后会来找幻族出面解决。万一韩覃是个万事自己兜着的人,二叔又没有偶然听闻此事,那长舒这趟山,可就不用下了。”

“说到玄凌,”长舒眼神飘动,问道,“你以前可对他有什么印象?”

容苍嘴角笑容凝固一刹,继而很快摇头否认。

其实是有的。

他过往近五万年的日子里,常在梦中听见有人唤他“玄凌”。却又不止“玄凌”,也被叫“玄眧”,二者在梦中出现的频率是旗鼓相当,而且梦中的自己,每每被叫玄凌的时候,不知为何,总有种暗喜涌上心头。

“我倒是听说过这个人。”长舒眸光凝固在虚空的一点,开口道,“天界有我幻族的探子,以往他们来报时,偶尔会提到这位帝君,说是下凡历劫历了几万年都没回去,而天族对此表现得有些担忧,或者说……更像是忌惮。”

“这不奇怪。”容苍耸了耸肩,“我在蓬莱时听师傅说过东海骊龙一族。原本就不是什么善类,数十万年前骊龙本属魔兽,后来自动归顺天界,两族表面和睦,实则相互暗中提防。这玄凌帝君下凡那么久还不回去,天族定是以为他们在偷偷搞什么小动作。没想到啊,其实人家是被情劫绊住了。”

话一说完,额头就狠狠吃了长舒一扇子打。

“是魔兽便不是什么善类了?”长舒目光冷了一个度,“那我幻族不愿归顺天族已久,也不是善类?”

“长舒知晓我不是这个意思……”容苍捂住额头嘟囔着,见自己扮了可怜对方却无动于衷,便将话题往回带,“那……那长舒说说,给紫禾镜片的人,引长舒来此,是为了什么?”

长舒不言,只慢慢把目光挪回掌心,那片安安分分躺在手中的碎片上。

“往生镜。”他道,“他要往生镜找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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