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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舒从外面回来时,看到容苍在房间门口,只穿着单薄的里衣,正手足无措地来回踱步。

“容苍。”他轻轻唤了一声,嗓音不高不低,正好让两丈之外的容苍能够听见。

后者一听声音就朝他抬头看来,一双眼睛睁得老大,生怕自己把长舒一根头发丝看漏了似的。

“长舒!”容苍急急跑过去抓着他,“我醒来看不到你,以为你走了……”

长舒无言覆上他的手背,拉起容苍朝房里走去,只管把话往软了说道:“你在这里,我便是走,又能走多远?”

说话间被容苍瞅到他手指勾着的东西,油纸包好,拿红线系着,一摞足足有一掌高。

长舒顺着他目光望向自己掌下,才想起方才出门一趟的目的。

“逸芳斋的桂花糕,听说味冠京都。”他递给容苍,“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买来给你尝尝。”

容苍闻言却忽然不动了。

“怎么了?”长舒偏头去观察容苍的神情,“不喜欢?还是哪里不舒服了?”

“长舒……”容苍微声呢喃着,一抬眼对上长舒的目光里像是有些措手不及,“专门为我去买的……?”

长舒“嗯”了一声后拉着容苍进门:“我不爱吃甜。但我记得你曾经是喜欢的。”

长舒记得以前容苍在烟寒宫最爱的菜惯是些甜食,松鼠厥鱼,糖醋排骨还有什么八宝饭之类。容苍在的那些日子,人间这些菜品,长舒都让烟寒宫的厨子学了个遍,换着花样做给他吃。只不过那时他小,甜菜是小孩子的口味,如今他回来,自己也摸不准容苍还喜不喜欢这些东西。昨夜看容苍哭得厉害,偏偏他是个笨嘴拙舌的,说不出来几句哄小孩子高兴的话,今早换了衣裳便不知怎的突然想起这桂花糕来,于是问了客栈掌柜逸芳斋的大概位置,又一路挨家挨户找着去,岂料门出得太早,铺子都没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在门口等了大半个时辰。那伙计开门时看到他一身泠然无笑的模样还吓了一跳,以为是他们家有谁惹了不知哪门哪户的贵公子,被上门讨债来了。知晓他是专程守着买桂花糕的时候方才松了口气,赶忙着把今早第一锅出炉的糕点给他包好了送到手上,边包着还边念叨:“以前啊,也有个像公子您这样的俊生,老爱一大清早就在我们店门口守着,说是他府里小姐爱吃我们家的桂花糕,盼得能让他主子一醒来就吃到新鲜的。只不过那公子没您生得那么白净,气质虽也是出尘的,就是那脸上有个黥面,好端端的一张脸,生生给破了相……不过已经是好几年的事儿咯,那公子这两年再没来买过我家的糕点,许是大户人家小姐的口味总是多变,吃我这桂花糕几年,腻了便换一家喜欢去了。也不知那位公子如今又在哪家店门口守着开门呢……”

长舒那时默默听着那掌柜絮叨,一字不发地接过桂花糕付了钱便走,走出街道两步脚下却又顿了一瞬,转身回来对那掌柜行了个礼,垂眸望着灶台,温声解释道:“那公子是我一个朋友。前年和他家小姐已喜结连理,二人琴瑟和鸣,搬去了别处定居。并非是他发妻厌倦了店家的糕点,只是山高路远,他不便来买。前几日还传书与我,说他夫人对您的手艺念叨得紧,这才托我寻至此处,替他买些送去。”

店家听完一乐,又送了他两叠桂花糕。

目光随着思绪飘远,待回神时再去看身后的容苍,不知怎么又抱着那叠糕点背对他偷偷抹眼泪了。

“怎么了?”他走到容苍跟前,拿指腹替容苍擦去泪珠,极柔和地哄着,“好端端的,怎么又哭起来了?我确实只记得你两千年前爱吃甜食,并不知晓你如今还喜不喜欢。我知道你大了,不爱我老将你当作孩子打发。若你不想吃,那不吃便是,我再去给你买些别的吃食,只是莫再哭了,有什么话好好跟我说,我都记着。”

容苍边哭边摇头,等哭够了,再趁长舒不备一把扑到他怀里:“我喜欢的……长舒给我什么……我都喜欢的……我以为长舒不要我了,没想到长舒是为了我专门去买了桂花糕……我真是一点也不知好歹……”

长舒猝不及防被容苍这一扑撞得一个趔趄,稳住脚步后赶忙将容苍抱好,手臂小心翼翼绕过他的伤口环住容苍的腰,一手轻轻抚摸着容苍头顶道:“喜欢就好了。天这么冷,以后不要不穿褂子就随便跑出去。”又拍了拍他的后背,“柜子里有干净衣服,去穿好。待休息好了,我们便启程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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