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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不成往生镜与长舒有什么关联?”容苍摸了摸怀间的那块,掏出来递给长舒,脑海中不自觉想起自己曾在镜子里看到的旖旎场景,咳了一声道,“要不……长舒也照照看?”

长舒不言,只接过容苍手中的残片,一手一块凝目端详着。

他从未用往生镜照过自己,倒也不是特意回避,只因自己是妖而不是其他,幻妖成灵特殊,根本不存在什么前世。

“算了。”长舒将那片镜子递给容苍,“应该照不出什么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长舒不想知道你与桑胥口中的怜清有什么关系吗?”容苍不接,殷殷看着长舒问道,“长舒握上怀沙的时候,当真什么反应也没有吗?”

递过去的那只手停在半空。

“若五万年前那个人真是冲你而来,那我们更该趁早知道,他给你往生镜是要干什么。”容苍将长舒的手推回去,目光灼灼,“至少现在,这镜子只有一个用处。”

他其实根本不关心那个人把镜子给长舒干什么,他只想看看长舒见到镜子里的自己和他发生的那些事时会是什么反应。

像是被说动了,长舒将手伸到一半又收回去,沉思片刻,随便拿起其中一块照向自己。

白光荡过眉宇,二人皆是屏息凝神地望着镜面,对镜子中未知的一切带着好奇和紧张。

然而盯了半晌,镜面还是白晃晃的镜面,什么也没有。

长舒像是松了口气,将两块镜片掷在桌上,起身朝床铺走去,准备收拾离开,留容苍一个人撑在桌子上满脸失望地瞪着镜子发泄怨怼。

若长舒真的没有前世,那他便与怜清没有关系。那自己在镜中看到的与长舒一模一样的人又是谁?难道真的不是长舒,而是……

容苍心空一瞬,不愿再往下想,只是愈发烦躁,抓起两片碎片放到眼前,目不转睛地来回扫视,看着看着倒真给看出了点东西。

从两块残片的边缘线条来看,它们应该是挨着的。

容苍试着对准边缘的凹凸缺口将残片合在一起,正暗喜它们相互填补,极其贴合时,身后传来一声极痛苦的哼叫。

他转头望去,原本站在床边的白衣身影此时摇摇欲坠,长舒微躬着背,两手按着太阳穴不住发抖,下一瞬就要往地下倒去。

“长舒!”

容苍立即丢下镜子两步跃到长舒身后将人稳稳接在怀中,不过少顷,豆大的汗珠密密麻麻地从长舒的额头冒出来,不久前还相安无事和容苍交谈的人现下已变得神志不清,两只眼珠在紧闭的眼皮下胡乱滚动,像是整个灵魂都在承受着极苦痛混乱的折磨。眉间,那道血色妖纹再次若隐若现地闪烁。

“长舒……长舒!”容苍摇了摇枕在他臂弯的人,见对方没有半丝清醒的趋势,便打算抱着长舒起身飞回烟寒宫,岂料刚一用力,胳膊被紧紧抓住,长舒骤然睁眼,一双瞳仁旁的眼白尽数被鲜血染红,内眼角随着他睁眼的动作留下两行血泪。

“什么日子?”他抓着容苍,指尖用力得快要掐进容苍的皮肉之中,咬着牙根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容苍略略回忆了一下,灵光乍现,恍然大悟道,“明日便是冬至了!”

他们在大晏逗留太久,竟忘了最不容忽视的一个时间点!

长舒方才的问话用光了他最后一丝力气,听完容苍回答便霎时松手,渐渐陷入昏迷之际,他气若游丝地嘱咐道:“去……卧……”

话没说完,头一偏,彻底晕了过去。

容苍抱起长舒,抓着桌上两块镜片便化作一道黑光飞出窗外,朝卧玉泉奔去。

妖龙手心,两块往生镜残片似并蒂相连,原本空无一物的镜面在暗中亮起一道微光,光线所及,谁都没注意到,一颗白玉珠在镜中一闪而过-

卧玉泉。

魔雾从山脚弥漫到山腰,似是因为没在泉中找到自己的目标,一直盘桓在泉外久不肯散去。

时隔两千年,容苍终于再次来到这个地方。

他抱着长舒站在山脚,朝山坡上放眼打量,那山间黑雾明明不过一片死气,此刻却像长了眼睛一般,容苍一落脚,那雾气竟自觉凝成一团,眨眼之间便俯首朝山下冲去!

来者淡淡抬眼扫了一下朝他们飞速奔袭的雾气,转身寻了个及膝高的石头将长舒小心放靠在那处,再回头,暗红血色在一双沉静如幽潭的黑眸之下慢慢升腾,容苍漠然看着即将近在咫尺的魔雾,微不可查地扬起唇角,一息之间化作一条百尺黑龙,龙尾端端盘在后侧,将靠石而卧的长舒圈在其中。待黑雾冲到长舒身前,鳞色如墨的长龙略微摆首,龙眸半阖,山间只闻一声低低龙啸,过后那雾气便被吞了个干净。

长舒意识全无,自闭眼过后便只觉堕入一片黑沉沉的深渊之中。那些一直从未停歇在脑海中的声音纷杂不堪,却又让他抓不住只言片语。好像有人破开了他的灵台将他颅内所有东西都揉碎捣乱,搅得整个脑袋疼痛欲裂。

更要命的是不知何时从体内迸发出的那股撕裂感,宛如一道焰火从最深处蹿腾而起,燃烧着他整个魂魄。那股不知来历的灼烧之感使他饱受折磨却又莫明依赖,好像那团火焰虽让他承受不住,但若是灭了,他便会跟着一并死去。

只是这次烧他烧得过了头。

长舒痛得恨不能化作利齿尖牙,把自己生吞活剥,蚕食干净,跟里里外外折磨他的一切都同归于尽,再不用年年吃这般灼烧之苦。

直到另一个魂魄闯进了他的体内。

灼痛感在瞬间消退大半,那股焰火刀锋般的势力似乎被平息下去,收了锋芒,又渐渐隐没回了他的魂魄。

外来之客肆无忌惮地长驱直入,强大而温和力量仿佛是天生自带的,那种不容反抗的气势自灵魂深处使所有异类畏惧,属于一个生来便不容侵犯的种族。对方的魂魄将长舒整个包裹其中,令人安稳的气息在他体内发散蔓延,很快便安抚住了长舒。

有人在强行和他神交。

长舒镇定下来,灵海努力着辨别侵入自己体内的那只魂魄是何模样,待近了,再近了,他勉强能察觉清楚的时候发现……

那是龙魂。

长舒自黑暗中被循循带出,再一睁眼,自己已合衣泡在卧玉泉中。

泉水清冽寒冷,恰能缓他灼魂之痛。

只是今夜,身边多了一个人。

他刚掀起眼皮,视线内便是容苍还在滴水的脸,对方正赤膊捧着自己的下颌,同他额头抵着额头,鼻尖相贴,闭目往灵台注力,龙魂还在长舒体内同他缠绵,尚未离去。

长舒垂眸往下看,容苍上半身亦似将将出浴,浑身淌着水珠,劲瘦肌肉撑在一副长开的骨架上,已经能把长舒的身躯全全笼罩在他怀里。

再往低处,是一丝不挂的身体,胯部以下被水淹没,水清如许,那东西粗长骇人,长舒将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想起容苍说,自己中药那夜,将容苍压在身下,拿手替他……

长舒闭眼复又睁开,心思乱了一瞬,只觉得不管愿不愿直面,都逃不过承认自己捡回来的那个孩子,好像一夜之间已经长大的事实。

而那人是如何一夜之间长大的,他似乎也难辞其咎。

灵台不稳引起了容苍的察觉,他皱眉试着去瞧,刚好对上长舒神色复杂的双眸。

见人醒了,脸色也不再那么难看,容苍一时高兴得忘了形,不再贴着长舒额头,龙魂也在一瞬间抽离长舒体内,咧嘴道:“长……”

名字都没叫完,长舒突然合上双眼,眉头紧锁,魂魄间那股死灰复燃的灼烧感惹得他难以自制地闷哼一声,下意识便抬手按住容苍的后脑勺朝自己贴来。

不能离开,他要,他想要。

“给我……”长舒被烧得再次陷入半明半昧的状态中,意识无法自控,低吟里带着丝无奈乞求的意味,“给我……”

容苍怔住,无法确定长舒所言之意是不是要自己再和他神交一次。踟蹰间有另一只手攀上他的腰腹,游走着往上,最后停在他肩头有意无意地抓挠。鼻尖被人蹭了两下,带着又一句小声呢喃:“给我……”

容苍眉间神色一暗,一把将长舒捞进怀里,二人身体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他脸上笑意全无,只沉沉盯着臂弯里神识模糊的人,向下压去,压到长舒退至泉壁,容苍附在长舒耳边道:“这次是你自己要的。”

言语间将额头抵住长舒眉心妖纹,凝神聚力,龙魂从灵台闯入,一点一点探进长舒体内,钳制住长舒整个魂魄,将人里里外外包裹起来,灵魂交缠,听得怀中人舒服得低低呻吟的同时,再一用力,龙息渗透进了长舒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如此在泉中交颈而卧,两人再没睁开过双眼。神息交换,一体两魄的纠缠,持续到过完整个冬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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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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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神交…是什么意思?不会是灵魂啪啪吧

    睡不到巫哲不罢休 2024/03/26 00:27:28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