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晗先是愣了一下, 随后笑了。
比起娇生惯养的王子的手，贺云霆的手确实要粗糙一些。可能是自己不在意保养，也可能是完全没有时间, 贺云霆手上至少有两处薄茧, 林晗的食指指腹贴上去，并不细腻的、比周围皮肤微微发硬的触感顺着指尖的神经，一点一点带着奇异的钝感传到他的心里。
但他的手很暖，心里想的东西也很干净。
于是林晗没有第一时间松开，而是开了口, 叫了贺云霆一声“将军”。
对方的视线移到他的脸上, 带着湛蓝色的眸光。
林晗想告诉他实情, 但一是怕贺云霆不信，二是就算他信了, 那么结合他之前那些心声，必定更加尴尬。
可说不清什么情绪作祟，他又不想让贺云霆误会自己。
于是林晗主动用手指碰了碰贺云霆手上的茧，状似不经意地问；“这个, 是练枪和驾驶机甲多了磨出来的么？”
他看见贺云霆眼中的光闪了一下, 随后垂下眼, 说“嗯”。
【怎么样才能把茧去掉？】
“……”林晗没想到对方第一反应竟然是这样，思维有一瞬的迟疑，过了一会儿说道, “将军辛苦了。”
贺云霆有些疑惑地看着林晗, 没有说话。
【啊。】
林晗觉得这样的交流方式实在很新奇, 交握的双手是两人沟通的媒介，他会试着与贺云霆的心声对话，而即使对方不善言辞，也不会被误解。
“我是说，”林晗语气轻缓，“这些都是将军荣誉的证明，我为您感到骄傲。”
【原来他不讨厌。】
见误会解除，林晗心里也舒了一口气，刚想抽回手，耳畔又传来贺云霆的声音。
【林先生人真好。】
林晗没想到忽然就被发了一张好人卡：“……”
贺云霆的心声远比他本人直白得多，林晗并不是第一次见识到了。
好在这次跟前面几次比都要好得多，林晗也不生气。
他刚准备松开手告辞，门口却传来了响动。
“对了老大上次你说的那个……”陆安和拎着牛奶推门进来。
一秒后，他的嘴不受控制地张大了。
他没想到刚进门就看到这样的场面——
林先生嘴角噙着笑，眼神也柔软温和，而冷白的五指还搭在自己老大手上，而自己老大虽然表情不变，但低头看着林先生时，眼神里的情绪也是他许久未曾见过的。
两人静默对望，端的是情丝缠绵绕心扉，暧昧无声入画来。
陆安和觉得自己的形容棒极了。
他瞬间“嘶”了一声，然后掩耳盗铃地用牛奶瓶遮住自己的眼睛，迅速转身离开现场；“你们继续牵，我突然有点事……”
他十分贴心地重新带上了门。
虽然陆安和溜得很快，但两人还是同时放开了手，还各往后退了一步。
林晗也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难得有些尴尬，他下意识地用刚才触摸过贺云霆薄茧的拇指指腹摩挲着食指指根，没有抬头看对方。
由于没吃午饭也没有用营养剂的关系，Omega的身子开始发软，疲倦和乏力也随之涌上来。
林晗觉得有些困，忍着倦意打算跟贺云霆道别，但不知是工作太久，还是原来读心术也是会消耗体力，总之他腿上踉跄了一下，身体一滑，不受控制地往前栽。
好在贺云霆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林晗这才没摔倒，重新站直。
贺云霆这次手上用了点力，捏着林晗的手腕。
【林先生好娇弱。】
“…………”认为自己并不娇弱的林先生皱了皱眉。
他刚想说话。
【还好没摔倒，不然会很疼。】
于是林先生眉目又不自觉地舒缓了一点。
贺云霆放开林晗，又看了看对方确实没有擦到别的地方，这才说：“林先生就在这里休息吧。我叫人给你送营养剂来。”
林晗眨了眨眼，想拒绝。
但D-的体质让林晗犹豫了，毕竟如果自己再慢慢走回房间，说不定真会因为没力气而摔在走廊上。
“我不会打扰林先生。”贺云霆又补充了一句。
他边说，边笃定了林晗不会拒绝，点开通讯器吩咐人送营养剂和午饭过来。
毕竟是贺云霆亲自发的通讯，不到三分钟，内勤组长就吭哧吭哧带着他要的东西敲门送了进来。
林晗靠在沙发上，见贺云霆先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拿过营养剂，拧开了以后才给他递过来：“林先生吃完后就好好休息，我——”
贺云霆抬头看了一眼指挥室。
隔壁的休息间被闻天尧占用了，他的身后是复杂的操作台，一个个光屏上显示着各种各样的画面，而指挥室内的通讯器也会时不时响起来，总归不是什么适合午休的地方。
贺云霆思索了一下。
过了片刻，林晗看见贺云霆将操作台旁边那张属于自己高脚转椅移过来，挪到沙发前升到最高，尽力为林晗挡住光。
不过一个椅子毕竟遮不住什么，贺云霆想了想，找来了自己的披风。
平日里只有出席重要场合才会用上的披风此刻被他随意地展开，搭在椅子上，为林晗撑出一小片安静昏暗的空间。
可他还是不太满意，两秒后，贺云霆解开上衣的风纪扣，松了松衣领，把苍青色的军装外套脱下来，但又怕林晗不愿意，犹豫了一会儿才递给林晗：“可以用它盖着。”
M星系的夏天总是来得很迟，现在又是带了点料峭春寒的三月。而此刻贺云霆身上只剩了一件衬衫，林晗几乎能看到单薄布料下对方隐隐显现出的完美线条。
而自己手上还拿着贺云霆的带着温度的外套。
林晗恍惚间有一种错觉，这个一直板着脸，看上去十分不近人情的男人，却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努力，笨拙而沉默地照顾着自己。
林晗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娇弱的Omega”，他从进入帝军大以后就都是一个人，能一个人提前完成学业，一个人设计，一个人工作，一个人独立生活。而这一刻他竟然也不想辩驳对方的这个想法——因为他忽然贪恋起这短暂的关怀来。
他过了两秒，才发出声音：“……谢谢。”
贺云霆嗓音低沉地“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大概是真的累了，林晗原以为自己会失眠，结果只用完营养剂，就困得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意识朦胧间，时不时有人进出指挥室，但声音都很小，不知道是不是贺云霆特地吩咐过。
他的身上还盖着对方的外套，带着若有若无的乌木香，像是一种神奇的助眠剂，让他在冗繁而燥郁的梦境中寻得安眠。
而最后，他是被另一个声音吵醒的。
闻天尧踏进门时没有注意到那安静的一隅，一推门就扬着声音给贺云霆问好；“上将下午好——”
林晗皱了皱眉，但仍然没有睁开眼睛。
他不知道贺云霆说了什么，闻天尧的声音这才稍微小了一点：“好的，我知道了。”
林晗不想因为自己的关系影响到贺云霆的工作，刚准备揉揉眼睛起床，就听见闻天尧似乎在跟贺云霆闲聊，而话题还是关于自己的。
“林先生一个Omega，体质弱一点是可以理解的。”闻天尧说。
他听不清贺云霆的回答，只听见几秒后闻天尧再开口时带了一点促狭，像是笃定了什么一样。
闻天尧的语气让林晗感到不舒服，他说：“既然上将这么关心林先生，那不如我帮帮你，毕竟我跟林先生也聊得来——”
这次林晗终于听清了贺云霆的话。
“不必了。”贺云霆声音冷淡，听不出情绪，“我和林先生也相当聊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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