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的玫瑰 04

赫斯塔尔本人被带上法庭的时候,人群里传来一阵难以压制的窃窃私语,这让法官不得不敲了两次法槌。赫斯塔尔很容易就能猜到这些旁观者心里在想什么,托里奥哈德·施海勃的福,全州的居民的心思可能都被他到底是不是维斯特兰钢琴师的终极问题吸引了。

可惜,这次庭审不是用来讨论这个的。

“在询问证人之前我最后需要再确认一遍,”法官说道,声音在逐渐安静下来的大厅中央回荡,“阿玛莱特先生,您的利益受到法律的保护,您有权在询问开始之前为自己请一位律师。您确定要自己为自己辩护吗?”

自己为自己辩护并非违规,但十分罕见。选择这种方式的人通常是脑子不太清醒的自大狂,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人很难在这样的头脑应对检察官尖锐的问题——赫斯塔尔当然不在其列,他冷淡地点点头,说:“是的。”

“好的。”法官微微颔首,没打算再深究这个问题,“那么我们首先由控方提问,提问将围绕着阿玛莱特谋杀阿尔巴利诺·巴克斯医生的指控进行——马斯克女士,请。”

马斯克女士短暂地点点头,她傲然站立在属于检察官的席位上,中规中矩地开始问道:“请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和职业。”

“赫斯塔尔·阿玛莱特,A&H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

“你是什么时候认识巴克斯医生的?”马斯克女士问道。

“在理查德·诺曼被杀的时候,他是我的客户,所以我也被WLPD传讯。”赫斯塔尔的声音还是听不出任何情绪。

这部分回答没什么可仔细研究的,这些内容与奥尔加提供的证词完全可以相互对照。而马斯克女士也没有细问,而是直接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和巴克斯医生建立关系的?”

“建立什么关系?”赫斯塔尔微微挑起眉来,反问道。

“当然是恋爱关系。”马斯克女士皱起眉头,似乎对他这么问感到很不解。

“我不知道你对我和阿尔巴利诺有什么误解,女士。”赫斯塔尔心平气和地说回答“——我和他从来没有建立过恋爱关系。”

人群一片哗然,赫斯塔尔的目光平静地掠过旁听席,看见奥尔加就坐在最前排,对着他露出一个心知肚明的笑容。赫斯塔尔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当然,如果你想问的是性关系的话,我们是在杀手强尼一案之后发生关系的,那是在去年年底。”

马斯克女士微微地点点头:“你们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间点在一起?据我所知在此之前,你们仅维持着普通的朋友关系。”

这是大众所知的信息点,毕竟在此之前没人发现他们之间的关系,赫斯塔尔也认为把自己牵扯进“我男朋友被维斯特兰钢琴师强奸了”这种案件有些过于危险……其实如果可能,他会倾向于把这段关系永远瞒下去,可惜安东尼·夏普案后,哈代警官有必要目睹一下他们两个的不在场证明。

“因为我们有共同的痛苦经历,那种情况下选择互相慰藉是人之常情——恕我不能详细地描述前因后果,这是出于保护被害人隐私的考虑。”赫斯塔尔冷静地回答。

他仍然能听见人群里的窃窃私语:他被杀手强尼绑架的事情从未向媒体公开过,而钢琴师的那起强奸案受害者到底是谁更是媒体眼中的大秘密。但现在在场的所有人都不难从他的只言片语中猜出真相,他能看见旁听席中有些人看上去恨不得现在就冲出法院去撰写报道了。

“‘相互慰藉’,”马斯克用意非常明显地引用道,“你说你和巴克斯医生从来没有建立过恋爱关系,那么这是一种在危机环境之下的吊桥效应吗?你爱他吗?”

常见的手段:向陪审团展示他们感情之间的裂痕,以此证明分歧早已产生,杀人行为可能是蓄谋的。人们屏住呼吸等待答案,要不是现在舆论怀疑赫斯塔尔是钢琴师,他们绝不可能对一个人的感情经历这样上心。

“是的。”赫斯塔尔平静地说道,“我当然爱他。”

事情发展得有些出乎意料。

米达伦上个月才过了十五岁生日,从这个意义上说,他确实还是个小孩。但是单就他的个人经历来说——无论是听说过就令人感觉毛骨悚然的绑架案、作为证人上庭作证还是多年来在福利院的生活——他在同龄人里已经算是心智十分成熟的了。

所以,当他看见那位杰森·弗里德曼拥着一个身材火辣的女人开车离开公寓之后,就知道接下来的剧情绝对不是什么老少咸宜的青春校园剧。

……但实话实话,他也没太料到现在的场景:

米达伦现在正坐在整个维斯特兰东区最棒的夜店里:“夜店”不是个特别准确的词儿,这地方一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在狂欢,无论什么时候走进这家店,都能看见闪瞎人眼的镭射灯光、吞云吐雾抽大麻烟的男女,任何一个没做好心理准备就进门的人都会被刺耳的音乐淹死。

现在,舞池里挤满了随着音乐疯狂舞动的男男女女,他们身上色彩鲜艳的饰品就跟鸟类的羽毛一般随着他们的动作叮当碰撞,随意地散落在会场角落的圆桌上面,有穿着高跟鞋的、近乎赤裸着的美丽女孩扭动着跳舞。

一串亮晶晶的圆形灯泡在这家店的墙壁上拼出了会所的名字:“S-O-D-O-M”,这串字母的前面画了个特别抽象的盐柱,那玩意怎么看怎么像是牛角面包。

不过米达伦和在这里享乐的其他人比起来显得格格不入:他的手背上被门口的一位侍应生用一支荧光色的笔画了个笑脸,这意味着他是个未成年人,吧台里的酒保不能向他出售酒精饮料;所以他只能恨恨地坐在吧台边上,咬牙切齿地咬着面前软饮料里插着的吸管。

今天他们尾随着弗里德曼去了好几家贵得要死的店,看着他给自己的女伴买了某个亨特也搞不太懂的牌子的衣服、看着他为对方买了华丽而浮夸的珠宝、看着他请那女孩在市中心的高档餐厅吃饭,而这两位跟踪者就只能在餐厅对面吃了个三明治凑合了一下。

这些至少还是在米达伦的预料之中的,但是他实在是没太想到那位弗里德曼先生下午的安排是带着女伴来这样的店里参加毫无品味的狂欢,而现在甚至还只是个傍晚,连天都没黑呢。

亨特在他们陷入重金属摇滚乐的海洋里半小时之后才搞到了消息:弗里德曼的圈子里另外一位玩得很开的朋友今天在这里请客,现在这家店里几乎挤满了半个维斯特兰的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

这是斯特莱德案那档事之后弗里德曼第一次出现在公众视野之下,因此虽然亨特并不想带着米达伦跑到这种地方来,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了,如果他是礼拜日园丁,可不会错过这样混乱的场合。

米达伦咬着吸管在人群之间慢悠悠地环视了一圈,连亨特的影子也没有看到:现在亨特很可能正在某个地方被迫围观他们的目标一边痛饮酒水一边对女孩子们毛手毛脚,反正他是被人海吞吃得彻彻底底,从对方离开吧台开始,米达伦就再也没能找到他。

亨特在此之前先把米达伦安排在吧台边上、给他买了饮料、千叮咛万嘱咐他不要被什么奇奇怪怪的人拐跑,活像一个操心的老父亲。虽然米达伦真的很想说,在斯特莱德那档事之后,他的警惕程度提高了不止一星半点,他肯定不会在被其他什么奇怪的人拐跑了。

但是——

“你在东张西望什么呢,”他听见一个稍微有些沙哑低沉的、温吞的女性声音问道,说话人的语速很慢,听上去有些不太明显的欧洲口音,“漂亮的男孩?”

对方这个措辞差点让米达伦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猛地一震,一转头就看见他身边的吧台边坐着个肩头堆积着玫瑰花蕾一般的红色卷发的女性,乍一看就像是从《西西里的美丽传说》里走出来的人物。这个人用指尖无聊地摆弄着放在桌上的一只布满雾气的玻璃杯,欣赏似的看着里面微微晃动的液面,但是似乎没有什么喝酒的心思。

完了。米达伦木着一张脸想。对方那句话明显就是个搭讪的开头,而当米达伦满口答应亨特自己不会有危险的时候,可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很可能年龄比他大一倍的成熟女性搭讪。

“在找你的监护人吗?”那女人继续问,从玻璃杯上方慢悠悠地看了他一眼,米达伦注意到她有一双狐狸一般的绿眼睛,“你还未成年吧?”

“……女士,无论您接下来想要干什么,我很确定那都是违法的。”米达伦非常直白地说道。他得很努力的压抑自己,才能不让自己跟受惊的兔子一样蹦起来;在有可能遇到礼拜日园丁的大前提之下,他的情绪有些过于紧张了,以至于他看谁都觉得对方不怀好意。

“我没有跟未成年人滚床单的不良嗜好。”那个女人微微地笑了一下,好像感觉他的措辞很有趣一般,“相信我,这种品味低下的事情……啊。”

她皱了皱眉头,停下了话头:因为她的手机显然震动起来,打断了她要说出口的话。

于是这位女士不再理米达伦,而是自顾自地接起电话来,她白而细长的手指在昏黑中一闪而过,像是一截亮晶晶的、冰冷的骨头。

米达伦听见她说着:“……是的,叫娜塔莉·米尔科夫来见我;我会在索多玛等她……不会用多长时间,我希望谈完她搞砸的那些事情就飞回欧洲——”

她又轻声说了几句话,然后挂断了电话,而米达伦抓住了对方话语之中的关键点,所以没能忍住一句很没有礼貌的话冲口而出,他声音急促地问:“女士,您认识娜塔莉·米尔科夫吗?”

米达伦当然见过娜塔莉:他们曾在斯特莱德的那场审讯上碰面,对方提供了几条对斯特莱德被判罪有利的证词,可惜被阿玛莱特显示驳得体无完肤。

这位不知名的红发女士转过头来,饶有兴味地打量着米达伦:“你听说过米尔科夫的名字?你也关注了最近那些新闻?”

“呃……我是看过一些。”米达伦含糊地说道,他总不能说自己是当事人吧。

“那么这么说吧,”这位女士心平气和地回答了这个米达伦都没指望她真的会回答的问题,她的好脾气让米达伦有些吃惊,“米尔科夫是我的一位员工,你现在所在的装潢难看的店,就是她的那家夜店……我猜她上证人席的时候,没仔细说过她的店铺的地址吧?”

……面对这种直白的吐槽,米达伦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接话。

“她手下人掺和进的那起案子给我的声誉造成了一些影响,既然你看了新闻应该也知道,就是有关未成年人卖淫产业的那些传言。而我恰好从事相关产业,显然我的顾客们不可能不多做联想。”

这位女士平稳地说解释着,声音里流露出一丝讥诮。很显然,如果她正经营着什么酒吧、脱衣舞俱乐部——或者更糟糕一点,有些不太合法的色情产业——那么,她手下的一个家伙和斯特莱德勾勾搭搭对她的顾客的声誉来说不算是什么好事,也无怪乎她心情不佳。

她继续说道:“事情就是这么奇怪,虽然人人都知道这样的夜店里有的是未成年的舞女愿意给顾客跳膝上舞,但是人们能忍受一个混混给夜店看场子,却不能忍受他为恋童癖变态绑架小孩……当然了,并不是说斯特莱德那人有多值得忍受,我承认他也算是我见过的数一数二的恶俗到令人难以忍受的家伙。”

“……您认识斯特莱德?”米达伦不禁问道,对方这种熟稔的语气让他很是吃惊。

“并没有。但我的……父亲,曾经跟已故的老汤普森有生意上的往来。”

这位女士俏皮地眨眨眼睛,在说到“父亲”那个词的时候有一个奇怪的停顿。然后,她无声地从高脚凳上滑了下来,显然打算结束这段对话了。

“好了,漂亮的孩子,闲谈就到此为止,我还得去挽回我的店不剩多少的声誉——”

她在吧台前站定,轻轻伸手打了个响指,那位站在吧台后面的英俊酒保就毕恭毕敬地看过来。这位女士挥了下手,用和刚才一模一样漫不经心地语气说道:“劳驾,帮我看着点这位小朋友,别让酒吧里乱七八糟的人跟他搭讪,他还未成年呢。”

酒保短促地一点头:“好的,摩根斯特恩小姐。”

“……我也不像您想得那样毫无自保能力。”米达伦小声嘀咕道。

可是这位女士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当然没看见米达伦因为“小朋友”那个词而做出的怪相;米达伦看着她如同摩西分海一般穿越人群,很快被就看不见了。

虽然现在检方并没有以维斯特兰钢琴师的罪名起诉赫斯塔尔·阿玛莱特,相比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也不会用这个罪名起诉他,但是里奥哈德·施海勃很确定对方就是钢琴师本人——麦卡德探员没必要对他撒谎,不是吗?

现在他就坐在旁听席上,恰好坐在大名鼎鼎的犯罪心理学家奥尔加·莫洛泽身边,对方似乎没有要接受他的采访的意思,这让施海勃感觉到有些不爽。

不过,现在他的注意力全被被告吸引过去了:阿玛莱特承认自己爱巴克斯医生!施海勃都想好审判结束后的报道主体了:“钢琴师也会爱人吗?”

而此时,检察官继续问道:“那么,巴克斯医生对你的感情如何?”

“我不认为他对我有你认为的那种感情,”被告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根据之前其他证人的证词,你也应该知道,阿尔巴利诺有很多任情人,我猜测等他腻烦了以后就会离开,他不是那种和他人的感情能够长久的人。”

施海勃知道这就是检察官想要的答案,如果被告的感情是单方面的,就更能解释这是一场积怨已久的情杀,而不是过失杀人。

施海勃没漏掉马斯克女士眼中一闪而过的亮光,果然,这位检察官继续问道:“既然你很清楚他对这段关系的态度,你会为此心怀不满吗?你们因此发生过争吵吗?”

阿玛莱特先生摇摇头。

“我并不在乎。”这位杀人犯说道,“他是发生在我生命中最好的事情之一。”

这段证词听得施海勃张口结舌,与此同时,他听见奥尔加·莫洛泽轻轻地笑了一声,稍微往另外一边倾,对一位漂亮的金发女士——好像是莫洛泽的护工——说:“虽然我挺清楚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但是我还是觉得这样的证词听上去像是赫斯塔尔被阿尔PUA了。”

“……不是,”她的护工语气震惊地说道,“你的这位朋友确实是被巴克斯医生PUA了吧?!”

而检察官吞咽了好几下,显然对阿玛莱特忽然冒出来的一句如此直白的告白毫无准备,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好的,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们,今年的5月5日发生了什么?”

显然检察官打算放弃在他们两个的情史上的纠缠,直接进入最重要的部分——阿玛莱特是如何在5月5日杀死巴克斯医生的。这部分内容之前的新闻发布会上一直没有详细的叙述,一想到这一点,施海勃忍不住坐直了身子。

“因为斯特莱德案胜诉,霍姆斯让所有参与此案的律师都放假休息一天,阿尔巴利诺前一天晚上就是在我家过夜的。”赫斯塔尔平缓地叙述道,“第二天早晨,他去了法医局,而我留在家里,等他回来之后,我们发生了争吵。”

“你们因为什么而争吵?”马斯克女士问。

赫斯塔尔直视着检察官,平稳地说:“因为他后悔了——他去法医局是因为他在庭上供述他曾接受嫌疑人贿赂的事情,为此法医局打算让他停职,之后还可能起诉他。显然,在事情过后,他逐渐意识到不应该为了给我作伪证而付出自己的前程——”

施海勃愣住了,他感觉到自己正傻乎乎地半张着嘴看着被告,表情一定蠢得可以。但,赫斯塔尔这是承认了什么?斯特莱德案审判中扭转局面的最重要控诉,即巴克斯医生当庭承认自己曾接受贿赂这个事实,是伪造的?

这些内容显然已经在之前的审讯中被吐露过,因此马斯克看上去依然非常镇定,她说:“请你仔细解释一下。”

“很简单,阿尔巴利诺并没有收过什么布莱克先生的贿赂:布莱克是斯特莱德的人买通的,让一个这样反复入狱的罪犯当庭承认自己曾经贿赂过法医并不是非常困难。”赫斯塔尔流畅地说,“而阿尔巴利诺则由我来说服,毕竟鉴于我们的……亲密关系,他十分好说服。”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曾经教唆巴克斯医生为斯特莱德案作伪证,是吗?”马斯克女士尖锐地问道,“通过让他承认一桩他并没有犯下的贿赂的方式?”

“可以这样说。”赫斯塔尔点点头。

施海勃能听见自己四周的其他听众忍不住窃窃私语,莫洛泽女士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但是施海勃偷偷回头看了一眼霍姆斯的时候,看见这位A&H律师事务所的创始人之一也张大嘴呆愣地看着前方,表情跟刚才的他自己一模一样。

马斯克女士继续问道:“还有谁能证明这件事的真实性吗?”

“恐怕没有,”赫斯塔尔声音平稳而流畅,“这件事斯特莱德只告诉了我一个人,律师团的其他人对此都不知情,我不知道斯特莱德是安排谁去办这件事的,而斯特莱德本人现在还躺在重症监护室里……至于布莱克先生,我听说他不幸死了。”

确实,施海勃也听说那个为斯特莱德作证的布莱克之前死在了狱中,官方说法是他在监狱的餐厅里跌倒了、不幸地刚好撞到了头;这个人死的时候就有些怀疑论者认为这是斯特莱德其实想要灭口,结合阿玛莱特的说法,这种可能性似乎更大了。

但也确实:目前来看没有任何其他人可以为这件事作证,这令阿玛莱特的证词的可信性打了折扣。

而检察官方面显然不喜欢现在事情的走向,如果伪证事件是真,就得说阿玛莱特和巴克斯医生确实是在争吵中发生肢体冲突的,那么过失杀人的可能性就比二级谋杀更大。

“但是巴克斯医生又为什么要按你所说的去承认自己接受过本不存在的贿赂?”马斯克女士咄咄逼人地问道,“按你的说法,你爱他,但是他对你只是普通的床伴关系——他会为一个床伴做到这一点吗?”

赫斯塔尔摇摇头:“阿尔巴利诺是那种人,在没有厌倦一个事物之前,他是会为了那件事付出生命的。况且,如果这并不是真的,又怎么解释布莱克先生的死?”

这个时候,施海勃听见莫洛泽的护工问道:“所以到底是真的假的?我已经被绕晕了。”

“我觉得无论阿尔受贿的事情是真是假,都不影响布莱克必死的结果。”奥尔加懒洋洋地回答,“那家伙千里迢迢从监狱里面出来为一件对自己一点好处也没有的案子作证,你以为是因为他的正义感吗?肯定是斯特莱德给他好处了……而斯特莱德这种人嘛,利用完了一个人不让他再也不能开口是不会安心的,所以我猜无论布莱克当初说的是真是假,斯特莱德都会把他灭口,以防被人用他来翻牌。”

那个护工想了想,低声说:“结果现在——”

“对,导致现在死无对证了。”奥尔加轻轻地笑了一声,“我想,这对赫斯塔尔来说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与此同时,在证人席上,赫斯塔尔正在用冷静的过头的语气叙述他自己是怎么过失杀人的,用这种音调说出这样的句子,听上去真是诡异:“……于是我们爆发的争吵,阿尔巴利诺说他要向法医局说明真相,我当然不可能同意。我们发生了一些推搡——BAU的现场勘查报告也可以说明这一点——然后在推搡之中,我顺手拿起离我最近的一样东西敲了他的头。”

赫斯塔尔顿了顿。

“然后他死了。”

马斯克女士也沉默了一下,然后她问道:“……凶器是什么?”

“一瓶白葡萄酒。”赫斯塔尔依然用平稳的声音回答。

而坐在旁听席里的施海勃都快跳起来了:一瓶白葡萄酒!多妙的隐喻!他恨不得马上就能把这一段写下来……但是还是不要这么着急的好,斯特莱德被杀那一段还没开始说呢。

“好的,”马斯克女士点点头,“那么你是怎么处理尸体的?”

然后,出乎意料的是,赫斯塔尔·阿玛莱特几乎毫无犹豫地回答:“我要引用我的宪法第五修正案权利。”

从旁听席到评审团都是一片哗然——施海勃自己也从没见过这样的事情:承认了自己杀人的事实,但是却不承认自己抛尸的地点,这算是什么事?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你没必要隐瞒这部分事实,”马斯克女士用劝慰的语气说道,“隐瞒这种对判决并无太大意义的内容反而对量刑不利——”

“我也懂法律,女士。如果我有那样的想法,就会在审前就和你达成辩诉交易了。”赫斯塔尔干脆地回答。

“那么好吧,让我们再谈谈当天剩下来的时间发生了什么。”马斯克女士跳过了这个话题,直接进入了在场的记者都等待着的重点,“——让我们来谈谈斯特莱德。”

秘密的玫瑰 05

“事情很简单,”赫斯塔尔·阿玛莱特说道,“我处理完阿尔巴利诺的……事情,就拿着一把枪去找斯特莱德;我作为律师团的一名成员,一直很清楚他选择在哪个酒店落脚。我用电击器解决了他雇佣的那些保镖,然后对着他开了三枪。”

赫斯塔尔进行叙述的时候语气全程很平静,就好像他描述的并不是一场谋杀,而是和他的日常工作差不多平常的其他事情。他的目光扫视过陪审团和检察官的时候,目光里也全无悔恨。

“我很遗憾他还活着。”他说。

“你是出于什么目的去杀他的?”马斯克女士询问道,“与巴克斯医生的死有关吗?”

赫斯塔尔说:“你弄错了先后顺序,女士。”

马斯克女士微微皱起眉头来,显然并没有听懂:“什么?”

“我杀斯特莱德并不是因为因为作伪证的事情迁怒于他,而是,我让阿尔巴利诺为我们作伪证、确保斯特莱德不受牢狱之灾就是因为我决定最后要去杀他。最开始我并没有预料到这一点……但是等到我看见阿尔巴利诺也毫无生气地躺在地板上的那一刻我明白,就算是他也不能阻止我杀死斯特莱德的决心。”

赫斯塔尔平静地说,就好像已经酝酿了很多遍一样。

“——这是一场复仇。”

米达伦把剩下的时间花在观察四周上面:这多亏那位酒保确实帮他挡开了几个人不怀好意的搭讪,理由是“这是老板家的孩子”——于是对方就看着在舞池四周游荡的安保人员知趣地退却了,米达伦虽然不太喜欢被人称之为“孩子”,但是也没不分轻重到反驳这话的地步。

如果一个凶手非要挑一个人口密度很大的地方杀人,可能就会挑在这里了:舞池里的人摩肩接踵,远远看去就是一片脑袋的海洋。米达伦想不到礼拜日园丁到底打算怎么混进这里杀杰森·弗里德曼,要知道,就算是他能在人群里把弗里德曼控制住,也几乎没法带着他挤出门去。

但是在别的地方动手就更不可能了——看看这位弗里德曼先生在自己家里装了多少报警装置吧,米达伦合理怀疑他家里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他观察了好一会,才看见他们的目标从醉醺醺地从人群里穿过去,手里握着一只威士忌酒杯,酒液把自己女伴的胸口都泼湿了,那女孩还在咯咯娇笑。再几米之外,老亨特形影单只、一瘸一拐地被摇摆的人群碰来撞去,看上去好不凄惨。

……米达伦觉得他们今天的计划确实是不太靠谱。

他正默默腹诽着,就看见娜塔莎·米尔科夫从门口从这家店的入口处走进来,她看上去比几个月之前在庭上作证的时候还要憔悴些,很显然,生活中带给她最大压力的并不是参与绑架未成年人案件然后又莫名惨死的酒吧打手。

她并没有穿越热闹的舞池,而是沿着墙根往前走,打开闪烁着炫目灯光的壁板上的一扇门,无声地闪了进去,显然是去见那位神神秘秘的“加布里埃尔小姐”了。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单纯是出于某种对危险的直觉——米达伦实在是有些在意那位红发的女士,于是他犹豫了一下,干脆从高脚凳上跳下来,也向着那扇暗门的方向走去。

他蹑手蹑脚地穿过半个舞池,走到那扇门之前。亨特千叮咛万嘱咐他不要到处乱跑的,但是现在这样也没关系吧?这里只是家夜店,而不是红杉庄园那样的龙潭虎穴……米达伦在心中如此安慰自己,一边小心地把门拉开一条缝隙,鱼一般迅疾地闪了进去。

那扇不起眼的门后面是一条走廊,相较于镭射灯光不要钱似的闪烁的店面,这条走廊的风格相当容易令人接受了:墙壁贴着带暗纹的褐色墙纸,脚下的地毯像是棉花一般软。尤其让米达伦高兴的是,这条走廊上并没有安保人员在。

他咔哒一声小心地关上了门,墙壁的隔音很好,外面嘈杂的声息倏然消失了。米达伦小心翼翼地贴在墙角慢慢往前走,就好像只偷吃东西的老鼠一般探头探脑——然后他很快听见说话声从走廊尽头虚掩着的一扇门的门缝里传了出来,正是那位姓摩根斯特恩的女士富有特色的、略微沙哑的声音。

她没有在说英语。米达伦愣了一两秒种,然后意识到她在说德语。德语是米达伦之前孤儿院院长的第二母语,因此也断断续续教过孤儿院的孩子们一些,米达伦勉强能听懂摩根斯特恩女士在说什么。

“只有两种可能性,”她正慢悠悠地说着,这种语速真是对米达伦的听力水平十分友好,“一,你玩忽职守,从来没有好好注意过你的手下的动向,以至于他跑去为斯特莱德那样的家伙卖命你都不知道;二,你对一切心知肚明,但是根本没有阻止他把自己搞到麻烦缠身——”

摩根斯特恩顿了顿,她的声音显得有些阴沉,像是柔软而湿冷的蛇信,和她在吧台边上跟米达伦搭话的时候的声音截然不同:“你要告诉我的答案是哪一个,娜塔莉?”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约翰·加西亚气愤地说道,也就只有死尸没有摆在他自己的办公桌前之前,他才能气愤得这么真心诚意,“长官,礼拜日园丁在威胁你。”

那当然,对面的威胁都呼之欲出了。麦卡德哼了一声,给来来往往的CSI成员让出一条通道;哈代的办公室还是太狭窄了,室内塞进好几个警察、半队痕迹检验员和两个法医现场勘查员之后连腿都伸不开。麦卡德看着他们徒劳地试图找出能锁定凶手的监控录像、指纹或者其他东西,心知对方会一无所获。

阿尔巴利诺·巴克斯都跟WLPD玩猫捉老鼠玩了十年了,没道理进一次哈代的办公室就被抓到。

“以现在的证据来说,还不能肯定就是礼拜日园丁,虽然他在受害者身体组织的摆放上很讲究,但是和园丁的作案方式还是大相径庭。”麦卡德说道,尽管如此,他们心里都很确定凶手到底是谁。

“施万德纳先生说受害者是谁还得验过DNA之后才能确定。”加西亚又说。

“我想按照之前的趋势,不是多年前肯塔基那个案子的知情人就是跟斯特莱德案相关的人,他现在就像是个往自己的巢里摆亮晶晶的玻璃球的愚蠢鸟类一样。”麦卡德摇摇头,他从本来靠着的办公桌边上站直了,最后看了一眼桌子上那支干枯的石榴,然后伸出手去拉了 拉自己的衣领:“而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他最近作案这么频繁多半还是因为阿玛莱特的审判,而那也是咱们最应该解决的事情。”

他顿了顿,看了加西亚一眼,对方眼里显出一丝跃跃欲试的神色,伸出手去帮麦卡德拉起了封在门口的警戒线。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渐渐地昏暗下来,城市边缘浮动着一层暗淡的红光。麦卡德在心里计算着时间,按照审判的流程,他们一上午已经询问过无数证人、出示过许多证据,到了现在,应该已经到了被告人上庭作证的时间。

也该到他出场的时候了。

“走吧,”麦卡德说,“咱们也该去法庭了。”

米达伦整个人瑟缩了一下,不知为何,他感觉到一层鸡皮疙瘩顺着自己的脊背快速地窜了上来。摩根斯特恩此人给他的感觉跟任何人都不同,不像是阿尔巴利诺(如果他真的是礼拜日园丁的话),不像是红杉庄园里那些粗暴的打手,更不像是卡巴·斯特莱德。

他的感觉如同第一次遇到猎食者的食草动物,当下第一个反应就是跳起来逃跑。但很难说他到底是勇敢还是鲁莽,好奇心最终占了上风,他克制住了自己,依然在门边站着,小心翼翼地等着屋中的人说出下一句话。

然后娜塔莉·米尔科夫略微尖利的声音响了起来:“摩根斯特恩小姐,事情发展成这样并非我的本意……”

“哦?”摩根斯特恩发出了一声气音,她的声音像是蛇的嘶嘶声一般沙且沉,听着令人后背发毛,“那么你的本意是什么?奥勒留公爵有意无意跟我说了三次‘我真没想到你打算涉足儿童色情产业’,这样的发展应该也不是你的本意,对吗?你应该也没法想到因为这种破事,现在科尔森盯我盯得有多紧吧?”

米达伦躲在黑暗的墙角,他一连听见了好几个陌生的人名,加之德语水平一般,一时有些头昏脑涨,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得出简单的结论,即:这位漂亮的女士在欧洲某个国家的背景并不小(而且她刚才是提到什么“公爵”了吗?这是认真的?还是说他根本听错了?),而且她声音里某些熟稔的狠戾告诉米达伦,她从事的职业肯定不怎么合法。

这样说来,估计是因为斯特莱德的案子闹得很大,跟她的人又有点关系,弄得别人也质疑其她有没有在这件事里掺和一脚。

……好吧,维斯特兰本地已经有很多异国移民后形成的黑帮了,显然也并不差他面前这一个。米达伦一边消化刚才那些话的意思一边勉强安慰着自己。

“我当时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娜塔莉正在极力辩解着,她听上去快哭了,“我意识到迈克尔还在为红杉庄园工作的时候已经晚了……我是听说过一些关于红杉庄园的流言,也想要让他马上抽身,但是很快就有人来问关于他的事情!”

摩根斯特恩顿了顿,声音略微上扬:“哦?”

“有一个人来询问了迈克尔的事情,”娜塔莉迅速地说道,就好像如果她不赶快把话说出来,就有人要把她送上断头台似的,“他让我形容了迈克尔的长相、询问他除了为我工作之外还为谁工作。而且听他言语之间透露出的意思——他可能想让迈克尔死!我最后不得已向他透露的消息,然后当晚迈克尔就死了!”

米达伦听着,忍不住无声地打了个抖,感觉到脊背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忽然意识到,虽然他曾经被斯特莱德绑架,但是也从来不算真的踏入了那个“世界”,如果听见这句话的是老亨特可能不会感到太惊讶吧,无怪乎他每次提到也想做赏金猎人之后,亨特会是那个语气:在对方眼中,他依然是个涉世未深的小鬼。

摩根斯特恩好像一点也不惊讶,她慢吞吞地问道:“来找你的这个人有什么特征吗?”

娜塔莉显然是想了想,声音有些迟疑:“……他每次把自己捂得很严实,我也没有看清楚他的长相……对了,我记得他的眼睛是绿色的!”

这消息约等于没有用,虽然全世界大约只有百分之四的人虹膜是绿色的,但是相对人口基数来说,这还是等于大海捞针,连摩根斯特恩小姐自己的眼睛都是绿色的。可本来来这里就是为了守株待兔礼拜日园丁的米达伦却悚然一惊,无端地产生了一些联想:难道去找娜塔莉·米尔科夫的那个人就是巴克斯医生吗?

而摩根斯特恩也一直没有说话,直到娜塔莉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摩根斯特恩小姐?”

“娜塔莉,”那位女士心平气和地说道,米达伦甚至从她的声音里听到了一丝笑意,“你记得你来美国之前我跟你说过什么?”

娜塔莉跟个犯错的小学生一样低声说:“……在欧洲以外的地方打开局面会很难,您让我一定小心谨慎。”

“你做到了吗?”摩根斯特恩反问。

娜塔莉嗫嚅着说了几句什么,米达伦并没有完全听清,然后他又听见摩根斯特恩说道:“就算是不说斯特莱德那件事,也不说来向你打探问题的那个家伙——只说这家店,你做到小心谨慎了吗?”

“女士!”娜塔莉猛然提高了声音,“在经营‘索多玛’这件事上,我一直——”

“毒品。”摩根斯特恩忽然开口道,娜塔莉猛然沉默了,就好像被人打了一样。“你知道有毒品贩子在你的地盘上做生意吗?大麻也就算了,我今天一进来就看见一群瘾君子在这里搞聚会……”

娜塔莉虚弱地问道:“什么……?”

然后米达伦忽然听到对方提到了他们的目标的名字:“那位叫杰森·弗里德曼的花花公子和他的那些朋友,一群有了妓女和海洛因就能开开心心过一辈子的家伙——你到底以为他们是为什么挑了你的店搞派对?”

米达伦愣了一到两秒,然后他忽然恍然大悟了。他转身竭力压着步子离开这条走廊,但是心脏却已经咚咚地狂跳起来:他知道如果钢琴师打算在这个地方下手要怎么做了,毕竟一方面,在这么嘈杂的店里动手几乎是不可能的,另一方面,听摩根斯特恩的意思她的店里似乎禁止供应毒品,那么就是说想要购买必须偷偷摸摸的……

他终于再次成功地进入夜店的大厅,外面的乐声还是那样嘈杂,灯光闪烁之间米达伦恰好能看见亨特在远处人群之间隐隐约约露出一个脑袋,这多亏了他出色的身高和那副与玩乐的旁人格格不入的焦急表情。

亨特在不断地东张西望,显然终于被人群挤得失去了杰森的踪迹。米达伦则很怀疑那个人已经不在室内了:如果真的如同他的猜测一般,弗里德曼来这里是问了跟药贩子接头买毒品的话,他现在很可能已经找到人了。

他的猜测很有可能是真的,毕竟弗里德曼前段时间就被媒体怀疑是红杉庄园的客人,一群记者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不得不在自己的公寓里闭门不出了很长时间……如果他真是个瘾君子,现在肯定已经没有存货了,所以他下一步要干的事情不言而喻。

米达伦的目光狂乱地在室内扫了一圈,并没有看见任何疑似弗里德曼或者药贩子的人的身影,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离他不远的一个安全出口的标志上。

这家店的门前是繁华的大街,就算是药贩子出去交易也不会挑那里,但是屋后呢……?

米达伦又看了一眼亨特,对方离他太远了,店里的人又太多,亨特肯定一时半会过不来。这个时候打电话亨特也肯定不可能听见,米达伦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用手机发了条短信,通知了亨特自己要去哪里,然后义无反顾地一头扎进了那条安全通道。

黑暗吞没了他。

里奥哈德·施海勃整个人都有点懵,“复仇”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钢琴师作为一个连环杀手,还真的觉得自己是个伸张正义的义警吗?又或者,他和斯特莱德之间结下了什么梁子?

这样判断倒是可以说明一些事情,比如说什么叫做“弄错了顺序”……如果阿玛莱特的本意就是杀斯特莱德的话,当然不可能放任斯特莱德入狱,就算是钢琴师那样的杀手也没法单枪匹马地冲进联邦监狱去杀人。

这么说,难道事实是这样的:巴克斯医生在作伪证之后后悔了,但是他如果一点承认自己做了伪证,宣告斯特莱德最有利的证据就不存在了,那样斯特莱德恐怕会再次被调查,而想要杀死斯特莱德的阿玛莱特不能放任这种可能性发生……

施海勃觉得自己的想法非常有道理,而且,为了复仇失手杀死了自己的爱人?真是有种古典的浪漫主义悲剧气息,他真心觉得这样的庭审让他思如泉涌,如果再来这么几场,他可能就离普利策不远了。

与此同时他能听见人群里的窃窃私语声,马斯克女士干涩地吞咽了一下,显然事情的进展已经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料:“……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们应该知道斯特莱德因为强奸未成年人等罪名被起诉,虽然他最后被判无罪,但是我很确定他确实并非无辜。”

——赫斯塔尔的目光如刀般从人群之前掠过,声音冷酷得像是做出判决。然后他说出了一句出乎所有人预料的话。

他说:“1987年,在肯塔基白橡树镇的圣安东尼教堂,卡巴·斯特莱德性侵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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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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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啊呀宝宝…话说同时做两个人的项圈不算犯法的

    赫斯塔尔的项圈 2023/05/03 00:31:06 回复
  2. 他能坦然说出这句话 是不是就说明已经放下了

    沈猗 2023/07/03 18:05:02 回复
  3. 不是,應該說他在意,但是跟阿爾相比這件事不值一提,他覺得需要趕快把自己弄出這裡去阻止阿爾在外面胡作非為

    2023/09/11 02:11:07 回复
  4. 在看到摩根斯特恩小姐是绿眼睛的时候我差点以为是阿尔女装了

    匿名 2023/12/29 10:34:55 回复
  5. 主要是想看阿尔女装,我相信一定很美丽

    匿名 2023/12/29 10:35:58 回复
  6. 呜呜呜,宝宝,两个可爱的宝宝
    (不要在意我的道德观,他在xp面前不值一提)(仅限非三次)

    久醉 2024/01/02 17:13:46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