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林睿仪也回来了哦,今早刚下的飞机,你说他在北美待了那么久,现在突然回来是为了什么?”齐骁咬着吸管朝他笑。

齐谨观听到这个名字,锁紧眉头看向齐谨逸,他从之前就不喜欢弟弟的这个初恋男友,做人做事都太咄咄逼人,如果他们要再续旧情,他就要开始考虑做恶人了。

“为了什么都不关我事,”齐谨逸拍拍大哥的肩膀,示意他别乱想,“我跟他没可能。”

众人当然不信,都齐齐起哄,齐懿看热闹不嫌事大,煽风点火道:“我已经把你号码给了他了,你自求多福。”

“……”齐谨逸拿沾了酱汁的筷子甩他,看他躲闪不及后哀叹自己订好才刚刚穿上的西服,心情才舒服一些:“总之跟谁都不可能跟他。”

“那跟凌子筠就有可能?”齐骁突然插嘴。

几人听到这名字都是一愣,继而七嘴八舌向齐骁追问细节。

不懂齐骁这莫名其妙的想法由何而来,齐谨逸笑着骂他,余光看见几个人影推着一个人进了旁边的小巷子,转眼细看过去,不禁眉头一皱。这里是老城区,位置又偏,几条街都以卖五金用品为主,按摩城k为辅,不是什么正经地方,而那几个人影又都穿着跟凌子筠一样的校服----半学期学费抵得上普通人家一年花销的学生,不该出现在这里。

“逸,怎么了?”齐谨观毕竟是他亲哥,看他皱眉就问,顺着他盯着的方向看,只看到几间灯光暧昧的按摩店。

齐添也看见了,起哄道:“还说别人不可能,心急到一回来就想着这个----”

无视掉众人的调侃,齐谨逸转头问齐骁:“那条巷子,通向哪里?”

齐骁是这群人里最手黑的一个,早年兴趣所致,撇开齐家背景去混黑道,风雨雷电中硬是帮齐家开辟出了一条暗道,之前一路摸爬滚打,他对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最熟,仔细回忆了一下地形才说:“不通哪里,那是条死路。”

“刚刚有群人进去了,”齐谨逸看了一下手表,指尖敲了敲表盘,又拿出手机拨号,“三分钟前,还没出来。看衣服好像是凌子筠那个学校的学生。”

齐添瞪大眼睛:“哗,穿着校服去搞事?没那么傻吧……”

“贵族学校里面的学生会怕搞出什么事,”事不关己,齐懿笑笑,有几分对年轻后生的不屑,“出什么事都有父母担着,学校为了名声也会帮忙压下去,而且----同学欺负同学的话,被欺负的那个……”

“五分钟了。”齐谨逸打断他,挂了手中的电话,起身拿过他哥放在桌上的车钥匙,“凌家说凌子筠还没回家,我自己过去看看,几个学生仔而已,没什么事,你们别跟过来了。改天再约。”

都是一起玩到大的,挥了挥手就由他去了。

“不用我们过去吗,不是说有一群人?”齐添往那边望了望。

齐骁笑出声,一巴掌拍在他后脑上:“阿谨之前在英国被三个黑人持枪抢劫都打得过,几个高中生会打不过?”

“壮声势啊嘛。”齐添给了他一个白眼,把玻璃空瓶吸得呼呼响,“况且东西都还没吃完,把人带回来一起吃不就好了,还要改天再约……”

“他是怕被解围的那个尴尬----”齐懿摇摇头。他的小弟齐添在他们这群人里年纪最小,真是懵懂得可爱。

不过……

他看向齐谨逸远去的背影,一个连瓶盖都懒得自己拧的人,方才一系列动作却如此高效,对那个凌子筠是不是未免太过上心了点?

巷子十分逼仄,被蹭破的墙皮露出里面老旧的砖体,地上积着被霓虹灯牌映出彩色的污水。齐谨逸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不常见的破落风景,转过几个折角,看街尾几个中学生模样的少年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起,长袖翻卷到手肘,正围着两个人。

凌子筠依旧站得笔直,眼神冷冷地跟面前的人对视。

从他们走进来到现在已经过了一刻钟,还没发生什么肢体冲突,齐谨逸便也不急,站在转角的阴影里,并不打算在弄清楚情况之前过去。

“说话啊,小靓仔,”叶倪坚笑笑,“又不要你的钱,也不要你的人,就让你把试卷偷出来,不过份吧?好歹你也是半个薛家人,被抓到了又不会被开除,顶多就是记个过,我们就不一样啦,有钱没势----还是你那个小妈真的不管你啊?”

他揪住凌子筠的领带,左右打量了他一番:“也是,自己儿子被打成这样了都没发现,真是可怜。”

被打?齐谨逸锁起了眉,想起凌子筠系紧袖口的长袖衬衫。

凌子筠挥开拎着自己领带的胳膊,一脸冷漠的不耐:“要偷你自己去偷。”

“也行,”叶倪坚意外的好说话,看起来不过就是想找个借口揍凌子筠罢了,“那就麻烦你把脸和手臂藏藏好,别被打到啦----”

凌家的现状在喝茶的时候听大哥提了几句,说是被新兴的几家挤得很惨,但好说还有蒋家在,齐谨逸没想到会影响到凌子筠,他原以为按小孩的姓格,应该不会太吃亏才对。

眼下也大概听明白情况,他叹了口气正准备过去,就听见那人突然“哎”了一声,想到什么似的环顾了一圈周围的人,低低笑了起来:“哎哎等等,不对,我想到个更有意思的玩法。刚刚我说错了,是不要你的钱,不过你的人----”

话还没说完就被齐谨逸从身后一脚踢到了腿弯,一下吃痛跪倒在地。

齐谨逸本来不打算跟高中生打起来,只想教育他们几句,但身体却越过了大脑动作,连脸色都沉了下去。他扯着那人的头发,强迫他抬头看着自己的眼睛,眼神沉沉地望住他的眼:“他的人你要怎样?”

他高中时期在篮球校队打了三年大前锋,出国后也是街球一把好手,手上力道大到那人头皮都快被扯下来,眼睛被迫瞪着,嘴里乱喊:“你他妈是谁啊?!”

事发突然,其他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呆呆地看着叶倪坚被齐谨逸扯得晃来晃去。齐谨逸边扯还边笑:“我是谁跟你有什么关系?”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凌子筠倒是没说什么,也没拦着他,只是在他出现时微微露出了些惊讶的神色,之后就好像不认识齐谨逸这个人一样,抱着手在一边看戏了。

叶倪坚被晃得好似风中枯叶,嘴里像是卡了碟,来来回回只有一句:“你他妈是谁啊?!”

齐谨逸听得厌烦,几乎想把他摁在地上的污水里堵住他的嘴,偏偏凌子筠也笑了笑,语气凉凉地携风灌入他耳中:“对啊,你是谁啊?”

真是没学会知恩图报。他一把松开叶倪坚的头发,任他跌在污水里,随口道:“我是他哥。”

四下响起轻微的吸气声,有胆大的喊了一句:“蒋家的?”

他就瞥眼过去:“反正不是你家的。”

话没说死,旁边就有人捏起了拳头,齐谨逸看见那人动作,下意识挡到凌子筠身前,才发现所有人都顾忌着他,不敢上前。

大多做坏事的未成年人在面对成年人的时候都会有种莫名的畏惧,他看他们连捏拳头的姿势都不对,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在英国,面前的人不过是一群纨绔的半大少年而已。

当然不能真跟小孩子动手,齐谨逸精神松下来,却一股暗火憋在心头。烦躁地点了根烟,他掏出钱包,抽出一沓钞票扔在被他踢伤的人身上:“拿去看腿。”

他踢的时候拿捏着分寸,只会痛一段时间罢了,扔钱不过是图省事。

凌子筠风凉地啧了一声,十分不齿他这种拿蒋曼玲的钱来耍帅的行为。

齐谨逸猜也猜得出他那声啧是什么意思,懒得解释,拉起他便准备走,叶倪坚咬着牙,红着眼睛挣扎起身,一身粉色的钞票哗啦落在污水里:“你能护他到几时?你现在带他走,他回学校也不会好过!”

齐谨逸脚步一顿,莫名地闷笑了两声。小孩子的威胁听起来总是可笑又无力,他耐心地开口:“你觉得,从你们学校拿到一份学生名单有多难,找出你们的档案又有多难,搞倒你们家又有多难?好心你看看自己身上那股遗传姓的暴发户气质,你让他回学校不好过,那我诚祝你们全家富贵,看看你们出了学校,回到家里会不会好过?”

站着的几个人又轻轻吸了一口凉气,纷纷散开。他们家里都是新贵,也不是傻子,不过是听信了叶倪坚的话,看凌姓衰落,正好抓住凌子筠这个传言中不被蒋曼玲喜爱的继子寻开心而已,并没有打算把自己父母的事业搭进去。

凌子筠突然轻轻挣开了齐谨逸的手,齐谨逸看向凌子筠,心里想如果他说出任何“我的事不用你管”之类的话,他就即刻放手不管,但凌子筠并没说什么,只是自己走出了巷子,头也不回。

那几个高中生仍是不服气地喊了几声凌子筠的名字,齐谨逸费事再跟他们多费口舌,转身快走两步追上凌子筠,给他指明车子的位置。

-

他把车子启动,调了座位和后视镜,问凌子筠:“是不是没吃晚饭,去兴发吃云吞面?”

见小孩一直不动,又好声提醒他:“先生,系安全带。”

凌子筠还是没动,看着车窗外跟他穿着同样校服的人步步走远,才转头看他:“车子停这么近,不怕被他们划?”

齐谨逸不在意地笑笑,敲了敲方向盘上的车标:“他们不敢。“大哥缠了阿嫂整整一个星期才被批准购买的限量宾利,连他看了都有些眼红,才趁机抢过来开。

凌子筠看他一眼,又来了,这种人----“狗仗人势”是他脑中浮现的第一个词,又看在他帮自己解围的份上被划掉,换成了难听程度稍缓的“狐假虎威”。

不管怎样,暂时被解决的麻烦都会让人心情稍霁,他哦了一声,嘴角勾起来:“还以为你不认得这是什么车。”

齐谨逸:“……”这小孩真的很讨打。

凌子筠乐见他吃瘪,被叶倪坚惹恼的心情都平复不少,语气稍缓:“你怎么在这里。”

“碰巧跟人在附近吃宵夜----”齐谨逸观察着凌子筠的反应,“你以为我在跟踪你?”

那还真是有缘分。凌子筠垂下眼睛,咽下想拿来刺他的话,向后靠在车座上:“没有。去兴发。”

“安全带啊小朋友。”被当成司机的齐谨逸没办法,任劳任怨地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倾过身体帮凌子筠系好,发车上路。

-

车载电台播着缠绵的老歌,霓虹灯在车窗外连成彩线滑过,照在两人脸上,几片幻彩。

齐谨逸余光瞥见小孩一直低着头玩领带,怕他心情不好,就找他说话:“坐车不聊天?”

“聊什么,”凌子筠低着头把领带上的皱褶用体温熨平,“刚才怎么不说你是我爸。”

“我又不是你爸。”齐谨逸好笑地看他一眼,“我求求你了凌小朋友,我才二十七。”他摇下车窗,都彭叮声打着,趁红灯点了根烟夹在指尖。

他不懂凌子筠有这个美国时间跟着不良少年出来被打,怎么就没有时间找管家或者曼玲问清楚他到底是谁。大概少年眼里的世界运程总是简单,只愿意相信自己相信的事情。

“你当然不是,也不会是。”凌子筠伸手把他手里的烟抢过来,椅背放倒一点,仰头靠着。二十七,大好年华,做什么不好,偏要去爬床。

齐谨逸叹了口气,就近把车子停到路边,拉了手刹,提起耐心解开安全带,侧身探过去,面色不善地看着凌子筠:“烟还我。”

回应他的是一股喷到脸上的烟雾,烟草味流过车厢,随风散开。

凌子筠微微眯起眼,嘴角弯了起来,浓黑的瞳孔被窗外街灯照亮,透过烟雾带笑看他:“赔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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