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番外—现代（下）
近来霍少煊变得格外忙碌，一是处理公务，而是忙着......相亲。
按理说他如今不到三十，又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家里不应该如此焦急。
但偏偏我们霍总就像是没有情丝似的，最青春无限那会儿，别人在小树林幽会，他在图书馆打卡，到现在成熟稳重的时候，别人在咖啡厅西餐馆尽显绅士风度，他在咖啡厅西餐馆与诸位老总畅谈。
霍父前些日子回家叹气，说是合作伙伴都抱上孙子了，他儿子还没谈过对象。
这便撺掇着霍母，试探性地给孩子介绍几个合适的。
霍少煊别无他法，只好谨遵礼仪与各位保持着适度距离，并委婉的表示自己目前并没有成家立业的打算，这一来二去忙得焦头烂额，难免就有了疏忽。
车缓缓停在A大的男生宿舍门口。
霍少煊缓缓吐息，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始终没有跳出提示的手机屏幕，他抿了抿唇，点进社交软件。
他的私人账号好友很少，基本上都是至交，他的目光定格在最上方的聊天框上，向来秒回的人，今天半个小时过去也没有回复他。
-谦：在宿舍吗？
只有自己孤零零的问话躺在那里。
霍少煊手指微微缩紧，心中有些微妙的不舒服。
虽说现在秦修弈已经长大了，自己也常将这句话挂在嘴边。
但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你已经成年了”、“你已经长大了”这种话并不是用来提醒对方的，而是用来告诫自己。
对方已经不是那个处处需要依赖他的孩子了。
霍少煊轻声叹息，侧目看向副驾摆着的精致西点，无奈地调出秦修弈的手机号码。
可这习惯总是改不掉，他下意识觉得自己还是要照顾对方......
忽然，霍少煊的动作一僵，拧眉看着前方。
从篮球场到男宿有一条铺着鹅卵石的小道，这地方被誉为A大的“鸳鸯道”，是情侣饭后消食聊天的圣地。
角度原因，霍少煊的车停在树下，透过树干刚好能看见对面有一行人面对面站着。
秦修弈抱着篮球，身侧跟着两个他觉得眼熟的身影，大抵是从高中起关系就很铁的两个。
剩下的......霍少煊眼神微沉，无意识地收紧随意搭在方向盘上的手。
剩下的，是几位穿着青春靓丽的姑娘，被围在中间的女孩个子在秦修弈面前显得很娇小，大抵一伸手就能圈进怀里的感觉，她手里捧着一束精心挑选的花，红着脸递给对面。
霍少煊下意识想去看秦修弈，却发现距离太远，加上对方恰好站在阴影之下，自己根本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许是车里太闷，霍少煊陡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他打开车窗，却发觉心中发闷的滋味并未好转，他松了松领带，再抬头去看，却发觉拿着花的女孩已经小跑着离开，而秦修弈跟另外两个男生勾肩搭背，缓缓朝宿舍走。
他没收那束花。
霍少煊松了口气。
突然，霍少煊脸色一僵。
他......松了口气？
为什么会松了口气？
秦修弈已经大学了，处个对象也是好事。
霍少煊眼前闪过对方粘人撒娇的样子，下意识想象着他以同样的方式去讨好自己的心上人。
那大概也没有闲暇时间来烦自己了，按理说这是好事。
但为什么......会觉得苦闷？
一想到自己的公寓很长一段时间......不，也许以后都不会迎来那个不速之客了。
他竟然会觉得孤独和酸涩。
霍少煊有些凌乱地摸了摸胸口，那里装满了郁闷的情绪。
眼见着对方的身影越来越近，没了树木的遮蔽，对方很快就会看见自己。
霍少煊临时做了个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举动，他迅速启动车辆，匆匆驶离了A大，甚至没敢透过后视镜再看一眼。
不远处的树荫下。
“秦哥，你什么时候有的对象，拿来骗小姑娘呢？”任东元不赞成地看着他。
魏庭轩翻了个白眼，“你懂什么，那不得考虑一下人女孩的心情吗，当然要委婉些。”
身边两个人叽里呱啦猜了一路，秦修弈掏了掏耳朵，皱眉道，“没骗人，真有.....”
眼前被光晃了一瞬，秦修弈烦躁地眯眼，下一瞬却猛地愣住。
那辆车......是哥？
虽说那车消失的速度很快，但秦修弈仍然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脸色微变，掏出手机打算发消息。
眼神一瞥，却陡然发现有一条被自己忽略的信息。
-哥：你在宿舍吗？
“......”
不知想到了什么，秦修弈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不是，你说话别说一半......哎！靠！疼死老子了，姓秦的你干什么？！”任东元话问到一半，怀里突然被砸进一个篮球，胸口一阵疼痛，他破口大骂，却只看见对方翻过围栏帅气的背影。
魏庭轩扶着任东元，大喊：“你干嘛去？！”
秦修弈抄近道翻越围栏，蹲在围墙上回头，随口道，“搞对象去！”
“妈的，傻x，你别回来了！”魏庭轩气得破口大骂。
一旁的任东元沉默半晌，看向仍旧骂骂咧咧地魏庭轩，压低声音试探地问道。
“你说，他会不会真去搞对象了？”
“怎么可能！”
“嗯......你看他那劲头，像不像追着什么人去了？”
“......不能吧。”
“谁知道呢。”
高级公寓停车场。
霍少煊内心混乱，甚至顾不上自己凌乱的领口，他浑浑噩噩地拎着给秦修弈买的蛋糕，匆匆朝家中走去。
耳边的声音被一阵阵嗡鸣取代，就像是醉酒后一样头疼。
即便他在心里反复问自己“怎么了”、“为什么”，也得不到任何回应。
自小就格外聪慧的他在此刻遇到了人生中最大的难题。
霍少煊在第二次按错自家密码后终于想起来可以指纹解锁，他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后，仰头深吸了一口气才慢慢冷静下来，正打算抬手指纹解锁，身后就突然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有些眼熟。
这是霍少煊的第一反应。
紧接着，对方握住了他的食指，缓慢地领着他按下密码。
知道公寓密码的，除了父母，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对方握住他手的力道并不重，自己只要轻轻用力就能挣脱，但霍少煊垂眼望着那只白皙的手，脑中忽然闪过一些画面。
小时候，秦修弈也喜欢这样轻轻握住他的小指，乖巧地跟着他往前走。
但现在这双手已经大到可以完全覆盖住自己的手。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事情就步入了一个无法挽回的阶段。
秦修弈故意放慢了动作，但眼前的人就像是被摄魂了似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见状不再犹豫，一把将人推进屋里，反手带上了门。
直到背抵在门上，霍少煊才彻底回过神来，秦修弈抬起双手，轻而易举地将他困在玄关。
霍少煊大脑飞速运转，脱口而出一句，“你怎么在这？”
“因为觉得哥有话想对我说。”秦修弈低头看向他手中拎着的蛋糕，“这应该是给我的，为什么又带回来了？”
“我......带回公寓打算等你来......”
“是吗？”秦修弈淡淡地打断他，“可我在宿舍楼下看见哥了，觉得好奇才一路打车跟过来的。”
霍少煊攥紧了袋子，哑口无言：“我......”
“为什么到宿舍楼下又回来了？”秦修弈缓缓凑近他，两人的鼻息温热地交缠在一起，“是看见什么了吗？”
霍少煊背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下意识想往后退一步，却发现退无可退。
也就是这一瞬间，头顶传来松了口气似的呢喃，“我没猜错......”
“什么......唔！”霍少煊没听清他说什么，正欲询问，一抬头却恰好望进一双深邃的眼眸。
那里头汹涌的情绪让他一愣，紧接着温软的触感轻轻落在他的唇上，灵巧的舌头撬开他的唇齿，熟悉的气息以一种从未有过的亲昵姿态，将浓烈的感情一并递交给他。
霍少煊脑子顿时嗡鸣一声，手中的蛋糕“砰”的一声落在地上，秦修弈毫不犹豫地将他的手按在门上，肆意妄为地将他们之间的薄纱尽数撕裂。
像是被海水温柔的包裹着，令人沉沦下陷，不愿睁开双眼。
焦躁的情绪被人慢慢抚平，霍少煊不再强迫自己去想“为什么会这样”以及“伦理道德”。
他只是在停止反抗的同时又问了自己一个问题。
“讨厌吗？”
脑海依旧没有回应的声音，但逐渐与对方重合的心跳让这个问题显得无足轻重。
他必须承认，并不讨厌。
可能......还很喜欢。
人是奇怪的，因为他们甚至常常不理解自己。
就像有人会纠结自己为什么爱吃糖，像上瘾一样。
会考虑一大堆问题，比如“会发胖”、“会加速衰老”。
可糖放在眼前的时候，他们大抵想不了那么多。
因为喜欢，因为知道糖衣里有令他们上瘾的味道，所以经受不住诱惑。
就像霍少煊现在，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回应，也清楚没有了回头的余地。
但他还是魔怔似的回握住对方的手。
这仅仅是遵从本心的回应。
他能感受到对方因为自己的回应而愉悦兴奋，甚至连交握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你是什么时候有了这种隐秘心思的呢？
霍少煊在心里悄声问。
屋内一片暧昧的喘息，直到双方微微退开些许。
迟来的尴尬与不自在才重新席卷而来。
霍少煊眼神看向别处，身为年长的那个他必须说些什么。
“今天......”
忽然，他怀里似乎多了个什么。
秦修弈变戏法似地从怀里掏出一只玫瑰花，面红耳赤地塞进他怀里。
“我......路过一家花店。”他的语言有些混乱，声音也低了下去，“心里有些预感，但又怕是自作多情，所以......所以就买了一支藏起来，如果我坦白后你赶我走，我可以拿出来哄你......如果很幸运你没有抗拒我，那我至少有花可以送你。”
秦修弈深吸一口气，高考都没紧张的人此刻站的笔直，“老板说送心上人的话，玫瑰总没错的。”
霍少煊短时间内受到太多的冲击，此刻眼神复杂，抿唇道：“秦修弈，今天的事......”
“今天！”秦修弈扬声打断他，又放低声音道，“今天......哥就只要收下这支花就好。”
“就只是这样就好......”
霍少煊没有立即回答，两人之间陷入了窒息的寂静。
良久，霍少煊动了。
秦修弈一惊，下意识用手按住那支花，像是生怕对方不要：“哥！”
霍少煊眼中闪过无奈，一手拿着玫瑰，一手握住秦修弈的手朝里走。
秦修弈一愣：“哥？”
“别乱动。”
霍少煊将玫瑰插进花瓶里，而后拿出药箱，仔细地替他处理被刺划伤的手。
秦修弈这才发现手上的血迹已经略微干涸。
屋内安静得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
“......花我收下了。”
替秦修弈处理好伤口，霍少煊顿了顿，才迟疑着补充。
“下次换一种不带刺的。”
他语气寡淡，秦修弈反应了三秒，才意识到对方是什么意思，他瞬间起身朝霍少煊冲过去。
霍少煊早有预料，反手就锁上了阳台的门，一边拨打电话，一边朝趴在玻璃上满脸哀怨的人笑了笑，而后转身看向天空。
不知何时，余晖悄然落了满城暖意。
晚霞将人拽入梦境，很像很多年前的那一天。
气质出尘的少年躺在花海里熟睡，梦醒后揉了揉透露着迷茫的眼睛。
在看见自己的那一瞬间露出璀璨的笑容，随手折下一支绽放的花递过来。
“哥，给你。”
“嘟嘟——”
手机内响起的声音将人拉回现实。
“喂，儿子？”霍母含笑地嗓音响起。
霍少煊的眼睛依旧望着天空，这次他也笑了笑。
“妈，我自己选择伴侣的话，您能接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