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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陈伯衍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双眸微垂,“小师叔喜欢谁,师侄不敢过问。”

孟七七却不出声了,良久才幽幽说道:“芳君真爱开玩笑。”

孟七七心中恨得牙痒痒,从前这人跟护犊子似地护着他,去河中冲个凉他都能提把柴刀护在岸边。不敢过问?待你有朝一日想起来,孟爷爷教你做人。

罢了罢了,跟个什幺都想不起来的木头置什幺气。孟七七如此想着,给自己倒了杯茶消消火,而后道:“苍庭乃关外第一势力,他们也有一个秘境,就在茫茫huáng沙之中。只是关外不似关内,秘境并不对别派修士开放,一年多前我为了追查小师叔行踪,想方设法混了进去。那时圣君还不是圣君,苍庭内部分化严重,各派系都斗得厉害,有人想要将她杀死在秘境之中,却恰好碰到了我。”

“小师叔救了她?”

“非也。那不算救,只是为了活下来的互帮互助。后来我们都活着从秘境中出来了,我离开苍庭,她当上了圣君。人人都说这一任圣君野心勃勃,早有一日会攻入关内,但你知道她当上圣君之后最想做的一件事是什幺吗?”孟七七问。

陈伯衍摇头。

孟七七便又取了一个杯子替他也斟了一杯茶,示意他坐下,然后继续说道:“圣君跟小玉儿和青姑一样,虽然长在关外,可却是实打实的关内人。她这次来金陵,是来找她亲爹的。”

圣君寻亲。这四个字在陈伯衍脑海中浮现时,惊讶多于好奇。孟七七提醒他,“不过你可千万别说出去,也别告诉她是我告诉你的,否则她又要来与我算账。等到大比那日,她便会自己现身了。”

“她父亲……是哪一位?”陈伯衍没忍住,还是问出了口。

孟七七学着一念大师的模样竖掌在前,“佛曰,不可说。”

这厢叔侄俩进行着秘密对话,那厢小玉儿已经在王子谦的带领下顺利进入王府。王子谦对小玉儿不是没有戒心,但一来他说要去找师门长辈,这合qíng合理;二来小玉儿不过十二三岁,又长得如此玉雪可爱,王子谦对他实在生不出多少恶感。

这不,他把人送到门口,小玉儿还站在台阶上恭恭敬敬地朝他行礼,“多谢子谦哥哥。”

奶气未去,又恁地乖巧。

王子谦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唐礼出来迎小玉儿,看到如此可爱的晚辈,忙牵着他的手进去。今日唐礼原本要去缠花楼看着孟七七以防他闯祸的,可是他辗转反侧一整夜,还是觉得眼不见为净。

祸总是要闯的,人总是要惹的,何必去亲眼见证呢?其余的便让大师侄去承受吧,他只要在最后和个稀泥便可。

为了保证稀泥和得顺畅,唐礼也不主动跟其他门派的人攀谈。这会儿小玉儿来了,他终于有了说话的伴儿,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

可小玉儿甜甜地叫了一声“五师伯”后就径自跑去里屋换了一身衣服,而后在唐礼错愕的目光中把眼罩一摘,露出了一只完好无损的左眼。

“你、你这眼睛是好的?”

“是啊!”小玉儿把眼罩放进怀里藏好,这可是师父给他fèng的,他要好好保管。可唐礼不明白了,“既然你眼睛是好的,为何还要遮着?”

小玉儿登时严肃起来,道:“师父说小玉儿的眼睛,不能随便给别人看的。”

“可你现在不是给我看了吗?”唐礼更不明白了,弯腰仔细打量着小玉儿的左眼,想搞清楚这眼睛究竟有何名堂。

小玉儿忙后退一步,解释道:“小玉儿的眼睛真的不能随便看的。”

可此时已经迟了,唐礼忽然在那只左眼的瞳孔中看到了一个红色的小点,小玉儿突然后退,那小点儿一晃,便像什幺花似地绽了开来。

那漂亮的、红色和黑色的花瓣不断地往外翻着,如水晕一般一圈圈扩散。

“咚!”唐礼两眼一翻倒在地上。

小玉儿“啊呀”一声,可为时已晚。他不由懊恼起来,不该这幺早摘了眼罩的,可是他也没想到唐礼会倒得这幺快呢。

于是小玉儿只好使出吃奶的劲儿把唐礼搬到chuáng上去,确定他只是暂时晕过去,便拿出方巾把小脸儿一遮,打算去三长老的院子里查探一番。

此时已是申时三刻,日落将近。

狮子楼里恢复了一贯的热闹与平和,可无论是跑堂的小二还是坐着饮酒的客人,都不约而同地留意着二楼某扇门内的动静。

孤山的小师叔,就坐在里面。

目光右移,右边的那个雅间里坐着的是北斗门的弟子。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在等待夜心的到来,等待使人焦灼,一颗心扑通扑通兴奋地跳着,仿佛即将见证一场旷世大战。

蒋斜却是片刻也坐不住,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踱步,脸色沉凝得yù滴出水来。他心中清楚,无论夜心长老来与不来,方才孟七七那番话都值得人说道。

现在坏就坏在无人知晓孟七七的修为深浅,他本就来历成谜,行踪又太过飘忽。这几年有关于孟七七的传闻皆是从关外传来的,而仙门中真正认识他的人根本没有几个。

思及此,蒋斜心中一凛——他竟到此时才发现,他们对孟七七几乎一无所知。

忽然,一道洪亮的透着丝丝缕缕不耐烦的声音自外面传来,“是谁点了我的红烧狮子头?”

蒋斜蹙眉,挥手让师弟前去探看。孟七七却霍然抬头,“来了。”

来人正是狮子楼的大东家,王氏最不成器却最有钱的子弟王宛南。

此时王宛南正拎着衣摆,肥胖却灵活地往二楼走。狮子楼的客人们从小二和掌柜的反应中得知他的身份,目光追随着他一路往上。

王宛南走到一半停下来,他那位置恰好处于整个狮子楼的正中央。于是他喘口气转过身来,扶正帽子,掸去衣服上的灰尘,见无人应答他刚才的问题,便没好气地说道:“到底是谁点了我的狮子头?吱个声啊!”

可众人面面相觑,他们根本没人点红烧狮子头,小二说狮子头是特供的,除非东家来了,否则厨房不做这道菜。

如今东家是来了,可也没人点啊。

殷无华摸摸自己的大光头,站起来,“要不我点一个?”

“我呸!”王宛南呸地太用力,全身肥ròu抖三抖。

殷无华啧了一声,“不是你喊的吗,到底做不做?”

“我问你们谁点了我的红烧狮子头!”

“那我来点一个嘛!”

“呸呸呸!”王宛南最讨厌这样的搅屎棍。气死他了,被姨母叫过去一顿骂,骂完不算还要被赶来这里做菜。偏偏姨母还不告诉他点菜之人是谁,叫他自个儿来问,他容易幺。

可孟七七还在等人。

他等的人迟迟不出现,这让孟七七神色有稍许凝重。

狮子楼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楼里轻易不摆宴,若要摆宴,必摆狮子宴。换言之,酒桌上必定要有红烧狮子头这道菜。可这道红烧狮子头不是凡品,它所采用的原料皆出自秘境,普通人食之可qiáng身健体,修士食之可涨修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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