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144.

晚上陆忱自己量了量体温,三十六度五,烧是已经不烧了。

只是嗓子还是不大舒服,鼻子也不通气,估计还是在病中。保险起见,还是用跟昨天一模一样的手法,把小刺猬拎出房间。

吸取教训,还把门给反锁了。

宁晃失了忆脾气更凶,隔着门踹了一脚。

气哼哼说陆忱你他妈真有能耐,居然还反锁门,操了……

结果脏话骂到一半,门开了。

骂人的话怎么也吐不出去,只能硬着头皮咽下。

却迎面被陆忱塞了小毛毯,说:“客房我白天通风了,你记得关窗,不然该着凉了。”

“被子可能不够厚,你在外面再加一层毛毯。”

又说:“厨房养生壶里我留了姜茶,你喝一点再睡,白天跟我呆一起那么久,还是不太安全。”

宁晃隔着门骂得很凶,结果见了人,反而张不开嘴了,只有眼神儿硬气“嗯”了一声。

却被陆忱轻轻拍了拍他的嘴唇:“骂脏话?还踹门?”

又听陆忱一本正经问他:“宁晃,我是因为不想跟你睡,才赶你出去的么?”

“还是你确实不会生病?”

陆老板眉梢眼角明明是笑着的,穿着睡衣家居服也柔软安逸,却偏偏无声无息沁出一点儿迫人的气势来。

唬得十八岁小朋友喉结上下,忍不住紧张地攥紧了裤边儿。

……明明刚才挨着的时候,还像是好脾气的大狗,怎么这时候又凶得厉害。

小刺猬也知道自己理亏,憋憋屈屈地哼唧一声:“……不是。”

“有话好好说,踹门又是什么意思?”陆忱又问他。

他也答不上来,他确实就是一身的臭脾气、坏习惯。

本来已经炸起来的刺,都可怜巴巴软下去。

陆忱温煦的凤眼眯起来,轻声威胁:“不许被我抓到第二次,知道吗。”

宁晃浮皮潦草地“哦”了一声。

陆忱又追问:“哦是什么意思,知道还是不知道。”

宁晃低着头,恶声恶气说知道了。

陆忱这才又笑起来,揉了揉宁晃的头发,在发顶轻轻软软亲了一口。

小刺猬的头发不粘发胶的时候,又软又蓬松。

陆忱说:“回去吧,晚上给你打电话。”

宁晃“哦”了一声。

等陆忱关上门才回过神儿来。

自己为什么这么怂?

他就是不知道 ,陆忱还能把他吃了么?

这时候他又不像白天一样,被陆忱温柔迷得七荤八素了。

心里偷偷骂,三十四岁怎么找的男朋友,找个人回家来治自己的?

却又只得抱着毛毯,灰溜溜到客房去。

他是没有三十四岁的记忆的。

也就是说,他在合宿基地里想他那么久。

回了家,居然要一个人睡。

宁晃气地又在肚子里骂了一句。

看见陆忱的通话打过来。

眼疾手快就给按掉了。

——通话什么通话。

不通。

145.

十八岁可能是宁晃最直白冲动的年纪,也是脾气最大的年纪。

叛逆期,明知道错的是自己,但被人压制了,心里还是不服气。

还要在心里给自己找理由。

这房子是他的,他凭什么不能踢一脚。他又没有踢得很大力气。

脏话……脏话说得不对,但他也没有说得很难听。

他说了什么来着。

结果过了一会儿,陆忱给他发语音条。

他还是没忍住给点开了。

听见那边陆忱声音带一点柔和,慢慢说:“小叔叔,不是故意凶你的,我对在家里摔门砸东西这种事格外敏感,踢门也一样。”

宁晃忽的想起,记忆里陆忱是跟他说过。

他父亲就是喜欢摔门、砸东西,以粗鲁和破坏来在家里昭示存在感的人。

手指不自觉就偷偷揪住了毛毯的绒毛。

过了一会儿。

又一条短短的语音。

“我也想你。”

宁晃本来皱着的眉,一下又舒展了,迟疑半天,又打了个语音回去。

陆忱接了,没说话。

宁晃这时候又把自己找的理由忘光了,半天才说:“下次……不踢了。”

想起自己抽烟的承诺来,又补了一句,“尽量。”

打工那会儿学来的坏毛病太多,生气时骂句脏话,不高兴了踢一脚墙边,他是不配向客人撒气的、也没资格跟老板谈条件,受了委屈,也只有这种粗鲁的方法来发泄自己。

陆忱说:“好。”

又一本正经问:“没因为生气,偷偷抽烟吧?”

宁晃说:“没有,你怎么管这么多。”

陆忱就在电话那边笑,说,不然总惦记着,容易睡不着。

宁晃“哦”了一声。

陆忱就笑:“干嘛,还记仇啊?”

宁晃说:“不然呢?”

他窝在客房的大狗身上,裹着被子和毛毯,气哼哼地说:“一码归一码。”

“踢门是我不对,说脏话我也不应该,但是你……”

他说不出太矫情的话,嘀咕了一声,说:“反正我不高兴。”

“因为我赶你自己睡觉,还是因为记忆里我表现太糟糕?”陆忱问。

他说:“……都有。”

陆忱就笑起来,半天才说:“小叔叔,你再往后面再想想好不好。”

“我勇过一次的。”

电话那边就故作委屈似的叹息:“怎么就不记我点好呢……”

……勇过吗?

宁晃狐疑地皱起眉,

真的开始用力回忆起来。

146.

就是在旅游时发生的事。

宁晃成了大明星,手头便宽裕了不止一星半点。连带着陆忱的衣柜也被他塞得满满当当,整日打扮得像是个富裕家庭的小少爷。

加上他长相俊美,学识更是出类拔萃。跟在宁晃身边多年,连青涩也褪去许多,越发出落出不卑不亢、谦逊优雅的贵公子仪态。

这时候哪怕有一两样是他自己买下的大众货,别人也只当他是手头阔绰,不在乎牌子。

平日里在学校倒还好,同学后辈都知道他是修道成仙、油盐不进的一尊活佛。

一出了学校的大门,便难免招来许多青睐爱慕的目光。

每逢出去旅游,狂欢、酒吧、音乐节,只要是人多的地方,他出去转一圈,总要有一两个给他递名片,搭讪交换联系方式的。

但他从没有回应,只青涩地笑笑,推拒掉所有橄榄枝,笔直走向他的小叔叔。

他好像眼中看不到任何的青睐爱慕,只看得到宁晃一个人。

那次也是如此,他们旅行中,有人邀请宁晃去邮轮上的酒会。

他没有去过,宁晃便也带着他去凑热闹。

只是宁晃在阴凉处吹风,他替宁晃去拿酒水甜点。

回来时便遇上了好几个搭讪的。

他便轻描淡写地一一拒绝,孑然一身回来,只把酒水甜点放到小叔叔的桌上。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宁晃冲他勾了勾手指,他便倾身。

然后宁晃从他兜里夹出一张名片来。

看了看头衔,弹了弹,勾起嘴角,说:“是刚才那个穿白西装的。”

陆忱低头专注把刀叉擦拭干净,只是道:“没注意。”

宁晃吹着微咸的海风,把名片又塞回他的兜里,懒洋洋说:“大侄子,他看上你了。”

他连眉梢都不曾挪动,只是说:“是么。”

宁晃便叹气,说:“你不是喜欢男人么?”

“连我都看出来了,你怎么一点儿都不开窍。”

他便笑着说,可能生来迟钝。

他当然是知道的,只是不愿意承认。

他懵懵懂懂,看不懂任何人的青眼,小叔叔便会允许他所有亲近的行为。

他可以理直气壮地出现在宁晃的身边,挡掉所有对宁晃叵测的视线。

——他的懵懂,成了两个人之间的障眼法。

甲板上的海风有些凉,他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小叔叔披上。

有正在演奏的乐队,传来悠悠扬扬的乐声。

宁晃倒笑起来,喃喃说:“倒真像那么回事儿……”

他说:“怎么回事儿?”

宁晃便笑着吃一口小蛋糕:“光看脸,看举动,倒像是很会恋爱的小少爷。”

他便也笑着说:“我不是。”

既不是什么小少爷,也不是很会谈恋爱的人。

他只是小叔叔身边的陆忱。

他其实希望这个话题过去,避免他的装傻充愣无法再继续维持下去。

但偏偏宁晃喝了两杯,便似乎起了一点兴致,问他谈没谈过恋爱。

他便驯顺地颔首,老老实实回答,没有。

“真的没谈过?”

“真的。”

宁晃就凑近了,笑话他,说:“不应该啊,长得这么帅,应该还挺招人喜欢的,怎么没人要呢……”

“难道是太傻了么?”

夜里的星星很亮,天气晴朗,他侧头望去,只有浮浮沉沉的海水,远处也望不见陆地。

甲板上的人在醉中欢饮,不知今夕何夕。

仿佛他们会就像这样,漫无目的地一直漂流下去。

宁晃的声音里带着醉意,半真半假,像是在抱怨自己拉扯大、包装好的崽子就这样滞销。

“陆忱,你怎么那么笨呢。”

“连有人喜欢你都看不出来。”

说话时,睫毛一颤一颤。

灰色织银的衬衫,在夜里流过水似的光泽,马尾上缀着银色的饰品,也跟着星星摇摇晃晃、忽闪忽闪。

这模样漂亮到他眼圈儿都热了,许久能移开目光去,心平气和地说:“看不出来也没什么。”

他知道自己喜欢谁就行了。

宁晃便嗤笑一声,说:“那接吻总接过吧。”

又强调,说:“不是碰一下那种,要伸舌头的。”

说这话时。

酒水又润泽了宁晃的嘴唇。

按照平时的习惯,他应当劝说小叔叔少喝一些,但现在他好似比宁晃醉得还厉害,满眼只有小叔叔的嘴唇。

平时会一张一合、凶巴巴训他,又会绷不住笑意、喊他大侄子的嘴唇。

他说:“小叔叔,你……亲过?”

宁晃的眼神儿飘了一下,喝酒的手也明显顿了顿,支支吾吾“嗯”了一声。

他的手指动了动,抿了抿嘴唇,说:“是以前谈过恋爱?”

宁晃又“嗯”了一声。

他没说话。

半天又问,说,像你说的那样?

问方与答方一下调转过来。

宁晃明显不如先前一般自在,咳嗽了一声,站起来说:“吃好了,回去吧。”

他便也跟着站起来,固执地追问:“小叔叔……”

宁晃便不耐烦、有些暴躁地说:“我二十七岁的人了,也应该……”

话没说完。

就被他挤在暗处,吻住了嘴唇。

舌头也伸进去那种。

亲得很笨拙,但是他却将小叔叔箍得很紧,生怕一松手,就随着星辰的倒影一起消失在海水中。

那灰银色的衬衫是他给宁晃熨的。

也是他弄皱的。

他隔了许久才放开宁晃。

宁晃已经呆了,一只手还拿着酒杯,一只手僵持在半空,耳根眼尾都红得狼狈不堪。

他退后了一步,垂眸问宁晃,说:“小叔叔,是这样的吗?”

宁晃傻了半天,说:“……差不多。”

到这时才如梦初醒。

陆忱竟浮现出一丝懊悔。

他让酒气和醋意冲昏了头,才直接就亲上去了。

把那一层窗户纸彻底捅破了。

宁晃也许是看出他的后悔了,闭了闭眼睛,还是嗤笑了一声,不知是笑他还是笑自己。

宁晃说:“是挺像的。”

“大侄子,再有下次,我就揍你。”

他说:“好。”

宁晃把酒杯放下,面对着他,低头整理衬衫上的褶皱。

垂眸时,辨不清眼底的晦暗神色,只有惫懒的动作,抿得冰冷的嘴角,和渐渐褪去红热的耳根。

一切痕迹就这样轻飘飘的,将要随着海风消逝了。

宁晃一言不发地转身要走。

却猛然被他捉住了手。

他吻了他脸颊。

声音几乎都在发颤,说:“小叔叔,你现在就揍我吧。”

……只要别赶他走就行。

147

其实陆忱曾见过许多对他和宁晃的离谱揣测。

大都是在网上,有人谈到他们多年似友非友的交情时,总免不了有许多浪漫的遐思。

无外乎是西装革履的陆总,与光鲜亮丽的音乐人,在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之间萌生的爱意。

初见要在高级餐厅,再见要在酒宴,光影交错间,他邀请宁晃看电影、谈音乐、为他演奏钢琴、再挽着他的手送他回家,为他挡去麻烦,天鹅似的驻留在宁晃的身边。

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是“扑通”一声栽进宁晃脚边的尘土里,笨拙得像一团毛球,被宁晃捡起来拍拍打打,洗干净,又塞进兜里。

他怯懦又小心翼翼地抓着宁晃的衣襟、爬到宁晃的头发上,揪着宁晃的小马尾,生怕宁晃走得太快,把他丢下。

一不留神又滚到地上,差点被人踩扁。

宁晃又蹲下身,骂骂咧咧、戳着他的额头,把他捡起来。

“也不是没有像天鹅的时候,”十八岁的宁晃在电话里嘀咕,“至少我刚失忆那一下,你突然冒出来,还挺像的。”

不过也只有从天而降那一下,后来更像是坏心眼的鹅妈妈。

陆忱就在电话那边轻轻地笑,半晌,说:“小叔叔,我的事都跟你说了,那你前任的事,能不能也跟我说说?”

前任???

宁晃一时语塞。

这么说吧,他翻遍自己回忆,都找不出这么一个人来,连姓钱的都找不出几个。

在遇到陆忱之前,他一门心思就是赚钱生存,遇见陆忱之后,更是别人的边儿都没碰过。

而通话另一端的陆忱,还要一本正经地问他,说:“小叔叔?有几个?”

宁晃只得结结巴巴给二十七岁的自己圆谎:“两……两三个吧。”

陆忱又问:“那是两个还是三个?”

宁晃睁着眼睛说瞎话,反正人多总比人少热闹点,就说:“可能是三个吧。”

“那,接过吻吗?”

宁晃赶紧想:“我说接过……那就是接过……”

把迟疑的“吧”字咽回肚子里。

陆忱在那边儿忍笑忍得辛苦,却偏偏要问:“怎么亲的?”

……完了。

知识盲区。

宁晃紧急搜索自己的记忆,发现自己接吻经历极其匮乏,上一次还是自己临时变回三十四岁发生的意外。

还有,就是梦里。

陆忱好心提示他,轻声说:“有什么感觉吗?”

宁晃就“唔”了一声。

陆忱在那边“嗯”了一声,等待他的回答。

完了,混不过去。

十八岁的小刺猬绞尽脑汁,用粗陋的、毫无暧昧的语言去敷衍:“亲了就亲了,哪有什么感觉。”

“脑子有点晕,像是有一群大鹅跑过去,耳朵有点热,像是听到了很多声音,又……什么都没听到。”

然而,还有许多。

无可回避的柑橘气息,陆忱暖洋洋贴上他的手掌。

被别人肆意牵扯的情绪,带着不甘的贪恋。

……他在给陆忱描述,他吻他时的感受。

于是越说,声音越发低了下去。

他从没写过情歌。

通话寂静了下来。

半晌,陆忱轻声喊他:“小叔叔?”

明明声音一如往常,宁晃却总觉得他舌尖儿一定卷着一颗甜甜的糖珠。

宁晃气势骤起、咄咄逼人:“问什么问,哪来那么多问题。”

陆忱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通话另一边凶神恶煞点了结束。

通话时长:1:21:31

……又唠唠叨叨说了好久。

陆老板忍着笑意,就这样歪倒在床边,慢慢按着屏幕输入:晚安。

对面弹出一个盖着被子的猫猫睡觉表情包。

嗯。

明天应当好好问问。

——小叔叔跟前任的旧情。

148.

18岁笔记:

我有前任吗!!!??

34岁用力批复:

必。须。有。(红字、重点标记符号)

(又过了一段时间以后……)

18岁:

糟了,露馅了。(垂头丧气捂脸尴尬小人)

34岁:

……(同款垂头丧气捂脸小人)

149.

夜深人静。

只剩下小刺猬瞪着手机,一页页翻着手机记录,脑子里反复回放之前陆忱对他亲近的举止,亲吻时的情态。

本来自己就睡不着,通了电话,越发辗转难眠,恨得牙根痒痒,暗骂陆忱害人不浅。

半夜蹑手蹑脚爬起来,想钻回主卧去。

谁知道这一招三十四岁已经用过了,陆忱把门反锁得结结实实,按了两下把手,纹丝不动。

小刺猬偷渡失败。

把头发抓得乱蓬蓬,又顶着一头恼火跑回客房,怎么睡都不舒服。

一会儿觉得床硬,一会儿又感觉被子薄,枕头是他在主卧睡惯了的,却还是觉得矮了。

最后气咻咻打开衣柜找被子。

却冷不丁瞧见了一柜子的衣服。

不像是他自己的品味,却件件都带着熟悉的气息,是陆忱的。

他这才恍恍惚惚想起,这家里一间主卧一间客卧,陆忱原来应当就睡在这个房间。

现在陆忱的东西已经大都收到主卧和储藏室,用不上的东西,也有专门的别墅来贮存。

但还是有些旧时的衣服没有收起。

……陆忱的衣柜啊。

小刺猬皱着眉关上门。

但是鼻尖儿又动了动,

淡淡的柑橘香气萦绕在弊端。

又爬起来,拉开。

冷了随便拿一件来盖……应该不要紧吧。

明早再还回去就好了。

他迟疑着打量着这些衣服。

应当是陆忱二十几岁读书时穿的,黑白米棕占大多数,偶尔也有墨绿、浅蓝、姜黄这样的跳跃色调。

背包被整整齐齐地收纳在角落,每一个都很大。

宁晃闭上眼睛,就依稀浮现出一个青涩温柔的男生形象来。

床边还有一张干干净净的书桌,现在上面什么都没有。

但陆忱在这里住的时候,应当是用一个简易书立,在上面摆满了许多专业书籍的。

应该还有一盏简单的台灯。

男生在案前,皱着眉敲键盘,敲一敲,停一停,鼠标咔哒咔哒响,书页被翻得哗啦啦,偶尔有荧光笔划过粗糙纸张的声音。

墙壁上挂着白色的提示板,最顶端写着明天晚上的菜谱。

杂粮米饭,清炒豆芽、凉拌娃娃菜、可乐鸡块。

后面用括号备注,葱姜要挑出来,小叔叔会把姜块当成鸡块。

甜点是牛奶布丁。

灰色外壳的电子时钟显示过了凌晨。

男生终于揉了揉眼睛,把桌上的东西归置好,文件分类存档、关机,把转椅推回桌子下,坐到床边。

面对着窗子的方向躺下。

仿佛跟这一刻的宁晃鼻尖儿对上了鼻尖儿。

眼底带着温和的笑意,身上若有似无的、令人安心的气息。

宁晃把外套偷偷藏在怀里,终于涌出一点困意,把焦躁和恼火都揉得散去了,只剩下安心和被温柔包裹的气息。

一定是这些年来的习惯,没有这种味道就不安心,影响了他这个十八岁的无辜青年。

思维在困意里浮沉着,隐隐约约想,好怪,明明没什么诱人的地方。

怎么他二十几岁被蛊得晕头转向。

蓦地又睁眼,一把抓过手机。

——不行,得定个闹钟,早起把衣服还回去。

不然他得多丢脸?!

150.

第二天。

陆老板是被六点的闹钟叫醒的。

这闹钟声还不是从他房间里传来的,而是从客房里传来的。

——小叔叔。

陆老板揉了揉眼皮,踩上拖鞋过去看。

发现闹钟响着,宁晃睡得昏天黑地不为所动。

……感情这闹钟就不是为了叫醒小叔叔,是为了叫醒他的。

陆忱哭笑不得地把他闹钟关上。

抓了抓头发,却发现小叔叔在被窝里抱着什么东西。

……奶咖的,看起来有点眼熟。

他偷偷拉起那东西的一角,却扯出了一条袖子来。

这下他想起来了,是自己研究生时的卫衣,小叔叔买的,穿去实验室,许多人都说好看,穿起来也很舒服,便穿了很多次。

后来袖子磨得起了毛球,小叔叔看不下去,才勒令他换一件。

始终舍不得丢掉。

但现在这件衣服,就在缩水的小叔叔怀里,宁晃睡得迷迷糊糊,甚至幼崽似的抱着衣服蹭了蹭。

陆忱嘴角,就压都压不住地上扬,连手里捉着的衣袖都忘了放手。

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有人跟他抢衣服,小刺猬还要皱着眉凶巴巴地往回拽一拽。

非常霸道。

陆忱松了手。

于是宁晃心满意足地抱紧衣服,翻了个身继续睡。

但就这一翻身。

……似乎睡梦中小刺猬也感觉出来不对劲儿了。

揉了揉眼睛,又翻了个身翻回来,正对上努力压抑笑意,眼睛亮晶晶的陆忱。

宁晃晕晕乎乎地看他,声音还带着睡梦中的晕头转向:“……怎么起得这么早。”

陆忱也不提醒他,就笑着“嗯”了一声。

“几点了?”小刺猬还没有觉出不对劲儿,甚至当着本尊的面,在衣服上又蹭了蹭。

“六点。”

“哦……”小刺猬又闭上眼睛,“我再睡会。”

六点。

他是不是六点有什么事来着。

半分钟之后。

陆忱清晰地看到,宁晃从脖子,一气儿红到耳根,红到头顶,死死闭着眼睛,就是不肯睁开。

掩耳盗铃地等着他离开。

他偏偏坏心眼儿地不肯离开,还拽了拽掉在被子外面的衣服袖子。

那衣服袖子就被迅速抽进被窝里。

过了一会儿,似乎意识到这样的举动有多么糟糕。

连头也缩进了被窝里,紧紧抱着烫手的赃物。

“小叔叔,被子里闷。”陆忱忍着笑喊他。

被子坨坨一动不动。

“出来吧,不笑话你。”他又喊。

被子还是一动不动。

最后陆忱伸手,像剥开超大颗莲子似的,把小叔叔给剥了出来。

宁晃顶着番茄似的脑袋、瞪着他,张了张嘴,试图解释手上的赃物:“就是,昨晚特别冷……我就借来盖一下……”

却冷不防被亲了亲额头。

“早安。”

陆忱含着笑呢喃。

作者有话要说:

小刺猬:紧急征集一个地缝和三个虚空前任,急,在线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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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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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心癢癢的,想談戀愛嗚

    soma 2024/01/17 18:57:09 回复
  2. 我我我!我可以当地缝,宝贝快到我怀里

    巴卡玛卡 2024/02/07 11:39:41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