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小师弟还要问, 向峰摆摆手:“你晚上早点睡, 被子捂严实点,听见什么动静不要奇怪,我们道观既没有鬼也没有贼。”

如果你半夜在桌上看见一碗刚煮好的面条,到时你千万不要像没见过世面一样大惊小怪。

向绵这下是真的好奇:“为什么?”

向峰满意一笑,终于有人跟他一样好奇, 很好,我们可以就这件事进行两个时辰的讨论。

他压低声音:“咳咳, 我们大师兄其实不是最早来的, 七个月前, 突然说要当道士, 但你知道的,我们道观不收年纪太大的。可是师父一眼看见他手里那把剑与他同出一宗,一问, 大师兄居然是蜀峰观长大的。那可是师父他老人家的师弟开的。”

修明道长与师弟感情笃厚, 多年未见,十分想念, 又听说大师兄是是他的大弟子,下山之后和家人一起搬来京城, 路上被撞了脑袋,只记得自己是个道士,坚持要回道观。家里人已经在京城落脚, 于是求修明道长让大师兄在清虚观呆一呆,免得他乱跑。

向绵吃惊:“那小师弟是怎么回事?”

“那肯定是蜀地的小师弟。啧啧啧, 我们都沾了他的光。”

“你可千万别往外说。”向峰握住他的手,眼含信任,“大师兄来自蜀峰观,这事就你我知道。”

向峰也是前两日,大师兄他娘来找师父的时候,无意间听两人的对话得知。

起因是大师兄最近时常恍恍惚惚地往山下走,要回去找什么人,被师弟们一拦,又什么都想不起。修明道长喜欢“无为”,本来并不在意他能不能想起,但这情况被弟子们反应多了,他不得不找家长来问一问。

“是找他的小师弟么?”向绵有点多愁善感,会不会是小师弟在等他啊,等不到可怎么办。

“不知道,伯母没说。”

……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屋顶上,给“小师弟”带了两串糖葫芦的大师兄,沉默地听完全程。就在当晚,大师兄失踪了。

……

宋成嘉郁郁寡欢,找不到谢映鸿这件事,让他心里越来越不安,周围人都把他定义为负心汉,但宋成嘉不能像之前回答孟侜那样冷漠。“他死在进京赶考的路上”,这句话仿佛一句诅咒,让他再也找不到谢映鸿。

谢家父母说谢映鸿当了丞相的女婿,大魏两个宰相,一个孟侜孩子还没出生,一个严镶,儿女都还未成婚。

他怀孕的日期介于沈柏青和孟侜之间,现在已经八个月,大小却和孟侜差不多。

起初他自己没注意,谢映鸿走了之后他比跑路时的孟侜要穷得多,买不起肉的就饿着,坚持在庆州等谢映鸿,越等越沮丧。好不容易肚子初显端倪,又被庆王府的人发现,天天想着逃跑,被抓回去,关着不给吃饭。庆王府的下人以为他饿老实了,给他一个硬馒头,宋成嘉啃完有了点力气,又拼命逃出来。

将军府的伙食很好,他们路上没吃完的补品,以及舅舅特地为外甥囤的各种食材,统统与宋成嘉分享。

宋成嘉内心感激,茫然无措。

暗卫很伤心,他们的表演那么精彩,宋成嘉比赵婉予还不爱笑。到底是因为赵婉予心里还存着一分希望,宋成嘉无路可走罢了。

孟侜拍拍暗卫的肩膀,辛苦了。

宋成嘉看见孟侜,问他附近有没有道观,他想去看看。

孟侜觉得自己把人带到京城,宋成嘉饱受颠簸之苦,结果没找到人不说,他还卷了铺盖跑到皇宫去住,太不够义气,仿佛翻版的负心汉。他道:“有,我陪你去。”

暗卫心戚戚:“陛下知道吗?”

孟侜让他备马车,顺便告诉陛下一声,“多带点人就行。”

然后楚淮引就真的派了一队御林军过来,见头不见尾,沿路开道,锣鼓喧天,仿佛里面坐着皇后,即将去清虚观为国祈福。

孟侜被这夸张的阵仗震了一下,这么出门会不会被人当成权倾朝野的奸相,我还想名留青史的。

清虚观一大早,师兄弟奔走相告,大师兄不见了,昨晚吃饭就没看见!是不是还俗了?

向峰和向绵面面相觑:“你和师兄说了”

“没有。”异口同声。

这边还乱着,看门的小道士说山下浩浩荡荡的来了一队御林军,看样子是圣上降临。

“怎么说是皇帝”

“御林军啊,除了皇帝谁用得起”

事实证明,还有丞相能用。

天上开始飘小雪,孟侜眉梢沾了点学粒,像一只在雪地里打滚的三花猫。他穿得很多,厚披风一裹,从头到脚蒙在里面,把胳膊往胸前一揣,只能看见一个圆滚滚的人,看不出肚子有多大。

宋成嘉想去道观的莲池坐坐,孟侜暂时不能理解满池的枯枝有什么好看的,但是修道的人心境可能不一样。

他叫住一个小道士:“你们大师兄在哪”孟侜上次被刘鸿宝扣留,之后事情多,还没来得及向他道谢。

小道士心直口快:“他失踪了。”

孟侜不由得和国公府那件事联系起来,这个节骨眼,京城正在找那个道士,大师兄就巧合地失踪了。

国公描述过道士的长相,看着年轻,但至少也有四十,何况修明道长说过那天大师兄并没有下山。孟侜早就排除了他的嫌疑。

可是……现在怎么解释

孟侜想去看看,但宋成嘉一个人在这里瞎想他不放心,便拉着他一起去。

丞相在这里,失踪案成功从私事变成公案。

大师兄的房间很简朴,被子好好的叠着,衣柜关着,私人物品都还在,只带走了佩剑和几件衣服。

宋成嘉似乎从一进门就很不安,他像只围困在火堆里的蚂蚁那样,绕着桌子转来转去,想碰碰被子衣服手伸出去又缩回。

孟侜安抚他:“怎么了?”

他见宋成嘉似乎想拿那双旧靴子,弯腰帮他拿了起来。鞋底磨损有些严重,左高右低。每个人走路的习惯和重心位置不同,对鞋底的留下的印迹因人而异。

宋成嘉看到鞋底的那一刻,眼里突然溢满眼泪。

孟侜有个大胆的猜测。

没等把这个猜测说出来,门外一声老妇人的尖叫石破天惊。

“我儿子怎么会失踪!”

老夫人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不管不顾见谁就撞,她扑到床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儿啊,你不能丢下我不管。”

孟侜急忙去看宋成嘉,就见他仓惶退了两步,几乎用气音在说:“谢伯母。”

声音很小,孟侜仔细听才能听见他在说什么,床上哭嚎的老妇人却瞬间像被电了似的,咳了一声痰吐出,突然扑向宋成嘉,要掐他的脖子:“是你?又是你!你把我儿子藏哪儿了!你个死狐狸精还我儿子……”

孟侜第一回听见人骂狐狸精,内心震撼了一下,看见宋成嘉不躲也不反抗,愣愣地站在那儿,他急忙拦住老妇人握成爪的五指,防止她往宋成嘉脖子上抓。

哪想对方根本就是无差别攻击,孟侜拦她,她就反扑向孟侜发泄,拳打脚踢,门外的暗卫没想到进来一个疯婆子,赶忙一左一右架住她。老妇人拼命挣扎,还妄想用脚踢孟侜的肚子。暗卫锁住她的脚,把人按压在地上,甚至想给她破口大骂的嘴里塞一块抹布。

拳打皇后,脚踢皇子,真是厉害。

孟侜确认了大师兄就是谢映鸿,那个进京赶考失踪的负心汉。他想了想时间不对,科举在秋季,按照他第一次见谢映鸿的日子推算,谢映鸿四月份就启程了。

要这么早么?

宋成嘉道:“师兄原先不打算考科举,他不想当官,可有一天他告诉我,今年要参加秋闱,还不能带我一起进京。再过几天,我去谢家问的时候,伯母告诉我他去京城了,不准我去找他,分师兄的心。”

宋成嘉想着,谢映鸿确实准备得不够充分,需要精心读书,他耐心等待,等来了谢家举家搬迁。

孟侜想:原来不是不告而别,是人家失忆了。看谢母的做派,搞不好就是趁谢映鸿失忆,把他提前骗到京城考科举。结果谢映鸿只记得自己是个道士,谢母没办法,只好把他送到清虚观。

谢母一口咬定是宋成嘉拐走了儿子,类似狐狸精害人的话翻来倒去地骂。孟侜跟她沟通困难,只好让暗卫把她带出去,不得靠近宋成嘉。

“师兄失忆了,他会去哪儿?”会不会有危险?宋成嘉蹙眉,如果他早一天想来道观就好了。

孟侜:“往好处想,也许他回忆起什么了。你把你在庆州的住址和所在的道观地址写下来,我派人去那儿等大师兄。”

……

孟侜没想到下午就见到了谢映鸿,方式还很凄惨。

在地牢里,谢映鸿还受了重伤,昏迷不醒。

负责看守的侍卫回禀道:“我们在庆苑附近的一个山洞里发现他的,看伤势,是昨夜和高手过招造成的内伤。我们在他怀里找到了□□和一封算黄道吉日的帖子,上面把腊月初十圈了起来。”

证据指向谢映鸿,孟侜一时语塞,问道:“他什么时候能醒?”

侍卫为难:“大夫给他看过,说只能听天由命了。”

“请太医来看,一定要给本官治好他。”

“这……”一个犯人还用得上太医?

“此案还有疑点,事关重大,不可拖延。把他转移到将军府,不,孟府,费用后果本官一力承担。”

孟侜摸不准谢映鸿这副样子要不要让宋成嘉看见,万一刺激到宋成嘉就遭了。

可不见面,谁知道谢映鸿能不能醒。

还不等他犹豫出结果,暗卫来报宋成嘉留书出走,说他等了七个月,深深明白空等无益,要去找谢映鸿。

“大人放心,我们有人跟着。”

孟侜可算知道陛下每次有多糟心了,他想,如果今晚陛下还想滚个床单,他可以勉为其难在上面。回京之后,孟侜怀孕七月有余,楚淮引每次嘴上说说,动作老实。偶尔想开发点别的乐趣,碍于丞相大人的威严,只能疯狂暗示,丁点不敢强迫。

都怪本官演技太好,每次想配合陛下玩点强迫的戏码,陛下似乎都当真了。

也不是每次都不愿意啊。

本官也很苦恼。

作者有话要说:

孟侜:嘴上说着不要,其实……

楚淮引:简单点,别演戏,朕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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