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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桃上吊了,用的是她腰间的那条土黄色的腰带,悬在正对着房门的那根主梁上。

齐颜站到门口,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有些旧了的绣花鞋,鞋尖冲着地面,两个脚踝软绵绵的。

地上散落着白花花的银子和碎纸屑,齐颜抓住门框缓缓地抬起了头。

春桃的面皮酱紫,舌头吐出、双眼暴突、正死死的盯着齐颜。

齐颜抓着门框,心口一窒。

春桃死了,悬梁自尽。

在出府的最后一刻,用这样的方式拒绝了南宫静女的“恩典”,用自己的生命喊冤,亦证明了自己的忠烈。

齐颜收回目光,抓着门框的手指隐隐发痛,变得冰冷。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当她选择踏上这条复仇路起,就注定了要踏过无数人的鲜血和尸体。

在手刃仇人之前,她需要杀死不知多少如春桃这样无辜的人,即便不必亲自动手,却依旧会有无数人要因她而死。

就好比这件事:她从未想过害死春桃。只想让她和秋菊离开南宫静女,她相信以南宫静女宽厚心慈的性子,定会给这两人一个好归宿。

她机关算尽,自命聪明、却忘了人性是永远算不透的东西。

她步步为营,自以为十拿九稳、却从没想过春桃并不是一颗棋子,她也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她没有亲手杀死春桃,却用自以为高明的伎俩活活的将人给逼死了。

春桃的那双绣花鞋边沾了些泥土,在她死前的最后一刻,仍在不辞辛劳的为了这个公主府奔波着。

齐颜盯着鞋子上的凤尾花绣样出神:“复仇”从来都不是两个单薄的字眼。

这是用鲜血与生命来谱写,以堆尸成山去造就的罪恶和冤孽。

“找两个人把春桃放下来,抬秋菊下去休息。殿下那边我亲自去禀报。”

“是。”

四五个家丁强忍着心中的惧怕进了春桃的房间,在心中默默告罪祈祷,闭着眼睛抱住了春桃的尸体。

春桃的尸体被放到地上,齐颜迈过门槛进了屋子。

一位家丁正颤抖着手为春桃“瞑目”却被齐颜叫停:“我来吧。”

“驸马爷,这种晦气的事还是让奴才来吧……”

齐颜挤开家丁蹲到春桃身边,按开她的嘴巴将舌头送了回去,又按上了她的眼睛,在眼皮上揉了几下,春桃才得以“瞑目”。

春桃的尸首还没有凉透,触手仍有余温。

如果不是这酱紫色的面皮,还以为她只是睡着了。

闭上眼睛的春桃挤出了眼眶里的最后几滴眼泪。家丁们见了纷纷惊呼着向后退去,生怕春桃诈尸。

唯有齐颜还蹲在春桃身边,从袖中取出白色的绢帕抖开,盖住了春桃的遗容。

做完了这一切,齐颜默然的离开了春桃的房间。

她知道,自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春桃的死必将会成为楔在她与南宫静女之间的一根刺,即便南宫静女不会怀疑自己、即便她过些时日与自己恢复如初,可这根刺会永远的钉在她们中间。

就像春桃的死一样,不可逆转、无法修复。

要幺是自己走到最后,将南宫静女杀死。

要幺是拖到东窗事发那天,自己万劫不复。

没有回头路了。

不,应该说:从乞颜阿古拉沦为亡国遗孤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没有回头路了。

齐颜洗过手来到正殿,门口的丫鬟深深地打了一个万福:“参见驸马爷。”

齐颜第一次没有事先通报,推开了正殿的门。

南宫静女正要发火却看到进来的人是齐颜,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是你啊。”

“殿下。”

南宫静女轻叹一声:“春桃走了幺?”

“春桃她……”

“是不是又闹了?随她去!本宫这次定要把她打发了!”

“殿下。”

南宫静女似乎察觉到了什幺,站起了身:“出什幺事了?”

“春桃她……自尽了。”

在来的路上齐颜本以为自己是无法面对南宫静女的,自己一定不敢看她的眼睛,甚至会露出心虚的破绽。

可事实是:她平静的禀报了春桃的死讯,泰然的注视着南宫静女,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化。

从前的“动摇”难道只是错觉幺?

原来自己的良心早就黑透了,刀枪不入犹如铁石。

……

依照渭国的风俗和规矩,像春桃这种连姓氏都没有的家生儿,又是这种不清不楚的死法,是不能停尸的。

不仅如此,还要将她的头发散开遮住容貌,再在口中塞满米糠。为的是避免污了主家风水的刁奴到阎王那里说主家的坏话。

即便是主家心慈最多也是赏一副草席,命人在天黑的时候丢到乱葬岗也就罢了。

南宫静女不仅为春桃准备了一副棺材,还命人给她换了寿衣、准备简单的殉葬品,灵柩就停在春桃的院子里命府中下人们吊唁。

这份于理不合的“恩宠”,却无一人出言反对。每个人都在执行着南宫静女的命令。

府中唯一一个胆敢“忤逆”南宫静女的人,已经不在了。

第68章

血海深仇死不休

三日后春桃出殡了,是秋菊操持的。

南宫静女到最后也没见春桃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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