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陆宴从昏沉中醒来，高热已经褪去，只是嗓子生疼， 鼻腔里干得厉害。
他平时爱臭美， 一件大衣就能过冬， 没想到在走廊上吹了半小时过堂风，竟然真的感冒了。
记忆回笼， 陆宴隐约记得自己昨晚离开派对时还不到午夜， 本来是办housewarming， 结果主人公撇下客人先溜了，估计自己在外面的名声要大打折扣。
陆宴头疼地跌回枕头上， 突然视线一凝，看到了搭在沙发上的驼色大衣……他昨晚是披着宋维的外套回来的，宋维人呢？
想到那个眼底总是含着三分笑意， 懒散又漫不经心的beta，陆宴下意识磨了磨后槽牙， 拒绝他的求和邀请也算了， 还故意让他跌面……
卧室外传来人走动的声响， 陆宴浑身一凛，家里不会招贼了吧。
他在北美的时候都习惯在床头抽屉里放把短/枪，回国后改为棒球棍。陆宴紧紧攥着那节木棍走到门后，估摸着自己又病又虚大概得喊好汉饶命。
卧室把手被人拧开，宋维一迈进门就见当头一棍朝自己锁骨砸下。他下意识把右手上端着的蜂蜜水举高，左手抓住棍子头一扯， 就像拔萝卜似的， 把门后藏着的人一并揪了出来。
就这点小虱子力气还不够人喝一壶的， 宋维失笑：“还没睡醒呢？”
陆宴在国外待久了， 领地意识非常严重，“你为什么在我家？”
“是谁昨晚烧得迷迷糊糊不让我走？衬衫都给我抓皱了。”宋维说得言之凿凿，陆宴却不太信。
但他身上确实是昨天那身，衬衣皱巴巴的，自家沙发上也皱巴巴的，估计宋维就是在那儿凑合了一夜。
这样想着，陆宴又有点过意不去：“我可没不让你回去。”
“你凌晨才退烧，要是烧傻了我怎么跟你哥交代？”宋维把蜂蜜柠檬水塞给他，“没事，就当凌晨出外诊，费用找你哥结就行。”
陆宴抱着水杯喝了一口，他爱甜，蜂蜜水却调得偏酸，但很好地缓解了清晨口苦，几口咽下去，好像连鼻子都通气儿了。
“我没事，你回去吧。”陆宴说道。
“成，药都在桌子上。”宋维也没再客气，他大半宿都没睡后，等人退烧后才眯了一会儿，“另外……”
“要家里真进贼了，别劈头盖脸地砸，”宋维伸出两指在omega颈侧划了一下，“直接砍这儿，一砍一个准。”
陆宴想起自己一惊一乍的样子，又有点抹不开面儿，没好气道：“知道。”
“拜了。”宋维走得干脆，颇为体贴地带上了门。
陆宴这才看向茶几上的几盒药，退烧止咳消炎，分门别类放着，像是怕他看不懂，还贴了一张便签，写着每种药的用量。
宋维的字龙飞凤舞，铁画银钩，到底还是照顾了华裔小孩的汉语水平，比起病历单上的字还是工整了点。
陆宴吃过药继续闷头大睡，再次醒来已经是下午五点多。觉睡得太足，精神反而恍惚了。嗓子还是疼，连声音都沙哑着。
他又抠了几片药吃下，手机上弹出一连串的消息，是昨天被他撇在酒吧里的那个小情儿。
陆宴第一次为美人感到头痛，一是他实在难受，没心情去哄，二是嫌人太没眼力见儿，一连打十多个电话，真是有够闲的。
他饿得前胸贴后背，从床上爬起来，一拉冰箱门，发现还没通电，空得比他肚子还干净。
陆宴直接给小情儿发了消息，把人约在楼下咖啡馆，吃个欧包的功夫断了关系。
omega捧着咖啡杯哭得楚楚可怜，“陆哥，我哪里做错了吗？”
“没有，我的问题。”陆宴心情不好，蓝眼睛里都透着淡漠。
小情儿想起昨天听到的某些传言：“你，你真的被那个beta给……”
“胡说八道什么呢！”陆宴提高声音，“我就是发烧，流感，传染给你怕不怕！”
小情儿看他嘴唇烧得干燥发白，脸上也一点血色都没有，勉强点了点头：“陆哥，那等你好了……”
“别等了，分手费打你卡上，再去找个傍家儿，啊。”
“我，我是要你分手费么？！”小情儿红瞪着一双兔子眼，咖啡都没喝完就跑了。
陆宴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又叫了杯冰美式，把小情儿碟子里那个完好没碰过的欧包拿过来，一点点揪着吃了。
好不容易肚子里有了东西，不再空得难受。陆宴戴好口罩，扣上外套帽子，起身结账。
走到柜体前视线一顿，在和他隔着两排的同一个卡座，宋维正在跟一个长相甜美的omega一同喝咖啡。
那个omega有些眼熟，有点像之前火过的一个小网红，头发是淡淡的金色，戴了浅灰的美瞳，大冬天穿着个低领毛衣，白生生的锁骨晃来晃去。
更重要的是，他年纪不大，估计也就而是二十出头。
“厉害啊宋叔叔，”陆宴喃喃着攥紧了收银员递来的□□，“这么嫩的草也敢吃。”
不知怎么的，他多停了一会儿，看见那个omega吵着要喝宋维面前的咖啡，毫不怕避讳地抢过去啜引一口，盖了个模糊的唇膏印上去。
宋维当然明白美人的意思，冲他微微一笑，就着那个印子把咖啡喝了个底儿朝天。
美人儿满意了，黏黏糊糊跑到宋维身边坐着，这就依偎上了。
陆宴之前在北美见过不少这种二十出头的omega，他们就像天使和恶魔的结合体，知道自己最诱人的地方在哪里，并且丝毫不吝于展示，就像是人群中的宠儿，恃宠而骄。
然而如果不小心防着点，被他们敲掉一小半家底也不是不可能。
陆宴以前约过不少，干着是得劲儿，够浪够辣，就是太难磨，要哄，哄不好还要耍性子。没想到宋维一把年纪竟然喜欢这种的。
估计今晚是要吃大餐，这是先领人来咖啡馆摸个底，开胃来了。
陆宴又感觉开始头疼嗓子疼，短短两天时间，他得了重感冒不说，还在朋友面前丢了面子，传出了那种有损他形象的传闻，连小情儿都分了。
一想到这儿，他就暗自磨牙，一样的东西大家都有一套，怎么就不说宋维被他上了呢？
他这边跟情人分手，宋维那边倒是泡上了。早上回家的时候还说要好好补觉，当医生的都是时间管理大师？
陆宴黑着脸回到家，裹上被子在客厅投屏看电影。等到十点多昏昏欲睡，好不容易快把糟心事儿给忘了，隔壁传来咔哒一声，紧接着是omega的俏笑，间或还有一两声男人的轻哄。
这就带回家了，陆宴瞌睡被吵没，心情又开始不愉快。一想到宋维今晚要夜夜笙歌，他只能姜汤棉被，顿时感觉气儿不顺。
他的性格有点独，自己不爽了其他人都别想爽，更别说是引起他不爽的始作俑者。
陆宴默不作声起身，烧热一瓶水，放在脑门上滚了滚，然后又用卫生纸把嘴唇擦得干燥发白，还刷了两个颇为逼真的黑眼圈出来，最后裹着毯子往沙发上一趟，就跟死了欠埋一样，掏出手机给宋维发消息。
【宋叔我难受qwq】。
“你先洗还是我先洗？”一番温存后，omega一双灰灵灵的眸子看着宋维，唇角红润。
宋维盯着那双人造瞳孔，忽然觉得有点假，黑的就挺好，为啥非得给它换个颜色，换得自然点才好看，就像陆宴的蓝眼睛。
他把人扶起来，在小蛮腰上摸了一把，“浴室在那边，你先吧。”
“要不一起？”omega不肯，正面跪坐在他身上，小身子扭得跟麻花似的。
“我抽根烟。”宋维从茶几底下摸出细雪茄，熟练剪掉帽子。
“抽烟对肺不好。”omega咕哝着抱怨，却凑到他唇上抢烟抽。
宋维略一偏头躲过去，“小屁孩别学坏，抓紧去洗。”
omega拍了他一下，拿着衣服去浴室了。宋维站在窗边吞/吐，烟雾散在夜色中，丝缕凉气缠上尼古丁被吸入肺中，带着彻骨的冷意。
他吸着烟，心里想的却是，天这么冷，怪不得在走廊上站半小时就感冒了。
一支烟抽掉半根，宋维一边等人洗完，一边百无聊赖地刷起手机。他约人纯粹是出于身体需要，过几个月就找个身体健康会来事儿的发泄一次，例行公事一样，这次把人领到家里，却觉得有点意兴阑珊。
可人家都进浴室了，总不能再赶走。宋维关掉一篇时新的医学报告，微信消息弹出来，是陆宴。
宋维看着那个哭唧唧的表情符，笑骂了一声，心道真会找时间，他看了眼水声不断的浴室，拿上钥匙出了门。
另一边陆宴躺在沙发上都要睡着了，宋维那个大尾巴狼这么久都没看见消息？不会刚回家就搞上了吧，多不卫生。
他把水瓶又放到额头上滚了滚，都不热了。
正胡思乱想着，隔壁突然传来一阵门响，陆宴唇角勾起，别是干一半拔x走人吧。
他擎等着人敲门，结果密码锁响起了滴滴的声音，大尾巴狼真不把自己当外人，竟然径直进来了。
宋维一眼看到沙发上躺着的人，早上见还好好的，才过了一天就脸色凄惨，眼袋严重，比他熬了一夜的都吓人。
这小孩像终于消停了，一改之前见到他就满脸嚣张的样子，可怜兮兮地缩在毛毯里，小脸发白。
宋维给他掖了掖被子：“难受？”
陆宴心里恶魔坏笑，面儿上戏做全套，哑着嗓子点点头，开始甩锅：“宋叔叔，是不是你药给我开错了呀？”
宋维在他额头上试了下，心里跟明镜似的，“吃错药应该不会这么严重，这得烧到四五十度了吧。”
“没找个体温计量量？”
陆宴把热水瓶喻-严往屁股底下藏了藏，心道过了过了，早知道把温度弄低点。
这一会儿的功夫，宋维的手机就开始丁零当啷的响。大概是隔壁才发现人不见，出来找了。
陆宴抓紧时间道：“宋叔叔，你说我要不要去医院挂个点滴啊？”
宋维看着大拇指肚上的一点黑：“我把你黑眼圈蹭掉了？”
陆宴：……
见人无言以对，宋维这才慢悠悠回答他的问题：“不用去医院，在家休息好，少看手机就成。”
这意思是要走了，陆宴往他下三路瞥了眼，也没多急啊，看来那小o魅力不够大。
但他诚心坏人好事，伸出两根指头勾住了宋维的袖子：“我好饿，冰箱里什么都没有。”
“我刚搬过来，也不知道哪里有超市，我一天都没正经吃东西了，宋叔叔能不能帮我去买点吃的呀？”
这句话倒是真的，咖啡厅里的两个欧包早就被消化掉，只剩一肚子苦水在胃里晃荡，现在还能清醒全靠□□吊着。
“不知道哪里有超市，知道哪里有酒吧，”宋维摸摸他的头顶，“你这小雷达挺厉害。”
虽然是这样说，宋维还是站了起来：“想吃什么？我去买。”
“炸鸡汉堡，小蛋糕，关东煮，冰可乐。”陆宴报了一长串名字，又补充道，“我特别特别饿，特别特别急，一分钟吃不到就难受。”
“等着吧。”宋维挑着钥匙出去了，在走廊上唇角暗自勾起，明明是只小白狐狸，还非要装成白兔子。
见人离开，陆宴紧跟着趴在门口从猫眼看出去，宋维竟是真的直接去了电梯间，都没回家慰问一下小情儿。
看来还是陆云野的话更重要一点，陆宴舒坦了，心满意足窝回沙发上，电影开始重播，他乐呵呵地又从头开始看。
不出十来分钟，门口再次响起了动静。他本来没多饿，但点完餐之后期待感莫名就涌了上来，开始有点迫不及待，仿佛隔着门板都能闻到炸鸡味儿。
宋维进来了，没有炸鸡汉堡，手里拎着一大只塑料袋。
陆宴登时垮了脸：“吃的呢？”
宋维不紧不慢晃过来，从塑料袋里掏出一盒小米粥，两只大包子，三个奶黄包，一笼小笼包，一份灌汤包，还有一碟小咸菜。
“吃吧，中国只有这种汉堡包。”
陆宴面无表情盯着他：“你是不是以为我是傻子。”
“我才是傻子，”宋维捏出一只小笼包，自己先吃了，“不然放着好好的炮不打，过来伺候你？”
“在哪儿看见的啊？”
见他招认，陆宴也不藏着：“咖啡馆，我跟puppy分手了。”
宋维流露出一瞬间的困惑，陆宴补充道：“就是昨晚我身边的那个omega。”
“早说，听这名字我还以为是个小狗儿呢。”宋维又捏出一只灌汤包塞进了嘴里。
陆宴忍无可忍：“你吃还是我吃？”
他本来没想吃包子，宋维一口一个吃得太香，硬是把馋虫勾起来了。
“一起呗。”宋维把一桌子外卖盒往他跟前推了推，“那个粥趁热喝。”
陆宴满脑子炸鸡汉堡，拿起一只奶黄包吃了，入口奶香清甜不油腻，精致碳水下肚，很好地安抚了饥饿一整天的胃部。
他从小跟着家人吃中餐，接受度非常良好，包子是香菇荠菜馅的，调料不多，全是食材本身的香味，再配上小米粥吃得他十分满足。
两个人默不作声地吃喝看电影，眼看着进度条都过了小半，隔壁房门突然传来一声震天响，然后是小皮鞋踩在地上的咚咚声。
宋维一拍脑门爬起来：“坏菜了。”
忘了家里还有一位呢。
横竖是吃饱了，陆宴跟过去看戏。那个小o已经坐电梯下楼，宋维没去追，先钥匙开门看自己有没有被偷家。
小网红在圈里也颇有几分名气，公主似的，大概还从没被谁这样放过鸽子，把自己洗白白送出去，另一位连影儿都没了，打电话发消息还都没回应。
小美人一颗玻璃心碎得彻底，把宋维家里弄得一团槽，用口红在地板上写了四个血淋淋的大字：“吃屎去吧！”
到了浴室，镜子上还有：“欠/操的狗东西！”
陆宴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从身后拍了下宋维的屁股：“人家都写镜子上了，宋医生要不要切身实践一下？”
宋维扭头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哪儿去？”陆宴在身后问道。
“去你家。”
“去我家干嘛？”陆宴目瞪口呆。该不会宋维真的肯给他草了？
“当然是叫钟点阿姨来收拾这里，”宋维回头打量他一眼，“人不大点，别整天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