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暗流涌动(一)

丁了中途醒了好几次,应该已经洗过澡了,还给自己换了睡衣,是张灼地的一套藏青色的短袖长裤款的睡衣,他穿起来有些肥大,像是时装,而非家居服。

张灼地不止一次地感觉丁了漂亮,化妆了漂亮,卸了妆也漂亮,素着一张脸穿他的睡衣都像穿出奢靡的感觉。

张灼地洗完澡出来,丁了还躺在床上。

“长床上了?”张灼地问。

丁了问他:“你不能好好和我说话吗?”

丁了问得很认真,张灼地感觉有些无话可说,他道:“不是你先开始的?”

“我去做饭,”张灼地说,“你吃什么?”

丁了却站了起来,拉着他进了客厅,餐桌上摆得满满当当。

看菜色不像是普通外卖,应该是丁了找厨师做了送来的,这桌上的所有碗都不是他家的,估计都是连盘子一起送来的。

丁了坐下了,简单地说:“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都要了份。”

张灼地拉开椅子也坐下了,忽略了他故作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这么多东西,你吃不完都给我打包带走。”

丁了说:“你不吃?”

“吃不了这么多。”张灼地拿起筷子,先喝了口汤,原来是南瓜汤,其实不太合他胃口。

丁了说:“我也不吃啊……”

“那你要这么多?”张灼地说。

丁了:“扔了,下次点新的。”

“要点回你自己家里点,”张灼地也多少被他的趾高气昂弄得有些不悦,“我不吃外面的东西。”

丁了面有愠色甩了筷子,发出“啪”的一声。

张灼地微微皱眉,有些烦,他本来想让他吃完东西再发脾气,结果丁了看见他表情,二话没说起身回了卧室,重重地摔上了门。

张灼地在客厅沉默片刻,后来实在是饿,吃了点东西,也没尝出什么滋味儿来,抽出张纸来擦嘴,过了会儿,把纸扔一边,起了身。

张灼地没敲门,推开门站在门口,对丁了说:“吃东西。”

屋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灯,有些昏暗,他看见丁了躺在床上,也没盖被子,背着身弓起身子,登时没有了脾气。

张灼地走过去,坐在床的另一边,说道:“你不饿吗?就吃那么包饼干。”

丁了还是没说话,连动也没动,张灼地拍了拍他,丁了也不动,张灼地心想不会是出事了吧?赶紧把拉过来,看见丁了脸上的眼泪。

哑口无言。

丁了的眼泪只有一边,哭起来一点声音也没有,眼睛已经肿了,估计已经自己委屈了半天了。

张灼地一点办法也没有,半拖半拽地拉到自己怀里,让他岔开腿坐在自己腿上,丁了也不愿意看他,使着劲儿和他别扭。

张灼地道:“好了,我知道了,我错了。”

张灼地就连在谈恋爱的时候,都很少说这种话来认错,眼泪只会让他觉得心烦,让他后悔进入一段感情中,不过那些感情中,似乎对方也并没有像丁了那样,因为他一个眼神就委屈得躲房间里哭。

大家都是很自我的人,为自己的快乐买单,像丁了这样总是看着他的人实在少有。

张灼地此时感觉除了认错什么都不想说。

丁了听了这话,更要跑,张灼地把弄疼了他,刚松开手,丁了就下地去找自己衣服,穿了要走,张灼地只好再次拦住,抱回床上,他也躺下了,把丁了抱在怀里。

张灼地一边抚摸着他的背,一边问:“我伤你心了?”

丁了挣脱不开他,终于也累了,不再淌眼泪,也不跟他说话。

张灼地说道:“你怕我饿,好心给我点菜,我还说那种话,是我不识好歹了。”

丁了看着一处白墙,只当没听见。

但张灼地的耐心很好,他深知怎么才能哄好丁了,道歉道了好多次,姿态放低,态度诚恳再加上一些示好,丁了慢慢就不再那么僵硬地杵着,软在他怀里,听他说些屁话。

张灼地看到丁了的眼泪那一刻他就意识到自己过火了,丁了已经表示过他希望自己能对他态度好一些了,张灼地没有当回事,又惹怒了丁了实在是有点不知分寸。

张灼地也觉得奇怪,他平时也不是这种非要跟人找不痛快的性格,但面对丁了就总是克制不住火,因为丁了总是想控制着他,他就偏要不如丁了意,张灼地有时候是真的生气,有时候又掺杂了想要故意把丁了惹生气的恶趣味。他很喜欢看丁了控制不了他,气急败坏的模样,很生动,很可爱。

张灼地觉得以后还是不能这样,把握不好度,丁了真的会伤心。

过了会儿,丁了才终于被他哄开口,他说道:“我是觉得你会饿,想让你洗完澡就能吃东西。”

“是。”张灼地就地投降。

丁了说:“不知道你想吃什么,所以都点了,这次知道了你喜欢吃什么,下次就不点这么多了啊,我得知道啊。”

他说着说着,又委屈至极,开始淌眼泪。他躺在张灼地怀里,眼泪都流到了张灼地心口上了。

滚烫的,让人心里忐忑不安。

张灼地说:“是,我的错。”

丁了道:“你吃完了才进来。”

张灼地:“……”

他不说话,丁了就抬起头来看他的眼睛:“你吃完了才来找我。”

“我……”张灼地问心全是愧,最后只能苍白地说,“我错了。”

这账真的不能算了,再算张灼地觉得自己得出去跳楼。

他赶紧转移了话题:“你饿吗?”

丁了半晌,小声的“嗯”了一下,张灼地马上笑了,说道:“一会儿再跟我算账,咱们先吃点东西。”

桌上的饭菜有些凉了,张灼地挑了几个感觉丁了喜欢的,回锅热了下,用微波炉重新打热米饭,给他端上桌来,摆到丁了面前。

他顺手开始收拾其他的东西,丁了说:“你坐下。”

张灼地已经摸透了丁了的脾气。

丁了说“你坐下”的意思就是“你陪陪我吧”,说“都扔了,明天再点”的意思就是“我明天还想和你一起”。

张灼地坐下来,看着他吃。

丁了吃东西很慢,也许是学过什么贵族进餐礼仪,看着很优雅,很有礼貌的样子,但是说的话又很气人。

“我没原谅你呢。”丁了强调。

“知道。”张灼地哭笑不得。

最后吃的东西也不多,张灼地在收拾盘子的时候,顺势就问了句:“你明天想吃什么?”

丁了说:“沙拉。”

张灼地便道:“除了沙拉。”

丁了想也不想地道:“烤鸭。”

“你世界里就这两种食物吗?”

除此之外,丁了真的不知道还能吃什么了。丁启还活着的时候,他总是吃一些厨师做出来的有机食物,食不下咽的营养餐,发着各种颜色的蔬菜汁,直到过了口欲期,也就对吃得东西彻底没了兴趣,知道的种类十分稀少,吃过的东西也不多。

但是丁了不想暴露自己没有见识,就想起了在电视上总能看见的除了烤鸭之外的另一种食物,丁了说道:“想吃红烧肉。”

一会儿是沙拉,一会儿是红烧肉,张灼地说道:“挺杂。”

但是也没有说不行,而是道:“那得去趟超市了,家里没有红烧的酱料。”

丁了简直太满意了。

一直到了凌晨,丁了都沉浸在自己明天要和张灼地一起去逛超市的喜悦中。

张灼地家里是两居,其实还有个客房,但是他倒是也没敢提出来自己去住客房,更不敢说让丁了去住,睡觉的时候,就默认俩人睡一张床上了。

丁了对他毫无防备之心,看他上床,就往他身边蹭了蹭,蹭了过来。

“我不困,”丁了说,“你呢?”

张灼地有点怀疑他在暗示什么,但是丁了马上又提起了明天去超市的事情:“明天你别惹我生气。”

“行。”张灼地没有多想就答应了。

丁了看他这么痛快,迟疑了一下,又说:“以后也别惹我生气。”

张灼地这次没有马上回答,其实惹丁了生气这个课题是非常广泛的,涉及到诸多方面,要是说以后一点都不惹丁了生气,张灼地觉得自己在放屁。

但是已经丁了被这种迟疑惹怒:“你什么意思?”

“不是,”张灼地解释道,“我尽量。”

丁了:“不要尽量。”

张灼地觉得他可能就只是想听些好听的话,便说道:“那好吧,我保证。”

“你发誓。”丁了说。

这是不是玩得有点大?张灼地一边这么想着,一边伸出手指来敷衍当下道:“我发誓,我以后不惹丁了生气。”

但张灼地没有信仰,也不知道这种遭天打雷劈的话最后是让哪个神收下了。

丁了终于满意了,他也折腾了一天了,终于累了,没多一会儿就睡着了,张灼地倒是有些清醒,不太能睡得着。

丁了看上去真的很喜欢他,甚至说是爱他。

一开始他还算冷静,对待丁了也保持着小心谨慎的态度,丁了的性格有很大的问题,神经质、阴晴不定又过分脆弱,使他看上去不太正常,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问题。

现在最重要的是,张灼地觉得自己也动心了。他开始觉得丁了可怜、觉得丁了可爱,想跟丁了道歉,又想保护丁了。

但是丁了不是个正常人,这段感情如果真的这么随意的开始,也可能以随意来结束,丁了不是可以善始善终的性格,俩人如果分手,丁了可能真的会疯。

张灼地想到,丁了可能会提着刀找一大群人来杀自己,就觉得挺好笑的,在黑暗里笑了出来。

需要一个慎重的开始,就要慢慢地等待时机。张灼地想。

丁了无知无觉,越睡越往他身上靠,睡得很沉。

第二天早上八点半,丁了正在吃张灼地煎的鸡蛋,听见了有人按响了楼下来访的铃声。

丁了趿拉着拖鞋跑去按电梯,张灼地从厨房里问:“是谁?”

过了会儿,等他走出来,看见一排人鱼贯而入,正往他家里送东西。

前面几个人每人手里拿着好几件挂好的衣服,冲着张灼地点了点头,直接进了张灼地的卧室。

张灼地手里拿着锅铲,在虚空中挥了两下,最后还是无力地把手放在头上,接受了。

后头进来了三人,一个人一手提着个巨大的盒子进来,剩下俩人则是拖着行李箱。

客厅的茶几上放下两个盒子,一一打开,琳琅满目的珠宝闪得张灼地眼快要瞎了。

丁了检查了一下,还算满意,一仰头说道:“放卧室去吧。”

工作人员点了点头,随即对张灼地说:“麻烦引一下路。”

张灼地:“……”

张灼地一伸锅铲,指向了卧室道:“这边。”

张灼地的卧室没有梳妆台,他正要说实在不行放卫生间吧,结果工作人员在首饰箱上操作了两下,拽出来了四个桌腿来,另一个箱子架上去,左右抽出两块箱体,弄了个梳妆台出来。

张灼地确实是长了见识,一回身看见身后自己那几件衣服全被掏出来扔床上了,填进去丁了的衣服,就已经差不多满满当当,他的衣服正在被重新叠起来搁在衣柜下头滥竽充数。

张灼地一眼不想再看,决定还是躲个清静,结果一出门,正好撞上了送化妆箱的。

丁了坐在客厅里,旁边站了几个搭配师,手里一人拿着一件衣服,还有一个身材和他相仿,气质也近乎相同的模特站在丁了面前,身上穿着一件背带短裤和衬衫,在丁了面前转了一圈。

丁了不大满意,兴趣寥寥,一挥手:“换一套。”

男孩身上穿着打底裤,直接就把身上的衣服脱了。

丁了看见张灼地正看着这边,再一扫男孩把上衣都脱完了,对张灼地说:“好看吗?”

张灼地登时警惕起来,面上如常地笑道:“这是干什么?”

“我的模特,”丁了寡淡地说,“在试衣服。”

这种职业张灼地闻所未闻。

男孩又换了套衣服,这回更偏时尚一些,黑色的衬衫搭配了一条宽松的牛仔裤,搭配师又在腰间加了条金属扣腰带,看上去像是刚从秀场下来。

丁了又一挥手,皱着眉头说:“还有吗?”

搭配师试探着凑近他,问道:“要不试试女装?”

“好吧,”丁了说,“有什么好看的吗?”

张灼地感觉自己不太好站在这看人家试衣服,便回厨房收拾残局,等他把东西收拾好,再出来的时候,丁了已经决定好了要穿什么了。

搭配师手里拿着一套银灰色的无袖长裙,在裙尾做着精美的褶皱,裙子的布料看上去很贵,闪着金钱的光芒。

丁了还算满意,在搭配师的帮助下穿上了,搭配师举着镜子,问他要不要在腰间搭配个腰带。

丁了让他比一下试试,然后转过头来问张灼地:“好看吗?”

“这样好,还是不加好?”

张灼地看着丁了站在阳光下试裙子,感觉人间仿佛只剩下了美丽和华丽,有些走神,随口道:“不加吧。”

“不要了。”丁了便道,“收起来放卧室里。”

丁了说道:“弄完了就走吧,把垃圾带下去。”

昨晚的所有饭菜都装进了垃圾袋里,丁了还记得张灼地说自己打包带走的事情,特意挑衅地看了眼张灼地,结果张灼地没接收到,反而上前蹲下身给他弄了弄衣服的褶皱。

丁了说道:“干什么?”

这条裙子是圆领的,遮住了锁骨,领口收得很有讲究,衬得丁了高贵又有气质,张灼地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觉得非常漂亮。

其实漂亮到这种程度,难免会让人觉得拥有些珠宝首饰、穿些漂亮衣服是理所应当的。张灼地就允许了他把这些东西堆在自己家里。虽然丁了也没问他的意见。

人都走后,丁了化了个妆,妆面还是偏向了刘艺烨的长相,但是却没有用肤蜡捏脸,只凭借着化妆,也让他差不多七八分像。

张灼地说:“你知道咱们今天就是去趟超市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2-10 19:53:34~2023-02-11 19:54: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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