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放一口气把话说完还不带抖,后面的小周发出小小的惊呼声，其他队友也一脸激动。
队长出息了！
“你好，我是叔,叫……”
后面的队员竖着耳朵认真听着，结果到了关键时刻,清越的人声被一阵重物拖动的声音所掩盖。
小周：“草。”
队友：“草。”
之后他们就眼睁睁看着沈放和叔一起走远。
他们平时表情不怎么多的队长现在笑得比太阳还灿烂,就差上天了。
小周沧桑叹气,“队长终究还是跟别人跑了。”
队友越看越觉得不对劲，羡慕中夹杂着疑惑：“不是，这网友见面，队长怎么看上去跟网恋奔现一样？”
“路走窄了兄弟,”另一个队友深沉道,“万一真变成网恋奔现了呢。”
队友不明觉厉,似有所悟，恍然大惊。
队友：“是这样的没有错。”
为了让自家队长可以跟心心念念了几年的网友见个面,四个队友没有打扰,一直隔着一段距离跟在后面。
到了订好的饭店后，他们又眼睁睁地看着沈放很自觉地带着他网友去了另外一桌。
经理座位也选得很妙，莫许之刚好背对着几个队员，小周几人只能看着沈放怪紧张地说话,看不到对面的人是个什么表情。
莫许之和沈放在聊天。
打从见面后沈放说他就是shen的时候他们就聊得开了。
shen就是沈放，也是他说的那个“想打职业的朋友”。
沈放习惯性地把手揣进兜里想要掏一颗糖,又想起面前坐了人,忍住了。他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说：“当时的确很害怕，所以没敢直接说。”
当时他有了打职业的想法后直接给父母说了，结果气得父母差点连夜把他赶出家门,最后他再三说他只是随口一提，这才没至于电脑也被砸了。
父母说他这是不务正业。
朋友也劝他说平时玩玩游戏就行了，不要太入迷。
父母和朋友完全没有要真正了解一下这个圈子的意识，凭着固有印象直接否定了他的想法。
他最后问shu，shu说他也不了解这个行业。
他原本已经快要放弃了。
他在此之前已经搜集了很多资料，了解了很多有关事情，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但是“所有的人都认为不能这样做”这个现实绊住了他。
一旦他走上这条路，父母会不理解，朋友会笑话，所有人都会说他玩游戏入迷，成了一个废人。
但是之后，shu又给他发消息了。
游戏的消息框有字数限制，他打了很多字，一个消息框装不下，所以接连发了好几条消息。
shu不了解职业电竞，所以他消失的这段时间去了解了。他从各方面分析了很多，再结合他所说的实际情况，最后说，要是想清楚了，有目标了就去做。
所以他就去做了，参加了shu比较推荐的一个俱乐部的青训营。
刚开始跟他想的一样，父母愤怒地说要把他赶出去，朋友笑他打游戏入迷不要前途了。
没一个人支持他。
但是他已经能够坚定地继续走下去了，不管周围的人再怎么打击，他也不会动摇一下。
真正进入这个圈子之后他就知道自己选对了，shu也说得没有错。
进入青训营后他迅速被选为替补队员，之后比赛时首发胃吃出了问题，他就上场了。
从那天开始，他真正在这个圈子里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之后是小联赛，全国赛，世界联赛。
在披着国旗站在领奖台上后，父母说以他为骄傲，曾经的朋友发消息来祝贺他，网上也有人在夸战队，夸他。
但是他最想分享喜悦的人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当时一聊天就可以聊到深夜的日子仿佛只是他臆想出来的，无论他发多少消息，那个头像再也没有亮起来过。
“之前是出了什么事情吗？”沈放说，“当时发消息几年没人回，还有些担心，还好没事。”
“那个时候啊，”莫许之想了下，之后表情一言难尽，说，“被提前抓去实验室了。”
京大狗是真的狗，说是让他看一个实验结果，结果直接把他拉去做实验，还是中途退不了那中午。
沈放一惊，眼睛里像是有什么在崩塌。
莫许之一看他表情就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又解释：“不是抓去做实验体，是做实验。”
沈放这才松了一口气。
莫许之夸赞道：“想象力真丰富。”
沈放没说话，他又侧头瞥了眼身后扒拉着桌椅使劲儿往这边看的另一桌人，说，“他们好像很在意你的社交状况，要过去打个招呼吗？”
沈放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看到了还没来得及调整动作和视线的队友，眉眼狠狠一跳。
队友偷看被捉包，冲他尴尬地笑笑。
沈放缓慢抹了把脸，说：“他们也挺想见见你的，要是你不介意的话……”
最终两桌人坐成了一桌。
其他队员总觉得叔脸上像是打了一层柔光，怎么也看不清楚，想看清楚又不敢一直看着，只能时不时瞅两眼。
他们互相打了招呼，之后或许是因为早已经在沈放这里听到过很多次shu这个名字，队友也不觉得很拘谨，都放得开，很快打成一片。
在吃饭前，他们一起照了张照片。
他们没有特意换位置摆pose，就是随手一拍，沈放这个队长在最边角，半个身体已经到了照片之外，莫许之坐在他旁边，依然戴着口罩和帽子，他俩都很俗套地比了个耶。
有人想发围脖，被人一巴掌拍脑门上，说要是比赛有点失误网上的网友肯定会逮着这条围脖使劲骂，没让发，发也得比赛后发。
之后其他队员一直在和莫许之聊天，沈放坐在一边毫无话语权，最终忍无可忍，带着莫许之回到了之前坐的那桌。
小周还说了声：“小气。”
莫许之没忍住，笑了下。
上菜后，莫许之摘下口罩，终于可以喘口气。
沈放没敢看他。
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之前在后台口的时候他听到了shu的名字之后反应了半天，终于把面前的人和之前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的人结合到了一起。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原来他是一直有看到他的——尽管是在各种新闻和屏幕上。
莫许之把口罩放到一边，刚好看到手机亮了起来，他说：“抱歉，我发个消息。”
他一般在和别人吃饭的时候不会碰手机，但是发消息的是王执风，王执风一般给他发消息不会说废话，多半是有事，现在顶多再加上一个和莫小宝有关的事情。
“啊？”沈放先是愣了下，之后点头，“你发，没事的。”
莫许之这才点开手机。
和预想中的不一样，王执风没有说工作上的事，也没说莫小宝，他发了张照片，给他说了他和莫小宝今天在家吃的什么午饭。
还附赠一张小宝把头埋碗里的照片。
莫许之笑了下，打字回复。
对面的人低眉浅笑，整个表情瞬间就变得生动了起来。
沈放只觉得心口怦然一动，随之而来的是止不住的恐慌感。
他笑得很开心……是在和什么人聊天？
是和对象吗？
之前看网上说他很喜欢骆什么，似乎和一个歌手关系也很好。
“朋友发的消息，”沈放脑子里想着事情，莫许之把手机转了个面，笑着说，“这是朋友家的小狗崽。”
照片里的生物已经不能用狗崽来形容了，或者小猪崽更合适。
小猪崽头顶个饭碗，眼神幽怨。
莫许之缩回手，把手机重新放到桌上，说：“朋友按照宠物医生的建议给它准备的饭，它觉得不够吃，抗议好几次了。”
沈放公正点评：“很可爱。”
这句话夸到莫许之点上了，他没有谦虚，笑着点头：“我也觉得。”
之后两人又聊到其他话题上，漫无边际地聊了很多，之后是莫许之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不早了。
短暂的午饭时间结束，莫许之去周围商圈逛了一圈，之后换了身简单的白T休闲裤。
没有像之前的衬衫那样一直捂着，加上商圈里的空调，虽然戴着口罩和帽子，莫许之仍然感觉好了不少。
售货员心惊胆战地送走了这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顾客。
回到场馆的时候，莫许之看到周围的座位已经坐了个整整齐齐，就差他中间这一个还有和他旁边的男生旁的两个人。
刚坐下来，旁边的男生就靠了过来，噼里啪啦就开始疯狂输出。
“你听别人说了没有，听说叔今天真来了，还跟TTK的人见了面，诶，就是没拍到照片。然后……”
莫许之挑眉，点进围脖某话题里。
这个话题还是那个被叫做小周的热心队员给他说的。
这里看上去很活跃，的确也有很多人在猜叔今天来了。
最直接的证据就是今天采访的时候拍到的手机屏幕上的微信消息。
话题里不能直接发图片，所以拍到的图片只有夹杂在话题参与者发的围脖中间，只要一点进去就能看到自己的1080P超清图。
但凡旁边这人点一下，他大概就不会这么兴冲冲地来跟他讨论这些了。
莫许之觉得额角隐隐作痛，他适时打住了男生，问：“你其他两个朋友呢？就是今天上午还跟你坐一起的那两个。”
那男生说：“他们出去吃饭的时候去晚了，周围的店都坐满了，他们就跑去其他地方吃饭，还没回来。”
那意思是得再忍耐一下了。
那个男生完全看不出莫许之的情绪，看了一眼他，有些惊讶地：“朋友你穿这一身也挺好看的。”
莫许之：“谢谢。”
身边没有人跟他聊天后，莫许之就成了男生主要聊天对象。他年轻，很有活力，一连说了很多话嘴巴也不带干的。
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在他耳边这么说话了。
也可能是因为自己年纪逐渐变大的缘故，莫许之越听到后面心情越平淡，包容心无限放大，连带着之前的那股子痛苦也消失了。
什么都行，什么都好，他继续讲也完全没有问题。
之后在定的比赛开始前不久，男生的那两个朋友终于回来了。
今天下午的比赛要比上午的要精彩，水平明显要高一些，现场气氛持续高涨，到了TTK的时候直接到达了顶点。
TTK的队员上台的时候沈放走在最前面，他先是往台下看了一圈，发现一片黑根本看不到人后又移回了视线。
今天TTK似乎手感一直不错，现场解说说着说着把自己都给整激动了，就差跳起来喊“TTK牛逼”。
TTK以第一名的成绩成功晋升八强。
主持人宣布成绩的时候全场一片欢腾，莫许之没有像他们那样激动，依旧坐在位置上鼓掌。
今天中午在饭桌上还笑得很欢乐的TTK队员很稳得住，他们只露出了恰到好处的笑容。
他们都是年轻人，笑容收敛了，虽然不嚣张，但仍然显得张扬又热烈，看上去很耀眼。
莫许之在比赛结束后就离开了场馆，准备打车回家。
现在已经五点多钟，到了该吃饭的点了。
结果或许是因为打车的人太多了，某滴不能马上打到车，前面还有几十个人排着号，公交车也挤得离谱。
执风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莫许之说了大概的情况，呼出一口浊气：“这里人还有些多，今天大概要晚点回来了。”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下，之后传来王执风的声音：“平瞰竞技场是吗？”
“嗯。”
“我来接你，你那里方便吗？”王执风说，“再不来找你小宝要跟我闹绝交了。”
“不……”
条件反射想要拒绝，莫许之又停了下来，他抬头看了眼远处变得绯红的薄云，之后垂眸，说，“谢谢王老师了。”
“你身边有朋友没有，需要一起接吗？”
电话那头传来拖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之后是陶罐碰撞的清脆声，王执风大概是又进了厨房在捣鼓什么东西，他说，“你先找个咖啡店之类的坐着等，站久了你身体顶不住，找到店后把位置发给我。”
“只有我一个人。”莫许之笑了下，说，“那我就等王老师来了。”
“汤已经煮上了，等回来的时候应该就煲好了。”王执风放下锅盖，捞起一直在脚边打转的莫小宝，强调说，“一定要找个地方坐着。”
“诶，好。”
莫许之眯眼着对面的商圈，眉眼带笑。
两人挂掉了电话。
莫许之看着几个红绿灯，有些不想动，之后又想到王执风再三嘱咐，最终还是把手机放进口袋里，慢慢走到了对面商圈。
商圈一楼就有两个挨着的店面，一家咖啡店和一家奶茶店，咖啡店是他经常买咖啡的店的分店。
莫许之原本已经准备走进咖啡店，眼睛一瞥，突然看到贴在玻璃门上的【禁止携带宠物入内】，脚步顿住。
奶茶店门口没有贴有关的告示，里面正好也有人在给自家大狗拍照，莫许之于是进去了。
他没怎么进奶茶店，也看不懂各种诸如“缤纷热恋”“黄色盛夏”之类的名字，最后随机点了一款饮料，找个位置坐下，之后把定位发给了王执风。
王执风回复得很快，说他很快就来，还提醒了句不要喝冰咖啡。
莫许之非常有底气地说自己这次没有点冰咖啡。
幸好这次没有去隔壁，不然冰咖啡就给安排上了。
王执风手上或许是拿了什么东西，不方便打字，发的语音。
他夸了他几句，之后还笑了下。
莫许之把夸赞全盘收下。
饭店的时候店里没有多少人，服务员很快就把他点的饮料送了过来。
莫许之也说不清楚这是什么，但看上去还挺好看的。
杯子下面是奶茶，奶茶上面一层白色的奶盖，奶盖的上面围了一圈的草莓，吃上去味道也不错。
吃了没两口，坐在另外一桌的大狗趁着妹子不注意，溜到了他这边来，狗头还在不停地蹭他腿。
它一直蹭，看上去有些像撒娇，莫许之顿了下，之后试探着摸了摸狗头。
大狗舒服地眯起眼睛。
莫许之有些惊讶。
在没被车撞前他一直是个狗见嫌，连猫也绕着他走，原本还以为莫小宝是个意外，没想到居然其他狗也愿意靠近他。
“大黄快回来！”
隔壁桌的妹子刚把狗玩具掏出来，结果一抬头不见了狗影，往旁边一看，看到自家傻狗还在特别亲热地蹭一个陌生人，那个陌生人还裹得很严实，头上帽子的帽檐往下拉了很多，遮住了大半张脸，看着极为可疑。
妹子马上过来拉着牵引绳想要把狗带走，一边拉一边道歉：“抱歉抱歉，我一下子没注意就……”
“没事。”那个可疑的人说，“狗狗还挺可爱的。”
声、声音还怪好听的。
被叫做大黄的大狗被迫离开，莫许之看了眼窗外，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始下起雨来。
玻璃门隔音，只有在有客人进出自动打开的时候才会有声音漏进来。店里又进来一个客人，噼里啪啦的雨声也顺着传进了店里。
雨下得很大，雨水落到地上再溅起来，打湿了一大片的玻璃。
莫许之给王执风打了个电话。
清淡的男声在店里响起，妹子一边揉着狗头一边开始进行思考。
总觉得这声音有些熟。“嗯？你带了伞的啊，那没事了，”莫许之喝了口奶茶，说，“我不着急，你开车开慢点，注意安全。”
他挂了电话。
妹子遗憾地收回了自己的耳朵。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下得很多人都措手不及，莫许之还看得到在雨中快速跑过的人影，到之后，街上已经没了几个人。
一道模糊的身影在雨中出现。
“叮铃——”
挂在门上的风铃发出清响，莫许之抬头，看到了站在门口刚收了伞的男人。
他的依旧是万年不变的白衬衫，外面套了件灰色羊毛衫，看着比单穿衬衫要温和不少。
他抱着白色小毛团子，似有所感，第一眼就看向了莫许之这边。
莫许之撑着下巴笑了下。
小狗崽也闻到了熟悉的气味，眼睛瞬间瞪圆，锁定莫许之所在的位置，扑腾着短腿想要扑过去。
莫许之站起来抱过莫小宝。
外面下着大雨，莫小宝的毛倒是和平时一样，没有沾到一点水花，摸上去依旧毛茸茸暖乎乎的。倒是王执风，头发和之前裤腿都已经很明显地打湿了。
王执风把莫小宝递出去后没有坐下，又从带来的口袋里拿出一件外套披莫许之身上。
他解释说：“我给你买的外套不适合现在穿，所以拿的我的。你现在要是着凉感冒了就得进医院，进了就出不来了，先将就一下可以吗？”
莫许之也察觉到了身上的外套明显大了一号，原本觉得没什么，还有些被人关怀到的高兴，直接被王执风的话逗笑了。
鼻尖传来的是熟悉的清淡好闻的味道，莫许之神经放松了些，揉了把怀里的莫小宝的肚子。
“你还有什么东西要拿吗？”
莫许之摇头，之后又点头，从前台的服务员那里拿过已经打包好的奶茶，说：“好了。”
王执风自觉接过奶茶，说：“给我吧，你抱小宝就好，它太皮了。”
王执风接过奶茶，之后撑开伞走进雨幕中，把伞伸了过来，说：
“走吧，回家了。”
“叮铃——”
门上的风铃再次传来响声，两道人影一起走进了雨幕。
雨水打湿了玻璃，模糊了视线，从店内往外看，只看得到有些倾斜的大伞和两道模糊的人影。
妹子一边撸狗一边思考。
总觉得刚才的人很眼熟。
这两个人都眼熟。
实在想不出来，妹子打开手机随便划拉两下，动作顿时一顿。
太阳公公的！偶像竟在她眼前！她却视而不见！
经过一条马路，莫许之和王执风连带着莫小宝终于坐上了车。
王执风系上安全带，踩下油门，问：“今天玩得怎么样，开心吗？”
莫许之呼噜着莫小宝，说：“挺开心。”
“明天上午可能就不怎么开心了。”
王执风侧头，说，“还记得之前提的纪录片吗？纪录片还差点素材，明天有中央派的记者来采访。”
“我记得你说过明天下午会出去一趟，上午是空档。”他说，“记者已经给我打过电话了，估计一会儿就到你了。”
莫许之笑容逐渐消失。
五天的假期，包含了一次发布会，一次采访。
他情愿去科技院上十天班。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