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他死了又活了

风声呼啸如群兽怒吼,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窗玻璃上。风力强劲,但雨势不算非常大,随着风一阵疾、一阵缓的。

街道上几乎没有行人,偶尔一两辆车顶风冒雨地赶路,其中有辆车特别倒霉,被倒伏的行道树枝干砸扁了后引擎盖,但也是半刻不敢停留。

屏幕上播报着台风“海王”的最新动向,主持人呼吁市民尽量留在家中,不要外出,同时注意收好阳台、窗台上的物品,避免高空坠物。

苏彦关掉电视,带上厚雨衣、车钥匙,准备出门——没敢带伞,因为刚新闻画面中有个打伞的行人,连人带伞都被吹飞出去好几米远。

等电梯时,对门的阿姨刚好探出头来放垃圾袋,看见苏彦时一愣:“哎呀,这么大的台风还敢出门,赶紧在家躲着。”

苏彦很阳光地笑了笑:“郭阿姨,我去单位值班。”

“太没人性了,这种天气叫人去值班……还机关单位呢,怕东西吹坏,就不怕把职工吹没了?”对门阿姨很是替他打抱不平。

“没办法,公家嘛,讲制度。也不是特意叫去的,今天周末刚好轮到我。”苏彦顺道拎走了她搁在鞋柜旁的垃圾袋,“反正我要出去,顺道帮你拿去丢吧。”

对门阿姨谢了声,在电梯门关闭前又叮嘱了一句:“路上小心啊!”

苏彦披着雨衣,趿了双不怕浸水的洞洞鞋,先把郭阿姨的垃圾丢进楼下的分类箱,再去小区地下停车场取车。他家楼道口离地下停车场有三栋楼的距离。

风势刚小了一阵,这会儿又猛地刮起来,大颗雨点砸在穿单薄夏衣的身上有点疼,像被一群熊孩子用弹珠围攻。苏彦低头避开被吹斜的绿化树,快步往前走,路过第三栋楼时,忽然看见有个五六岁大的小女孩,正拿着剪剩半截的塑料瓶底接雨点玩儿。

楼道口的台阶上方有玻璃顶棚,小女孩接不到雨点,便往外跑了几步,两手抱着半截塑料瓶顶在头上。

苏彦看她有点眼熟,但不知谁家的,就感觉是经常在小区里扎堆玩的小孩其中一个,小小年纪没什么人管,有时天黑了还能看见她在扒沙坑。

他隔着绿化带对小女孩叫了声:“那谁家的小谁——快回去,台风天不要在外面玩,很危险的!”

小女孩把瓶子拿下来看了看,没装满,于是用袖子擦擦脸上雨水,继续顶着。苏彦怀疑风太大,孩子没听清他的喊声,便跨过绿化带跑到小女孩面前,弯腰刚说了句:“几零几的,叔叔送你回——”

话音未落,只听上空一声惊慌的尖叫:“啊——”

苏彦猛地抬头,从十几层楼的阳台上掉下一团圆形的东西,被风吹得有些斜飘,眼看就要砸在他面前。

电光石火之间,他脑里只有两个闪念——花盆!小孩!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往前扑倒了小女孩。

“咚”的一声响,是盆底砸在后脑勺上的声音,紧接着“啪”的一声响,花盆摔在砖地,四分五裂。

……真他妈疼啊!意识消失的那一刻,苏彦想-

……真他妈疼啊!

意识尚且朦胧,剧痛如电钻从后脑勺往脑髓里钻,苏彦低低呻吟了一声,想把身子蜷起来,却发现浑身像打了全麻,连手指尖都动不了。

眼帘微睁,入目一片惨白……是在医院吗?

他在疼痛中不断深呼吸,终于积攒出一点力气,动了动手指。

冰的、湿的、松软的,是雪地……准确地说,是雪洞。苏彦看清了自己身处的这个狭窄洞穴,倒伏的枯树干撑出个锥形空间,被白雪覆盖得像个蚕蛹。离他头部一尺多远,尖锐的岩石突出雪地,上面还有干涸的血迹。

雪?冬天?苏彦有些发蒙,怎么回事,我是在做噩梦吗?

亮光从雪洞缝隙外透出来,他伸手推了推,覆盖在枯树枝叶上的雪簌簌滑落。一股冷空气倒灌进来,他狠狠打了个寒战。

苏彦吃力地坐起身,茫然四顾,发现自己身处一片广阔荒原,万物仿佛都被白茫茫的大雪覆盖。

后脑勺尖锐地痛,他不禁伸手去摸,摸了血糊糊的一头散乱长发……长发?他低头打量自己身上……古装?还有这双指节修长,显得有些秀气的手……这不是他的手!

苏彦的大脑指挥着这双不属于自己的手,在脸上胡乱摸索,继而摸向胸膛、腹部和大腿……这也不是他的身体!

“噗”的一声,苏彦倒回雪堆里,紧闭双眼念念有词:“快点醒,快点醒……”

几十遍后,从微语渐至无声,苏彦终于把几近错乱的神经接了起来,理出一个最符合逻辑的可能性:

他死了。台风天出门值班,被花盆砸死。

他又活了。来到另一个世界,进入另一具身躯。

这算什么,借尸还魂?夺舍?穿越?

苏彦平日里爱看杂书、爱上网,自认为是个接受能力很强的人,面对这个匪夷所思的奇诡局面,他想来想去,觉得不管怎样,先活下来再说吧!

要真是死后灵魂穿越,原本的身体十有八九已经在医院的冷冻柜里了,这是老天爷(或是其他什么宇宙力量,咳,管他呢)给他的一次重生机会,他要好好把握,别因为受伤或是寒冷、饥饿又一次送命——也许再死一次,他就彻底无了。

一念至此,苏彦有了动力,后脑勺似乎也没那么痛了。他小心地触碰伤口,觉得血已止住,并与那处头发一同糊成了壳子。这层血痂会给伤口提供最初步的保护,他没打算洗掉。

但其余乱七八糟的长发就很烦人了,劈头盖脸、血刺呼啦,被寒风吹得乱飘,跟个女鬼似的。

苏彦挪到个背风的雪坡后面,开始搜罗这具身体携带的东西,从而推测原主的身份。

冬衣很厚实,衣料纹饰精致,貂皮披风是真货——原主有钱。

腰间挂着一枚玉佩,水头极好——原主有钱。

还挂了个金属镶边的斧头形荷包,像博物馆里见过的古代火镰,上面嵌着各色宝石——原主真特么有钱!

更兼细皮嫩肉,手上除了一点毛笔杆磨出的薄茧,光滑得像这辈子没洗过碗——原主不必从事体力劳动,社会地位应该挺高。

一架小型弩,连同箭袋一起绑在大腿外侧。弩造型独特、工艺精湛,试着发射一次,箭矢直接洞穿树干,杀伤力相当凶残……说明原主自身没什么武力值,但可能会面临险境,所以需要藏着这么个便于操作的厉害武器来防身。

一把带鞘的锋利匕首,抽出来,锋刃寒光凛冽,吹毛断发——这原主所在的世界得有多危机四伏?一样防身武器不够,还得多上一重保险。

还有啥,好像没了……苏彦摸来摸去,没发现一个指头大小的袖珍木筒,从他衣襟内落进腰带夹缝里去了。

他把东西逐一收好,试着站起来,刚从雪坡后面冒出头,就被随风狂舞的长发糊了一脸。

麻烦死了,而且头上有伤,风吹长发扯得伤口更疼,也不利于就医后的伤口清理。

苏彦当即拔出匕首,三下五除二就把长发从耳根处割断。想了想,又觉得齐耳短发太娘气,于是继续往上削,最后自己也不知削成啥样。

他摸了摸发梢,觉得大概跟前世差不多长短了,便将匕首握在手中,起身辨认方向。

这是一片地势平坦的原野,不久前应该是刚刮过一场暴风雪,把林木都摧毁了不少。此时气温估摸零下十几度,幸亏原主衣服穿得厚,而且昏迷时,身上的枯木与积雪凑巧形成了个窄小的雪洞,能反射热量、保持人体核心温度,不然早就冻死了。

四周放眼无人,远处似有一缕稀薄的黑烟,边升腾边被风吹散,也不知是不是人家。

苏彦踩着脚踝深的地面积雪,一脚深一脚浅地往黑烟升起的地方走去,沿途看见一些半埋在雪里的奇怪东西,有的像断裂的长柄,有的是半块盾牌,还有被冻成一面白板的什么旗帜。

走着走着,他不慎被一截树根绊倒,回头看时,才发现哪里是树根,分明是从雪堆里伸向上空的一只惨白透青的人手!

苏彦吓得连退几步,看那只手僵硬死寂,怀疑有人被冻在下面,便深吸口气,上前把人手周围的雪堆稍微刨开一些,果然连着一具尸体。

尸体是个年轻男人,五官是典型的汉人长相,身穿黑色战袍,外罩齐腰甲,头戴圆顶宽檐的铁盔,雪下的另一只手还死死握着长枪,显然是一名古代战士。

……莫非这里是战场?谁跟谁打仗?这是历史上存在过的朝代,还是另一个不知体系的架空世界?

苏彦盯着那顶造型像斗笠、又像飞碟的六瓣铁盔瞧,总觉得有点眼熟,似乎在什么资料书里见过……

马蹄踏雪的沉闷声响由远而近,他惊地一转身,见一小队骑兵正向他所在的方向疾驰而来。约有十几个人,背负弓箭,手持长斧、弯刀、狼牙棒等冷兵器,穿着与那名冻死战士完全不同的皮革长袍与毛皮兜帽。

苏彦第一反应想躲起来,但积雪与伤口拖了他的后腿。对方已经看到他了,一边催马提速,一边发出呼喝与叫嚷声。

他完全听不懂对方的语言,但从对方的打扮与装备上看,像是古代游牧民族。

苏彦蓦然想到了什么,回头看半埋在雪地里的战士尸体——他想起来了,那是铭铁盔,造型独特到以朝代来冠名的头盔!

铭铁盔……战场……冬季荒凉寒冷的北漠……游牧民族……那么这些向他冲来的骑兵是鞑靼人,还是瓦剌人?苏彦眼前一阵发黑,几乎可以想象下一刻自己的脑袋冲天飞起,血溅三尺的情景。

他紧张得头皮发麻、心脏紧缩刺痛,但没有转身逃走,一来肯定逃不过,二来直觉背对那些骑兵会有更致命的危险。

苏彦紧握双拳,在寒风中深呼吸,极力保持冷静的思路,转眼就被这些北漠骑兵包围了。

其中一人身披战甲,装备比其他人精良得多,像是首领,生得厚唇、深目、鹰钩鼻,嘴角与下颌环了一圈短髯,威武而凶悍。

那人驱马逼近,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话,苏彦没有一个字听得懂。

对方似乎在盘问什么,但他不能回答,怕一开口就被认出中原人的身份。对方没得到回应,神情有些不耐烦了,抬起手中的铁骨朵。

苏彦心下一凛,急中生智,“啊啊啊”地比划了一下喉咙,示意自己是个哑巴,说不了话。又做了个扒衣服,套在自己身上的动作,示意这身衣物是从别的尸体上扒下来的。

拿铁骨朵的骑兵首领上下打量他,眯着眼思考起来。

身后一名骑兵上前两步,用苏彦听不懂的北漠语说道:“胡古雁台吉,这人可能是个来自中原的奴隶,你看他头发。”

中原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轻易不能损毁,只有罪犯才会受那绞发、黥面之刑。所以从前北漠军队掳走中原人后,会把他们也绞发或是黥面,使得他们无法轻易逃回中原去。

到如今这股风气弱了许多,被北漠掳走为奴的不一定都会受髡刑。有些中原百姓或贼匪,走投无路之下还会自发投奔北漠,谋求新的营生,有技艺在身的还会得到善待与重用。

但像苏彦这样,僧不僧、俗不俗,短发削得乱七八糟的,怎么看怎么像逃跑的奴隶。

另一名骑兵看得更仔细,反驳道:“你看他的脸和手,牛奶一样白,哪里是奴隶能拥有的皮肤!”

胡古雁摸着环髯审视再三,眼神令苏彦觉得自己好似一只被箭矢瞄准的兔子。片刻后,首领冷酷地下令:“把他——”

“台吉,圣汗命你整军后撤,退回阴山山脚!”一名传令兵从远处飞驰而来。

胡古雁听了心里不快,皱眉喝道:“为何要撤兵?”

传令兵近前勒马:“圣汗说,看天色大风雪还会持续几日,平原无处蔽身,容易被敌军偷袭。况且这种天气也难以攻破长城关隘。不如先退回敕勒川,倚仗阴山遮蔽风雪,等放晴了再南下不迟。”

胡古雁并不甘心后撤,撇着嘴角说:“我兄弟莫不是忌惮了那个靖北将军?要我看来,不如趁着风雪掩护突袭敌方。”

传令官坚持道:“圣汗旨意不可违背。再说,眼下还有不少靖北军的骑兵队伍在云内城附近扫荡,不知是寻人,还是收敛战死者。看架势他们是早有防备,我们即使突袭也很难得手。”

胡古雁想来想去,觉得反正胳膊拗不过大腿,算了撤就撤吧,在阴山脚下避上两三日,这风雪总不会刮个没完。

他转头再看短发貂裘的苏彦,觉得这小子从脸蛋到眼神都透着一股古怪,叫人看不透是什么路数,倒是有些意思。于是下令:“把这人带回去!从今日起,他便是我的新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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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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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啊???里面换人了????天啊啊 哇这剧情刺激了

    k 2023/10/18 20:07:06 回复
  2. 清河因为脑震荡间歇性失忆了?

    Lan. 2024/01/27 03:32:17 回复
  3. 嚯…
    苏大人这…失忆了?!

    匿名 2024/01/27 16:20:51 回复
  4. 我丢,苏宴临时失忆??

    死系统我不快 2024/02/23 16:22:41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