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的玫瑰 02

引用自:维斯特兰刑事秘闻网

发布时间:2017-06-24

事情在往我预料不到的地方发展——事情在往很多人预料不到的地方发展——在赫斯塔尔·阿玛莱特的审前听证会开始之前,我们都以为他要进行辩诉交易,即承认两起有预谋的杀人案,以认罪换取逃离死刑的机会。

但是他并没有那样做,尽管WLPD的保密措施做得很好,但是在阿玛莱特被羁押的期间还是有些小道消息流传出来。这些消息指出,阿玛莱特并不配合审讯,没有承认和斯特莱德的谋杀案相关的任何事情,也未曾承认抛尸巴克斯医生的尸体的地点。于是我们又都以为他要做无罪辩护:也就是既不承认他对斯特莱德的伤害属于一级谋杀,也不承认他杀了阿尔巴利诺·巴克斯。

其实后一项很有操作的余地,WLPD的新闻发布会上警方承认,他们并没有找到尸体,也没有找到凶器,仅仅是在阿玛莱特家中发现了大量血迹。我猜,说阿玛莱特是个无辜的人比说斯特莱德是个无辜的人要容易多了——而赫斯塔尔·阿玛莱特甚至可以为斯特莱德脱罪。

但是,阿玛莱特也没有这样做。

检察官办公室以对斯特莱德的一级谋杀,对阿尔巴利诺·巴克斯的二级谋杀和误杀罪名起诉赫斯塔尔。显然,他们对这项二级谋杀罪名能否成立也抱有怀疑,所以选择以一项误杀罪名作为二级谋杀万一不成立的后手。

检察官方面的这一系列选择很符合前期各大媒体的推测,在庭上宣读证词的时候,旁听的听众们并没有什么波澜,直到阿玛莱特做出自己的抗辩。

我认为那极富戏剧性,因为每个人的猜测都有一部分对了,但是每个人的猜测也都没有全对:阿玛莱特的抗辩思路是,他承认自己杀死了巴克斯医生,但是认为这种行为属于过失杀人;以及,他不承认对斯特莱德实施一级谋杀的指控。

这个抗辩思路的每一点都令人无法理解:阿玛莱特究竟为什么要承认自己过失杀人?警方找不到他杀人的凶器,找不到尸体,他一口咬定毫不知情,案子可能都能以证据不足结案,那他为什么一定要承认是自己杀了巴克斯医生?

再者,就算是他要承认这一点,又为什么不在起诉前做抗辩交易?这样他根本不用为了巴克斯医生相关的罪名在法庭上走一遭。他的表现太奇怪了,奇怪得像本来打算承认有罪,结果却在法庭上突发奇想地开始做无罪辩护一样。

以及我无法想象,他究竟准备如何为谋杀斯特莱德的行为抗辩,他确实有准备地拿着一把枪进入了受害者居住的旅馆,还非常有条理地用电击器撂倒了门口的警卫——这种行为从任何角度看都是无可辩驳的一级谋杀未遂,而且由于当时斯特莱德正在受FBI保护,这种行为简直是非常恶劣。

等到阿玛莱特陈述完自己的抗辩之后,整个旁听席都沸腾了起来,法官不得不敲了两次法槌,才令众人得以保持肃静。

等到阿玛莱特被警方带离庭审现场的时候,每个新闻工作者都在疯狂地往前挤,想要从这位无法揣摩的嫌疑人嘴里撬出一两句有用的话,但是他们被警方无情地隔开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阿玛莱特忽然看向旁听席中的某个位置——刚刚从深度昏迷中苏醒不久的奥尔加·莫洛泽教授就坐在那里,说真的,这位女士能出现在法庭里,也令我感觉到非常吃惊。

阿玛莱特明显有话要说,于是骚动的人群安静下来,等着他开口。我看见法警们有些粗暴地推搡着他的肩膀,想让他快点离开法庭,而阿玛莱特微微提高了声音,说了一句我无法理解的话——

“九。”他对奥尔加·莫洛泽说道,“现在是九。”

我听说这两个人是旧友,这或许是他们之间的什么暗语吧,于是莫洛泽女士向着他露出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笑容。

“感谢你愿意为那个‘一’做出努力。”她如此回答。

这就是赫斯塔尔·阿玛莱特最后一次在公众面前露面的场景,然后他就被关押至新塔克尔联邦监狱,等待即将来临的审判。

审判定在下周三——也就是28日,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将会知道阿玛莱特到底打算如何进行他的抗辩、他又能不能从一级谋杀的指控中逃脱。我相信这是个十分讽刺的例子,我们人人都知道斯特莱德罪有应得,但是他现在正侥幸活命(有消息称,他已经脱离的生命危险,从加护病房转移到单人病房,虽然医院方面没有透露他的脑损伤程度,但是他无疑捡回了一命),而杀死这样的恶魔的凶手却有可能上电椅。

赫斯塔尔·阿玛莱特真的是维斯特兰钢琴师吗?假使阿玛莱特真的被定罪,可能难逃死刑。那样,这个真相可能同样被深埋于六尺之下,最终无人知晓。

周六的晚上,时间已经临近十点,安德森神父依然坐在忏悔室一边的隔间里。很快,他今天的工作就要结束了,这个时候教堂里已经没有什么祷告的人,水晶灯的灯光寂静地亮着,给整个教堂中厅蒙上了一层细纱似的光亮。

安德森神父已经不年轻了,在忏悔室里做一两个小时就足以令他腰酸背痛,就在他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隔着一层网格状的木栏,忏悔室另外一侧的门打开了,有个栗子色头发的男人拉开门坐了进来。于是神父只能于心中压下一声叹息,微微地挺直了背。

“神父,我有罪。”对方以这样中规中矩的开头开始了这段忏悔。

于是神父问道:“我的孩子,你犯了什么罪呢?”

隔着那层木质的隔栏,借着那点幽微的光芒,神父看见这个男人轻轻地挑了一下嘴角,仿若是一个笑容——他开口的时候没有说那种忏悔者常见的理由,什么“我很多天没有来祈祷了”,什么“我不够关系我的家人”、“我对我的妻子不忠”,对于这些忏悔,安德森神父简直能在睡梦中都顺畅地给出自己的建议。

正相反,这个人开口的时候空泛而跑题,他说:“我相信这种罪孽被称之为‘暴怒’——神父,您应该很熟悉圣经中夏甲的故事吧?”

安德森神父对这个对话发展的方向感觉到一头雾水,他迟缓地应道:“……是的?”

“亚伯拉罕把夏甲和她的儿子赶走,只给了他们一些水和干粮,”对方的声音听上去非常的平缓,那是种很适合讲故事的腔调,“他们在别是巴的旷野中迷路,水袋里的水全都喝完了,以实玛利因为干渴陷入昏迷。在这个时候,上帝的威能使夏甲的眼睛明亮,令她发现了旷野中的一口井,夏甲就用这井里的水救活了以实玛利。”

对方稍微顿了一顿,安德森神父没说话,以他对这些来告解的人的了解,这段莫名其妙的话后面肯定还有后话,而那才是这个人的重点。

“假设这个世界上有神的话,那么祂指引我发现了一口井。”告解的人继续说道,就好像叙述一个平平淡淡的事实,“就好像童话里的不老泉,你能想到的唯一可以称之为神迹的东西。”

安德森神父的嘴唇无声地张合了一下,毕竟,在一个天主教教堂里说出“假设这个世界上有神”这种话还是过于没礼貌了。

但是显然他的好涵养带来的沉默并没有为这段对话带来转机,对方继续说道:“但是既然世界上并没有神,我就猜想是这一切只能归功于我自己的努力吧。”

安德森神父终于忍不住开口说:“先生——”

说真的,这个人不是个基督徒?那他出现在这里到底是要干什么?难道说他是那种闲着没事干来找一个老神父的乐子的路边混混吗?

“不幸的是,有人染指了我的泉水。”对方继续说道,他脸上的笑容似乎仍未消逝,但是声音却冷硬了起来,“我不否认我为此感到愤怒,虽然哪怕是一年前,我可能都没法相信自己会处于这样的境地。您大概不能理解这种感觉,就好像有人摧毁了你的巴别塔,在别人眼里这可能是不值一提,但是对为此付出了心血的你却并非如此。你期望他愈发接近天国,但是别人的目的却只是让他被摧毁在尘埃之中——”

他缓慢地吸进一口气,不知为何,安德森神父感觉到自己的心随着这一声呼吸而收紧了。

“所以,”他好脾气地问道,“您为什么要玷污我的泉水呢,安德森神父?”

安德森神父整个人听完这段话都非常、非常的想报警,他不知道坐在对面这个人是说真的、还是仅仅是个醉鬼、或个精神不正常的疯子,但是无论如何,这似乎都要交给警察处理比较好,他敢肯定,对方绝对不怀好意。

他第一次因为不跟那些年轻人一样随身带智能手机而后悔起来,但是那个忏悔者这个时候正盯着他看,就算是光线幽暗,他依然注意到对方有一双鬼火般燃烧着的绿色眼睛。

所以他只能干涩地吞咽了一下,说道:“……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或者让我们不要继续用比喻说话,我听有人说那是你们的神的处事方式。”这个忏悔者如是说道,“让我们来谈点你记得名字的东西——您还记得威廉姆吗?当年在白橡镇唱诗班的那个小孩?”

安德森神父整个人都僵住了,一股冷气沿着他的脊柱缓慢地爬升上来,他想也没想,一口否决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对方似乎在这件事上很有耐心跟他解释:“当年您在圣安东尼教堂做本堂神父的时候,有其他神父和教友借用职权之便,猥亵教堂唱诗班的孩子,您对这个事实心知肚明,不是吗?有那么多孩子后来惧怕去教堂,特别惊恐地避开那个神父,您难道就没有感觉到一点不对吗?您虽然知情,但是一直没有阻止……”

安德森神父无力地张了张嘴,感觉到自己的喉咙里好像有干燥的沙子在烧。

“白橡镇有一位叫做玛丽·塔罗斯的女士告诉我,当年她的儿子也是受害者之一。她在自己的儿子身上发现了很多伤痕,因此感觉到不对。这位惊恐的母亲找到过您,请求您揪出犯罪者,但是您却并没有深入调查……这件事不了了之,恐怕是因为您收了当时的那个神父什么好处吧?您之前的生活一直比较拮据,但是1985年左右忽然有了一笔钱,得以购置一栋新的房子,真的不是因为您接受了贿赂吗?”而对方好像对他的剧烈反应无知无觉似的继续说下去,“后来,塔罗斯女士的孩子因为抑郁症自杀了,当然,按照教义,自杀的孩子也不能升入天堂——”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而塔罗斯女士家这个可怜的孩子也只不过是受害者之一……我猜测你还记得他们其中的一个,弹钢琴的孩子,名字叫威廉姆,一般人称之他为威尔。那是一个漂亮的、有金色头发的小男孩。”

这个忏悔者抬起头来,那双绿眼睛如狼般亮,他微微一笑:“您应该对他还有印象吧,那是个很特殊的孩子。”

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安德森神父忽然想起了一些片段,也就是一些他恐惧至深的画面:那个孩子阴郁的目光,还有挂在圣安东尼教堂穹顶下面的那两具尸体。这两件事之间没有什么直接联系,但是不知为何却常在他的梦里交替出现。

“你——”他磕磕绊绊地说,“你难道是——?!”

“不,我当然不是他。虽然我不得不承认,当事人多年以后回来复仇是个很戏剧性的场面。”对方低低地笑了起来,就好像从这句话里琢磨出了什么安德森神父难以理解的乐趣,而这低沉的笑声让神父心里最后一根弦猛然崩断了。

安德森神父猛然站起来,他起身起得太急,差点碰翻了椅子。但是此时此刻他无暇顾及这么多了,他急匆匆推开门,大步向前走去——在他想要夺路而逃之前回头看了一眼,看见那个身材高挑的男人已经鬼魅一般出现在了忏悔室的门口,动作极快,悄无声息。

“跑吧,神父先生。跑吧。”那个人悄声说道,声音像是诱劝又像是威胁,“您已经没有多少跑的机会了。”

奥尔加·莫洛泽坚持认为麦卡德是个很没有礼貌的人,因为他每次跑去敲奥尔加的门之前,从来都想不到要提前问一声他要做客的主人家里到底方便不方便。

正是因为此,这扇门被打开之后麦卡德会看见什么也就全然不可预料了——事实是,奥尔加并不是独自在家,她甚至不是单独跟她的护工布鲁克小姐在家。

奥尔加出了院,而安妮的工作还没有结束:她还有漫长的工时要和那些萎缩的肌肉打交道,直到奥尔加的康复训练全部完毕、给自己配备上一个合适的假肢为止。这部分内容以及不在当初WLPD签订的合同里了,但是看奥尔加开出的薪资条件,安妮完全是百分之一万的欢迎。

而此时此刻,这位护工小姐正坐在沙发上,舔自己沾满黄油的手指,她怀里抱着一个巨大的爆米花桶……桶里还埋着另外一只手,手的主人是奥瑞恩·亨特。

就这么形容吧:麦卡德不尴不尬地站在门口,给他开门的米达伦往后退了一步,而沙发上那三位——包括舒舒服服地被安置在安乐椅里的奥尔加——一同扭头看向他,嘴里嚼着爆米花,就好像三只嗉囊里塞满了坚果的仓鼠。

他们面前的电视屏幕上正逐渐浮现出《星球大战5:帝国反击战》的片头。

麦卡德想象过很多次他会在奥尔加的起居室里看见什么场景,包括但不限于有连环杀手或者尸体出现在她家地板上,但是无论如何,他绝对没对眼前的场景做好准备。

“嗨,”奥尔加向着他象征性地挥了挥黏糊糊的手指,“我们在进行星球大战电影马拉松,你想要加入吗?”

这混蛋肯定是看在麦卡德肯定不可能加入的情况下才屈尊问一句的。

“我需要跟你谈谈,今天肯塔基州发生了个案子。”麦卡德说道,他就是因为这个案子从匡提科千里迢迢赶到肯塔基,又从肯塔基一路奔波到维斯特兰的,但是显然奥尔加并不在乎这些细节。

“你要在播米达伦最喜欢的一集之前打断我们,就为了给一个休假在家的大学教授讲案情?”奥尔加反问道。

麦卡德能听见米达伦在背景里兴奋地大叫“I AM your FATHER!!!”的声音,充分地证明了这孩子在法庭上不管显得多冷静,实际上都只有十四岁……虽然麦卡德没太搞懂米达伦是不是在嘲讽他。

“孩子最喜欢的角色是达斯·维达,真让人伤脑筋,对吧。”奥尔加扫了米达伦一眼,皮笑肉不笑地对麦卡德说道。

“——奥尔加!”麦卡德加重了语气,他好像在磨牙。

“行吧,那你们继续。”奥尔加妥协似的叹了口气,向着其他几个人挥了挥手。“我要跟这位特别探员麦卡德谈一谈有关某个让他在意得不得了的案子的事情。”

一刻钟之后,他们两个终于舒舒服服地待在了奥尔加家的门廊外面,五月的气温已经足够温暖,奥尔加以一派慈祥的老婆婆的姿态坐在放在门廊下的轮椅里面,手里捧着热可可,麦卡德就站在她的身边。

奥尔加的房子有个非常大的院子,但是她既讨厌家务又不擅长园艺,所以每年都要花一笔钱请人来给她打理院子,就为了一推门就能看见院落里长满了繁茂的蔷薇科植物。

奥尔加注视着顺着墙壁攀援的木本植物上盛开的粉白的花团,问道:“礼拜日园丁又作案了?我注意到今天是星期日。”

麦卡德从没好气地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照片扔在她的腿上,奥尔加低下头去看:照片上是个金光闪闪权杖状器物,似乎是某种金属镀金材质,器物长长的手柄顶端是一个圆形的、小小的玻璃匣子,玻璃匣子四周环绕着无数放射状装饰线条,用以代表这个玻璃匣子放射出的万道圣光。

这是个圣体光,天主教宗教仪式过程中用于展示圣体的祭器。但是这个圣体光顶端那个本应该装着白色小圆饼的玻璃匣子中现在塞满了血淋淋的肉块。

这个圣体光就靠墙放在一副教堂壁画前面——壁画的内容似乎是放牧羊群的大卫王,圣体光就立在他伸出的手臂前方,猛然看上去就好像是他手握的牧杖。

“这东西来自肯塔基的一所主教座堂,”麦卡德说道,“教区主教安德森神父昨天晚上就失踪了,助祭最开始没联系上他的时候原本不太在意,直到今天他们准备礼拜日弥撒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圣体光,里面塞的肉块显然是……人的舌头。”

“什么,他们竟然不觉得这是那种圣体变成基督的血肉的那种老套神迹,然后把这件事汇报给梵蒂冈吗?教皇说不定还会给他们中间的谁封个圣呢。”奥尔加讥讽道。

“那是因为当地的罪证实验室把这些肉块和安德森神父的头发做了比对,这显然就是神父的舌头。”麦卡德皱着眉头回答,“而这位神父三十年前是肯塔基州白橡镇圣安东尼教堂的本堂神父,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假设哈代警官已经给你看过那份有关白橡镇的悬案的文件了。”

奥尔加懒得纠正麦卡德并不是哈代给她看了那份文件,而是亨特给她看的。还是算了吧,她不需要再把亨特牵扯到这件事里来了,奥尔加很肯定亨特获取那份警方文件的途径是非法的。

“所以,这位神父当年可能目睹了斯特莱德对赫斯塔尔施暴,眼睛被塞进苹果里那位德里克·柯米恩是整个陪审团里最支持斯特莱德被判无罪的人。”奥尔加说,她的声音里总是带着一种不耐烦和讥讽混合在一起的调调,这正是很多人不喜欢她的原因,“所以呢?”

麦卡德压着火气回答:“所以,第一,阿尔巴利诺·巴克斯是礼拜日园丁;第二,这些案件是对钢琴师的案子的模仿——第一个案件里的苹果对应被用于代替理查德·诺曼的心脏的苹果,第二个案件则对应托马斯·诺曼案中‘牧羊人亚伯’的寓意;第三,礼拜日园丁正在追杀一系列与斯特莱德和阿玛莱特有关系的人。”

“我觉得你说的挺有道理的,”奥尔加干脆地说道,“可是既然你的想法已经这么完备了,为什么又要千里迢迢来问我一遍?”

麦卡德直视着她的眼睛,这位意大利裔的男人眼眶十分深邃,盯着别人看的时候也显得目光幽深,许多探员往往会被他看得心虚,但显然奥尔加无所畏惧。

麦卡德说:“因为我逐渐意识到,你可能比我们中间的任何一个都更早地认识到阿玛莱特就是维斯特兰钢琴师,但是却选择缄口不言——所以,莫洛泽,关于最近的两起案子,我的推断是对的吗?”

奥尔加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屈尊纡贵地微微颔首:“你是对的。”

麦卡德点点头,然后就听见她继续说:“但是这没有任何用处,正如你之前教导那些菜鸟探员们的时候所说的一样:侧写只是为破案提供思路,而不能作为证据被呈上法庭。”

他们现在可以推断阿尔巴利诺没有死亡,结合目前的一系列状况,得出赫斯塔尔是钢琴师而阿尔巴利诺是园丁的结论十分简单——但是这可不能作为证据呈现给陪审团。

“我们可以从其他角度去解决阿玛莱特的案子。”麦卡德平稳地说道。

“——麦卡德。”奥尔加说,她的声音里有一种很明显的到此为止的意思,严肃得让麦卡德不得不再次看向她。奥尔加微微的眯起眼睛来,她看上去不像是在思索,而只是指出了一个鲜明的公理:“你知道园丁最近在寻找什么样的目标,这是我最后的警告:切勿继续深入,否则你可能会被他杀掉。”

麦卡德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缓慢地点点头:“谢谢提醒。”

然后他就转过身,慢慢地走出了奥尔加的院子。

奥尔加看着麦卡德的身影在院墙外面缓慢地消失,低头喝了一口已经变温了的饮料,开口说:“……这不是你第一次被抓到偷听联邦警探的谈话了吧?”

她身后的门发出了吱呀一声响,亨特从门口闪了出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呃,”他模棱两可地说,“听见你们在讨论这种等级的案子,人真的很难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

“不管你现在想做什么,都不要去做。”奥尔加警告道,“你也听到了,我们面对的是一个杀人狂。”

“——也是你的朋友。”亨特小声嘀咕道。

“我的朋友,”奥尔加赞同地点点头,声音听上去异常中肯,“同时也是个杀人狂。所以,如果你挡在他的路上,他有百分之七十的可能性杀你。”

“剩下百分之三十呢?”亨特提醒她。

“那可是礼拜日园丁,”奥尔加凌厉地一挑眉,说,“我可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赫斯塔尔·阿玛莱特面前有一堆信件。

由于他的审判还没有开始,而且因为那个名叫里奥哈德·施海勃的记者爆出的一系列新闻太过耸人听闻,所以联邦监狱暂时给他安排了单独监禁,直到审判结束、判决结果出来。

而就算是检察官根本不打算以与维斯特兰钢琴师有关的罪名起诉他,也不妨碍有一群疯狂的崇拜者——赫斯塔尔本人怀疑其中的大部分都是吸毒的未成年人之类——写信给他,联邦监狱没有那么多人手一封封坚持信件,所以干脆用金属探测器检测里面没有违禁品、不存在什么夹带问题之后就把所有信件都给了他。

有的时候,赫斯塔尔会觉得自己正处于那种奇怪的《芝加哥》音乐剧场景里;虽然身陷囹吾,但是却正位于舆论的中心,是舞台上翩翩起舞的小丑,这些信件就可以说明一切:最开始他拆开了一部分,里面的内容没有什么新意,一大堆诅咒、一大堆污言秽语、一大堆关于尸体和残肢的奇怪幻想、还有几个姑娘在信里声称要跟爬树一样爬他。

本来这次送来的一堆信件赫斯塔尔也没打算多看一眼,但是其中一封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个紫罗兰色的精致信封,散发着一股香水的气息,显然寄信者小心翼翼地信封上喷洒过香水。

这信件看上去简直像是怀春少女寄给别人的情书,出现在一个疑似杀人狂的桌子上显得格格不入。信封上的地址写着:肯塔基州,白橡镇,葛默尔街45号,玛丽·塔罗斯寄。

正是这个特定的地名引起了赫斯塔尔的关注,于是他伸出手去拿起那个信封,拆开了它——他拆开信封的那一刻就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推断出了错,信封上的香水味不是少女献给臆想中的情人的礼物,而是为了掩盖信封里面浓重的血腥味。

信封里面装着好多页纸,那上头是一封字迹凌乱的信,显然是一个人在极度惊恐的情况下写下的。这封信中简要的概述了斯特莱德当年是如何在圣安东尼教堂猥亵那些唱诗班的孩子,又是如何用钱堵住本堂神父和其中几个知情的教友的嘴。

信中提到了几个极有价值的名字,如果在审判时可以作为证人出庭的话,对他将非常有利——当然,名义上的寄信人也需要调查,赫斯塔尔知道这封信肯定不是什么白橡镇的玛丽寄的,但是信封上既然写了这个名字和这个地址,应该就是在暗示他这个人需要多加注意。

在心中那些颤抖的叙述、颠三倒四的忏悔的最后,签着一个名字,名字上面用血印着一个指纹,血流出来的那个伤口可能有些大了,最后一页信纸上全是点点滴滴的血迹。

最后那个落款写的是:戴维·安德森。

赫斯塔尔无声地合拢了这一页鲜血淋漓的信纸。

“……阿尔巴利诺。”他喃喃地说道。

分享到:
赞(23)

评论6

  • 您的称呼
  1. 太疯了太喜欢了,阿尔那种自甘堕落但或许对他而言只是一种独特的癖好,为此所带来的结果早就做好了准备而赫斯塔尔成为了他的变数。一种献祭式的救赎的爱,散发着腐烂的花香。

    阿尔的项圈 2023/05/03 00:08:04 回复
  2. 楼上说的很好!!(递笔)两个疯子的爱不能被常人所认知,但这些在“正常人”眼中不正常的行为就是他们相互的告白

    淮安 2023/05/06 13:11:57 回复
  3. 他终于燃烧了,我的阿尔

    匿名 2023/05/27 21:01:04 回复
  4. 很难用语言形容 一个疯狂的无法停下的复仇的人 却被一个真正什么都不在乎的 甚至早就决定了自己开始和结束的“人”救赎了 他是他的变数 他是他的知音 也是帮他停下来的人

    匿名 2023/07/03 16:48:27 回复
  5. “我的泉水”“我的”啊啊啊啊你们懂“我的”这两个字的含金量吗啊啊啊
    我嗑疯了,你们俩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这是我熬到凌晨四点半应得的糖啊啊啊
    园丁为了钢琴师改变了手法
    我死了我活了我又死了我被这对小情侣甜的又哭又笑

    久醉 2024/01/02 16:42:20 回复
  6. 阿尔为了所爱疯狂复仇,所以说,为什么要动阿尔珍贵的泉水呢?

    甜甜天 2024/04/01 22:44:51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