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泉 02

赫斯塔尔的脸色不太好,那种晦暗的的神情在他眼里如落雨前的浓云般徘徊。当然,一般人会说他看上去和往常一般严肃又冷漠,阿尔巴利诺却觉得他头上多出了个一闪一闪的霓虹灯牌,把他眉心最细微的一点褶皱都指明出来。

阿尔巴利诺不仅又一次回头打量了一遍那具尸体,就好像能从它身上发现点新的秘密般,只可惜它看上去和其他凄惨的尸体别无两样。

而汤米无疑是看不懂赫斯塔尔的情绪的普通人,他大大咧咧地向赫斯塔尔解释道:“这是今天早晨在河岸边被发现的无名氏,他肯定是被冲到岸上的,我们甚至不知道他从是哪里被扔下河的,也还没有确定他的身份。”

“……我们不是有个不向无关人员透露案件细节的规定吗?”阿尔巴利诺犹豫着提醒汤米。

汤米不可置信地看着阿尔巴利诺:“他不是你男朋友吗?!”

言外之意显示是:他还会向媒体透露案件的细节?

阿尔巴利诺卡壳了两秒钟,然后默默地在心里确认,汤米这年轻人以后拿到法医执照、正式成为他们中间的一员之后,肯定得在类似的事情上吃亏。

赫斯塔尔阴恻恻地扫了阿尔巴利诺一眼,其中的嘲讽意味溢于言表:阿尔巴利诺才没立场教育后辈不要向无关人员透露信息,他本人可是个跟FBI询问嫌疑人的时候自己冲进去偷偷进嫌疑人家的地下室的家伙。

而汤米,一如既往地对室内其他人之间的暗流汹涌一无所知,他正皱着眉头继续说:“……虽然确实很可怜,但是说实在破案的可能性也不大,不过之前发生了好几起这样的案子——”

阿尔巴利诺撕开与赫斯塔尔胶着的目光,猝然转头问道:“有好几起吗?”

汤米急忙点头:“是的,我记得我去年年底负责了一起类似的非自然死亡案的解剖,所以在今天中午现场勘查报告送来之后顺手检索了一下之前的报告,从2013年开始到现在,类似的案子还发生过另外五起。”

阿尔巴利诺歪了歪头,他想了想,然后说:“把尸检报告给我看看——赫斯塔尔,我可能得加几分钟班,你找个地方随便坐一下。”

赫斯塔尔颇具评估意味地环视了一下四周:普通解剖室里尽是些流动解剖车、无影灯和各式各样的设备,排风系统强劲地工作着,虽然屋里异味不重,但是他也实在没找到适合自己“随便坐一下”的地方。

汤米匆匆去取那些尸检报告了,赫斯塔尔看着阿尔巴利诺的侧脸,问:“你认为这是……?”

“要是只有一个未成年人被性侵之后死亡,我会说维斯特兰有一个玩SM玩过头的恋童癖混蛋,”阿尔巴利诺注视着汤米离开的背影,低声说道,“但是如果三年多之内一共有六个孩子死亡?那就有两种可能性了。”

赫斯塔尔看着阿尔巴利诺嘴角那微妙的弧度,低声说道:“维斯特兰有一个性虐待狂杀手。”

“或者有一群有特殊癖好的家伙在搞小聚会。”阿尔巴利诺摇了摇手指,慢吞吞地说道,“这两者都不是特别美妙的猜测。”

巴特·哈代从来不明白,为什么这家酒吧的名字叫做“老子要辞职”。

奥尔加可能知道真相,因为奥尔加大概跟酒吧老板很熟——当哈代和贝特斯穿过那层若隐若现的大麻烟雾、穿过许多闪闪发光的皮肤上面纹着图案、把头发染成五颜六色的年轻人,酒吧老板鹰似的眼睛就把他们从这一圈人里择了出来。

“嗨!你是莫洛泽的朋友吧?”酒吧老板高声说道,嘴角还带着一个喜气洋洋的笑容,“莫洛泽怎么最近没有来?”

哈代真切地感受到了某种带刺的东西卡死在嗓子里的感受,他向着对方露出了一个苍白的笑容,然后嘟囔了一句什么——可能是“她最近来不了了”,这是一句嘴接近于真话的谎言。然后他就任由善解人意的贝特斯把他拖到了远离吧台的卡座里,双人沙发高耸的皮质椅背把闪烁不定的灯光和老板探寻的目光一同隔绝开来。

贝特斯短暂地离开了一下,回来的时候带着两杯啤酒。厚重的玻璃杯锵的一声落在木质桌面上,留下一圈潮湿的水汽,而贝特斯本人也跟着这一声响一同落座了。

“钢琴师的那档破事先不提,”他皱着眉头说,“巴特,你到底有多长时间没睡好觉了?”

哈代知道自己眼睛下面那个硕大的黑眼圈瞒不过任何没瞎的人的眼睛,他揉了揉干涩的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对对方解释。

巴特·哈代的父亲是个军人,参加过海军陆战队,所以也不难想象他是在怎么样的家教之下长大的——男孩子不应该哭,男孩子当然也不能表露脆弱,也就是老哈代一贯的立场——所以,他既不知道如何对贝特斯表露他妻女获救之后他做过的那些噩梦,也不知道如何开口说和拉瓦萨·麦卡德有关的那些部分。

奥尔加毫无声息地躺在医院里,当哈代看着她的时候,其实往往想到的是医生那些令人害怕的话语和灭门屠夫本人,直到麦卡德在一个周末毫无道理地出现,又一次把他的注意力拽回了礼拜日园丁和维斯特兰钢琴师身上。

——而对方正认为那些杀手是他女儿的救命恩人。

长久以来,他们对钢琴师和园丁有些特别荒谬的猜测,麦卡德所说的无疑是他听过的最为荒唐的一种。他说:我认为巴克斯医生就是礼拜日园丁,而阿玛莱特是钢琴师。

当时,他们刚结束一场气喘吁吁、莫名其妙的医院走廊赛跑,又都重新站回到奥尔加的病房窗户玻璃前面。“这是莫洛泽所说的话给我的启示。”麦卡德探员冷硬地说道,而奥尔加特别不符合她留给常人的印象那样安安静静地躺着,不言也不语。

这结论得出的太莫名其妙,他本不应该相信,但是……

“我很忧虑,所以就……失眠。”现在,他面对维斯特兰罪证实验室的领军人物之一,贝特斯·施万德纳,终于实话实说道。

“因为如果那两个人如果真的是罪犯,你就不得不亲手逮捕他们?”贝特斯问,他耸了耸肩膀,放松地靠在柔软的椅背上面。“我这样说吧,巴特:虽然我不否认侧写在案件侦破中的作用,但是比起犯罪心理学,我更相信科学——犯罪心理学的结论很多是对于之前无数案例的总结归纳,纵使适用的范围再广泛,也总有特例出现。而科学不是这样,科学是无可辩驳的。”

“而阿尔家确实没有出现任何可疑证据,CSI在两起不同案件里再他家搜查过两次,这我知道。”哈代撑着额头说道,或许他们不应该处于对奥尔加的一点复杂心绪来到这间酒吧,刺耳的音乐声吵得他更加头痛了,“我知道你在安慰我,谢谢你。”

“你到底为什么这次这么在意麦卡德的说法?我猜绝不只是因为这次麦卡德说他是从奥尔加那里来的灵感,我确实没见过奥尔加犯错,但奥尔加又不是神——所以,到底是为什么?”贝特斯提出的问题相当一针见血,似乎是为了缓解自己稍显锐利的措辞,他拿起啤酒杯凑向嘴边。

“阿尔巴利诺……”哈代沉思着说道,“是个很怪的人。你知道他们都怎么称呼他吧?”

“他们说他是个‘天才’,这话我听多了。”贝特斯笑了起来。

“他二十三岁从医学院毕业,然后去环游欧洲,二十四岁回到了维斯特兰。”哈代说道,露出一丝微笑,“你知道干他们这一行的,成为法医之前应该先当四年病理医生,但是他只干了两年医院院长就特别写推荐信让他提前进入法医局。除去实习期,他只在法医局干了六年就被任命为首席法医,你知道这成绩有多惊人。”

“我感受到了,”贝特斯真心诚意地说,“所以你当年对他印象挺深刻的?”

“非常、非常深刻,”哈代用一种特别严肃的语气回答,“我跟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是个普通警员,而他还只是实习法医——并不是夸张,贝特斯,我之前从没见过他那样的人。”

巴特·哈代第一次见到阿尔巴利诺·巴克斯的时候是个炎热的夏季,众所周知,所有的法医和负责凶杀案的警察都最讨厌夏季,因为你不可能猜到高温会使尸体腐败成一幅什么鬼样子。

哈代越过明黄色的封锁线的时候,那里已经被记者挤满了,有几个比他更年轻的警员在屋外的墙角大吐特吐。一个警察烦躁地把单反相机塞进哈代手里,眉宇间都是挥之不去的烦躁。

“你去代替那个负责固定证据的小伙子,”他说,向哈代指了指在门口吐到脸色苍白的那家伙,“他快把自己的胃吐出来了。”

哈代就是这样一头雾水地穿着蓝色的防护服踏进屋里的,而立刻一股无与伦比的刺鼻气味就扑面而来。那是一栋漆成可爱的白色的二层小楼,但是室内却一点也没有外面那种清爽的感觉——莫可名状的腐败液体混着血水在灰扑扑的地面上流淌,里面还有白花花的蛆在扭动翻滚。

哈代费了好大劲儿才憋住干呕。室内有几个CSI在捏着鼻子忙碌,而气味的源头——起居室的地板中央砌着一个形态粗糙的水泥池子——则蹲着一个年轻的棕色头发的男人,看他手边的那个工具箱,他应该是个法医。

哈代小心翼翼地走过地板,好让自己不踩爆任何一条虫子。他好不容易在那个年轻人身边站定,问道:“是你需要尸体照相?”

“是,咱们最好在我老板来之前忙完,要不然他又得发脾气。”对方漫不经心地说道。

——后来哈代才知道,此人指的“老板”是当时法医局的首席法医,一个脾气很不好的老头。

此时此刻他面前的水泥池子里堆满了尸块,有少量苍蝇围着尸堆嗡嗡飞旋,密密麻麻的蛆在尸体表面白色海洋一般翻滚。光是哈代一眼看过去就瞧见了五只手,而且好像还不配套。

但是这个年轻法医好像并没有受这些触目惊心的碎片和难以言喻的气味的影响,而是灵活地把镊子戳进那成山的尸块里去,从里面抻出了一条白虫子。

而现在他只能看着对方把那条蛆虫放进装着乙醇的小瓶子:尸体上虫子的种类、长度和虫子所处的生长阶段对判断尸体死亡时间有重要意义,但即便如此,对方看上去也有些太淡定了点,更别提他是整个房间里离这个可怕的现场最近的一个人。

“这就像是那种童话故事,《格林童话》上的那些。”那个年轻法医兴致勃勃地评价道,很自来熟地跟他搭话,“年轻的新娘打开了丈夫不让她打开的房间的门,然后发现里面的大池子里堆满了少女的尸块;因为她忍不住窥探了她的丈夫的秘密,所以也只能成为她们中间的一员。”

“呃,”在拍下第一张照片之后哈代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不觉得这看上去令人很不愉快吗?”

年轻的法医沉思了两秒钟,然后回答:“从审美的角度而言也许确实如此,但是考虑到这是每个人的归宿,也许也并没有那么不堪。”

“我不认为我的归宿在这样的池子里。”哈代小声嘟囔道。

“可这正是我们最后归为尘土的方式,是我们呈现在其他人面前的真正形态。”年轻的法医俯视着那些尸块,语调遗憾地盖棺定论,“形式已消失,只留下依稀的梦。”

“这就是我第一次遇到阿尔的时候的遭遇。”哈代坦诚地说,而贝特斯的杯子已经喝干了,他瞪着哈代,露出了一个呆愣的表情。

“……我应该对这种见面方式发表一些评价吗?”沉默了好长时间,然后贝特斯磕磕绊绊地说道,显然他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措辞,“就,这种相识的方式真的很令人……印象深刻?”

“实际上确实过于令人印象深刻了,”哈代承认道,一个熟悉的苦笑又一次浮现在了他的脸上,“我得对你承认这个事实:这就是我忧心忡忡的唯一原因。正如我所说,其实我知道阿尔巴利诺并不是个很普通的人,他敏锐,技术出众,而且还见鬼的聪明——所以虽然我仍然不相信他会做出诸如礼拜日园丁那种事,但……”

贝特斯听明白对方的意思了。

“但是你心里清楚,”他轻轻地说,尽可能声音平和地指出对方心里恐惧着的那个事实,“他绝不是缺乏做出这种事的能力和勇气。”

五份尸检报告在阿尔巴利诺面前一字排开,附带详实的照片,那些死后惨白的皮肤和纵横的伤痕看上去触目惊心。

“好的,到现在一共有六位死者,四个女孩两个男孩,年龄在十到十五岁之间。”阿尔巴利诺快速翻过那些尸检报告,刺目的无影灯在他的眉弓之下投上不详而深沉的影子,“死之前都遭遇了性侵,被发现时衣着凌乱或者干脆全裸……但是死亡方式没有什么特别的共通性。”

“之前有两个死者死于窒息,但是分别是扼死和被绳子勒死的。”汤米在早先看过这些尸检报告之后,现在比阿尔巴利诺更熟悉情况一些,“还有这个,先天性心脏病发作,另外有一个是脑后遭受重击造成的颅脑损伤致死。”

阿尔巴利诺点点头:“死亡原因天差地别。”

“你们认为不是一个人做的?”考虑到各式各样的保密条例,赫斯塔尔站得比较远,但是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缘故,他看上去还是脸色发白。

“如果是一个人做的,手法至少应该有些相似性。”阿尔巴利诺沉思道,“况且假设真的是一个人做的,那跟他上床的意外致死率也有些太高了……不,我并不认为这是个性虐待狂所为——至少并不是‘一个’性虐待狂。汤米,这些案子有没有提取出可检验的DNA?”

“可以查看CSI那边的资料,他们提取了生物检材,罪证实验室的检测结果附在尸检报告的最后。”汤米凑过去,把尸检报告又往后翻了几页,“……好的,很显然没有。”

“凶手很谨慎,肯定是戴套了。”阿尔巴利诺点点头,并没有显得太气馁,“总之现在看来并案调查的证据还是不够充足,但是如我之前所说,同一个地区出现这么多类似的案子还是要引起注意的。汤米,你能去我的办公室一趟吗?把这些尸检报告交给我的秘书,让他把这些内容归纳在这次这个受害人尸检报告最后的索引里。等到明天把报告交给布尔警官的时候,得让他看一下这些,这可能对侦查有帮助。”

汤米应了一声,把那些尸检报告收好就又出去了。阿尔巴利诺则出去叫助手进来,让他们把尸体推回停尸间,放回到那些冷冰冰的柜子里去。

等他回来的时候赫斯塔尔依然站在解剖室的门口,抱着手臂,那身昂贵的衣服让他看上去像是从某种时尚杂志的内页上走下来的,跟这苍白的、安静的走廊格格不入。

阿尔巴利诺一边把乳胶手套从手指上往下拽一边向他走过去,最后停在了两步之外,尚且不足以呼吸相闻。他留给对方两刻心跳的时间,然后问:“赫斯塔尔,你在意那个?”

赫斯塔尔闻声抬起头来打量着他,蓝色的虹膜在灯光的映照之下显得出奇的浅,而人们都说浅色的虹膜令人显得冷酷无情。他的声音也冷而硬,像是风穿过白色石头堆砌的长廊。

“你觉得我在意一个死人?”他用往常那种声调反问道,指望对方从他的声音里听到嘲讽,然后知难而退。然而不幸的是,阿尔巴利诺通常不吃他那一套。

“还是说,你在意的是你心里的那座坟墓。”阿尔巴利诺继续问。

赫斯塔尔啧了一声:“这又是什么充满隐喻意味的对话吗?”

“不,这完全是字面意思的:我感知到这里有一座坟墓……一座连月亮也厌恶的坟地,里面的长蛆爬呀爬就像悔恨。”阿尔巴利诺笑了一下,那种笑意像是冰冷的刀子一样迅疾地从他的嘴角掠过。然后他伸出手去,指尖稳稳地栖在赫斯塔尔的胸口,指尖能从那些布料下面摸到鲜活的心跳,那器官一下一下地把鲜血泵向四肢各处,有一条红色的河流在这身躯之中流淌。“我在比利遇害的那个晚上发现了它的存在,我猜你在那里埋葬了一个小孩:一个面对凌驾于他之上的、无法抵抗的力量无能为力的小孩。”

“你发现了它的存在。”赫斯塔尔讥诮地重复了一遍,眼睛如火一般亮,“真有趣,我以为你是那种立刻把你的发现昭告天下的类型。”

“为什么要那样的呢?如果我不开口,它和你的美就是独属于我一个人的。”阿尔巴利诺平和地回答,油一般顺滑地吐出那种面对淑女都太夸张的甜言蜜语。“你明白这对艺术家来说是多大的吸引力,对吧?”

“非常富有诗意,有些令人毛骨悚然了。”赫斯塔尔冷笑了一声,虽然他真正想说的很可能是“令人厌烦的戏剧性”之类的。

“这是园丁给你的忠告,吾爱。”阿尔巴利诺继续用那种轻飘飘的声音说着,他意有所指地眨眨眼,显得轻快而又愉悦,“既然那座坟墓永远都在,那么不如拿它埋葬更多死人。令你感到厌恶的那个家伙——或者那群家伙,这并不重要——找到他们、杀死他们,埋葬他们。”

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那只手依然覆在原处,而他自己则向前消弭了那两步的距离,亲了亲赫斯塔尔的唇角。

赫斯塔尔并没有动,也没有躲,只是从嘴唇之间吹出了一声风一样轻的叹息。

“然后,当初你埋葬在坟茔中的那个孩童就不会感到孤独。”

注:

[1]“形式已消失,只留下依稀的梦”:

出自波德莱尔的《腐尸》。

[2]“我是一座连月亮也厌恶的坟地,里面的长蛆爬呀爬就像悔恨”:

波德莱尔的《忧郁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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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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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把他们都杀了去陪你吧

    匿名 2023/07/02 08:38:23 回复
  2. 突然想起阿尔母亲临死前的话
    感觉这俩人要同化啊

    tan 2023/07/23 10:49:40 回复
  3. 所以阿尔的妈妈经历了什么

    好困 2024/01/12 01:32:37 回复
  4. 啊…作者写的好好,好优美

    en 2024/04/07 22:50:04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