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月蚀（十七）畸形骨架。

安吉洛立在扇黄铜大门前。

对开门,上沿直抵天花板，门板厚重沉钝，花纹雕工精细……那是排异化月相图。

残月、下弦月、凸月……满月。

月光被抽象地表为条条柔韧灵活肉质触须,随月相趋圆润,触须亦逐渐密集。

残月触须稀少,寄生藤般缠卷在弯月角细尖儿上。

满月则触须狂舞,袭卷浸润在银光中大地。

看得出来,亚利基利家族对月亮不大友善,连门板上花纹都在异化月亮。

安吉洛暗自记下处疑点。

“……就是里，亚利基利家族内部科学实验室。”阿昂佐伯爵说着，将把细长银灰『色』钥匙『插』入锁孔,缓缓扭转。

锁簧清脆弹响令人愉悦。

伯爵微扬下颌，示意迭戈推门。

黄铜门扉沉重，厚度抵得上安吉洛半条小臂。

股甲醛溶『液』难闻味混着消毒剂气息从门后涌出，种常人避不及味使安吉洛涌起丝亲切感安全感，他奇地向门内瞧去。

“请进。”迭戈微微躬身。

安吉洛推着伯爵轮椅向门内走去。

……

自从安吉洛用沉重桃花心木床压住卧室中暗门后，那些清梦就再也没来打扰过他安睡，每日晨起那种纵yu过后般酸沉惫懒亦消失无踪。

虽说不能排除心理作用干扰纯然巧合……

但此仍将安吉洛警戒弦拉得更满了。

为不使客房女仆向迭戈先生告密,使迭戈清楚他寻觅到暗门,安吉洛仅在每夜入睡前挪动睡床,在上午客房女仆打扫前将睡床推回原位,维持着至少是表面和谐。

他对迭戈送来安神熏香亦产生了怀疑，但本着“变量唯”医学实验准则,安吉洛没有立即停止每晚点燃熏香行为,在封堵密后，他持续在每晚临睡前嗅闻熏香，坚持了几天。几天后他不再点燃熏香,每天暗暗丢弃些香料假装自己点过。

段时间以来，他直在记录入睡晨起时身体状态作为参考。

就类似种变量唯医学实验，而实验体是安吉洛自己。

些“实验”小有成效。

经过番对比归纳，安吉洛发密会令他做清梦。

而熏香则会让他入睡速度加快，睡得更沉，除此外，熏香会害他做些特殊梦，些『色』调旖旎、靡丽梦，醒来时，他体温升高，心率加速，血管扩张……

可以肯定是，古堡中异常绝非巧合，有“什么东西”在暗中针对他。

切都改变了安吉洛对伯爵感觉。

他想起那天阿图罗在餐桌旁狂笑那声踢动桌子巨响，每次想起，都会使他疑虑更深层。

使得他每日去服侍伯爵时都得强忍住突然用拳头往伯爵膝盖上锤记冲动……

伯爵腿会弹起来吗？

会『露』馅吗？

他是真瘫痪吗？

份强烈冲动完全盖过了那些冒着粉『色』泡泡脸红心跳。

伯爵俊面容雄『性』荷尔蒙爆棚精悍肉体暂时失去意义，安吉洛眼中……有伯爵膝盖。

锤。

不锤。

锤。

不锤。

……

问题是锤完了该怎么办？

如果伯爵原形毕『露』，破罐破摔做出些什么，他应付得来么？

答案是否定。

安吉洛克制。

不过他觉得自己至少可以研究下迭戈送来熏香，或许那能帮助他确认他们动机。

当他委婉地向迭戈暗示他希望能做些『药』物研究以便更地为伯爵治疗时（中不着痕迹地提到了他不介意下山回医学院进行研究），迭戈很痛快地表示安吉洛可以使用古堡中实验室，并无视了他关下山暗示。

是安吉洛就来到了里。

“……前两任家主，我父亲兄长，他们资助过许多医疗研究项目。”伯爵低沉醇厚嗓音回『荡』在实验室中，“我们家族对方面知识向充满奇……”

他被迭戈推动着，穿行在书架间。

蔷薇木质地书架暗红如血，排排直抵顶棚，自侧面望去，犹如红木阴蔽森林。

“是令人钦佩善举，医学进步是全体人类福祉。”安吉洛礼貌地尾随在伯爵侧后方，起初，他不咸不淡地说些恭维话，视线忍不住飘向伯爵膝盖，可没多会儿，他注意力就被那些书架吸引走了。

常有大贵族向皇家医学研究院项目提供资助，不奇怪，大贵族们享受着奢华惬意生活，他们追求更长寿命、更健康躯体，为各种别出心裁新式疗法挥霍金币。可地方收集医学类书籍远超安吉洛想象，中甚至有些珍贵古籍、手抄本医私人诊疗手记，更有许多医书字是安吉洛连听都没听说过。

他浅蓝『色』眸子里缓缓燃起火苗，而当他瞄见另个区域中成排病变器官标本玻璃罐时他眼珠亮得能喷火，他根本顾不上什么伯爵不伯爵了，古堡中阴冷诡异也霎时他无关，他忘了他本来是打算来研究下那些熏香成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片畸形肺叶，如饥似渴地阅读玻璃罐下说，是种他从未接触过罕见病，连医学院标本室中也没有种疾病标本实物……天哪，亚利基利家族究竟是干什么？！安吉洛像扎进谷子堆小鸟，顾着饥饿地啄食那些稀罕、宝贵知识……随便他们想对他做些什么吧，那些不安恐惧在日复日拉锯和试探中被弱化了，安吉洛人身安全直没受到威胁，使他对个大型推理游戏产生了少许懈怠，反正他觉得他们没打算要他命。

“伯爵大人允许您自由使用个房间中仪器、标本、化学试剂、书籍，”迭戈反复强调，仿佛在努力增加安吉洛对伯爵感，“伯爵大人对您寄予厚望。”

“你可以自由出入。”伯爵抬手，将那枚冰凉银灰『色』钥匙轻轻放在安吉洛手心。

“谢谢您，真十分感谢，间实验室会为我提供很大帮助……”安吉洛激动得朝伯爵鞠了躬。

刹那，他心中沉甸甸膝盖落地了。

他不那么介意了，至少目前是。

“喔，对了，我猜我应该向您展示下个。”时，迭戈忽然想起了什么，他推着伯爵朝实验室另个区域走去，“具标本可能会吓到您，毕竟它有些颠覆我们对个世界认知，不过世间切都可以用科学解释，当我们觉得某些情难以解释，那是由我们缺少相应知识，所以不必惊恐慌『乱』，需了解、学习……您认同观点吗？”

“您说得对，我完全认同。”安吉洛小鸟啄谷子般用力点头。

迭戈满意颔首，引安吉洛来到个由猩红天鹅绒布覆盖玻璃柜前。

“个标本柜中存放着具特殊骨骼标本，根据我们推测，它可能是某种生物人类混血……”迭戈缓缓说着，见安吉洛充满奇而未『露』恐惧，才扯下红布，“您在闲暇时可以对具标本进行研究。”

柜中，是具身高超过两米人体骨架。

他，抑或是她，不止身高远超平均，在许多细节处亦人类有着微妙差异，像个患有巨人症面部畸形者——标本头面部异变严重，颌骨前凸，牙齿锐利、粗壮，满口皆是角形尖牙……不，确切地说，那完全就是犬科动物“吻部”。

安吉洛慢慢睁大双眼。

伯爵澄金『色』眼珠眨不眨地盯着他，骨节分大手死死抓握着轮椅扶手。

“……希望具标本没吓到您。”迭戈用细长微弯眼睛端详着安吉洛，“或许是个严重畸形人类，我们目前也尚未得出结论。”

“……”安吉洛定了定神，隔了几秒，才，“他没吓到我。”

他轻轻咬着嘴唇，目光隐秘地瞟向伯爵，又回到那具畸形骨架上。

如此反复游移。

宛如在进行对比。

当然，伯爵和具标本毫无相似处……

可是，严谨地说，是“此时此刻不像”而。

“……你在看什么？”伯爵似乎有些焦躁。

隐隐有后槽牙磨动轻响在实验室中响起。

“没、没什么。”安吉洛做贼般倏地收回视线。

实验室虚掩门缝中，双浅琥珀『色』眼珠正凝视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