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t 23

“自周四起，校内每日早晨6：00更新安全区，不在安全区范围连续超过一小时者处决。”

“今日安全区，北校区。”

谢迟安瞬间睁开了眼睛。

封铭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这广播在说什么啊……诶？它怎么早上响起来了！”封铭立刻坐直身体，人也精神了。

除了第一日，广播都只在晚上九点响起，现在却是早上六点。广播的两次播报，都正对应着学生的熄灯时间与起床时间。

谢迟安起身，随手提起背包：“赶紧离开这里。”

三天以后，人数大大减少，校园就显得空旷起来。人们不再那么容易遇到，那么完全可以找个隐蔽的地方躲到天荒地老，坐收渔翁之利。

广播此时设立安全区，就是杜绝这个可能性。把羊都赶到一个羊圈里，然后……让他们自相残杀。

北校区是高一高二的教学区。谢迟安这三天几乎一直活动在高三所在的南校区，这会儿也不得不挪窝了。

封铭知道事情轻重，立刻背上挎包跟上。

从南校区到北校区只有几百米，走路需要五分钟左右。这在平时是一段很短的路程，然而现在不同。

这是生与死之间的距离。

谢迟安和封铭一下楼就遇上另外一男一女，男生还牵着女生的手，不知道是共同求生的伙伴还是情侣。

男生警惕地看了谢迟安和封铭一眼，抓着女生的手就飞奔而去。他们现在没时间耗在半路，当务之急是尽快赶到北校区藏起来。

要是去得晚了，谁知道会不会被别人盯上。

谢迟安选择了和男女生不同的一条路。他尽量挑着偏僻的地方走，一路上没再遇上什么人，安全抵达北校区。

北校区的组成部分就是一栋六层楼的教学楼，旁边是实训楼，连带一个小操场。谢迟安进教学楼后就准备找个房间先藏好，但大多数教室和办公室都被从里面锁上了。两个人在走廊上晃太惹眼，越是停留下去就越危险。

正当谢迟安打算放弃这一层上楼的时候，高一（4）班教室突然开出一条缝隙，紧接着一名女生探出头来，急匆匆把谢迟安和封铭拉了进去。

这间教室只有女生一个人……如果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不算人的话。

但现在哪个教室没几具尸体呢？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谢谢。”谢迟安对女生礼貌道谢，同时目光在教室里环顾一周。

地上是凌乱堆叠的学生尸体，讲台上还趴着一名死去的教师。看得出他们生前也经历过激烈打斗，身上有各种各样的伤痕。但也有几具尸体身上无明显外伤痕迹，不明死因。

谢迟安扫完一圈后就把视线转向面前的女生。

女生方脸短发，其貌不扬，看起来有几分怯弱。也不知道她一个人在这满是尸体的教室里待了多久。

但外面也没差别，现在到处都是尸体。昨晚那些学生被处决后的碎肉血液铺天盖地，谢迟安来的路上就见过不少，封铭脸色都苍白几分。

阿鼻地狱都未必有如此可怕的场景。

至少教室里这几具还是全尸，对心理冲击没那么大。

“不用谢……那个，我叫方思琪。”女生讷讷开口。

谢迟安颔首，但并没有说出自己名字的意思。

第四天了，没有这个必要。

交换名字就仿佛有了羁绊，等对方出事后，就会多一分伤情。与其如此，不如从未相交。

不是谢迟安咒她，谢迟安真心觉得第四天了还毫无戒心放陌生人进门的人活不长久。当然可以说她善良，但这个游戏从来都不是善良者能通关的。

何况谢迟安完全没有对方思琪放下戒心。

无论这个女孩看起来怎样怯弱良善，她始终是活到了第四天。

她杀过人。

封铭倒是很温和地对方思琪笑道：“你好，我叫封铭。真是谢谢你帮忙了。”

方思琪勉强笑笑，算是回应。

不断有人从外面赶过来，从一楼教室可以听到清晰的动静。谢迟安听到了几次门把手拧动的声音，很快那声音又随着匆匆的脚步声远去。

方思琪没再放人进来。也不知道她破例让谢迟安和封铭进来是不是因为他两颜值高……

谢迟安从凌乱的课桌间慢慢走过，桌子上摊开一本本高一的课本，内容熟悉又陌生。

他忽然驻足，目光停在某一处。

课桌上整整齐齐叠着一摞书，最上的封面一笔一划写着一个工整的名字——童熠辉。

谢迟安将夹在一堆书本间的一叠试卷抽出来，随手翻了翻。

童熠辉学习很用心，各科卷子都被分门别类地整理好。谢迟安一张张翻过去，每一张都成绩优秀，在班里绝对是名列前茅的优等生。

他粗略地扫过童熠辉的数学卷子，那些解题思路都中规中矩，步骤复杂，一步未漏。谢迟安看一眼就能用三种不同且更简单的方法解出来，而童熠辉选用了最麻烦的。

童熠辉或许不是个聪明人，但他绝对是一个刻苦努力，坚持不懈的人。他不能与日月争辉，可在尽力释放一颗星星的美丽。

只是那样一颗星星……陨落了。

谢迟安将那叠试卷放回去，又发现最底下压着的一本日记——封面上两个明明白白的大字写着。

日记。

谢迟安思忖片刻，将日记本从底下抽了出来。

对于那个眼里有星辰的少年，谢迟安想多了解一些。

对童熠辉而言，在他死后，谢迟安已经是除院长妈妈外，唯一记得他的人。

记得曾经有颗星星降临人间。

童熠辉日记——

6月21日

我考上二中了。一个好高中就相当于半个好大学，离我的梦想又进了一步，真好。就是学费有点小贵，看来明天还得再找一份兼职。

6月22日

今天去咖啡馆工作的时候，一位客人姐姐说她朋友的画室里缺一个清洁人员，问我要不要去。我正缺一份工作，就来了这么一场及时雨，这个世界对我还是很美好的。

6月24日

工作确定下来了。他们的画真漂亮，我小时候也梦想过成为画家，画出我心里的满天星，可惜没钱去学。我现在一边打扫一边旁听偷师应该没关系吧……

6月28日

今天在画室里看到一名长得很好看的男生，他画画画得超棒。我真佩服他。

7月1日

我打听到了，他也是二中的学长。不知道开学能不能见到他。应该不可能吧……他开学就高三了，听说高三和高一不在一个校区，时间都是错开的。

7月12日

今天鼓起勇气去问他画画的技巧，他很大方地分享给我许多经验呢。怎么会有这么温柔谦逊又优秀的人呀，站在人群里就像太阳。我也想成为这样优秀的人。

7月15日

今天去餐厅当服务员的时候被一位客人推倒了，打翻了盘子，挨骂后又要赔钱，可明明不是我的错……算了，反正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了。小星星你要振作啊，想想学长的话，坚持就是胜利!

7月16日

他是太阳，众生顶礼，他是月亮，众星捧月。他是引人追逐的光。

7月29日

他送了我一幅画，画里有满天繁星，还有流星雨。他说对着流星雨许愿就一定能梦想成真。

8月10日

画室的工作要结束了，有点舍不得大家，还有学长。不知道学校里能不能再见到。

小星星，你要加油呀。

童熠辉的日记记录的东西十分琐碎，但画室里的少年无疑占了很大的比重。他好像简直成为了童熠辉内心的指引，学习的榜样。

活在黑暗里的人见不得光，要么就紧紧攀附着那道光当成指路明灯，要么就想把那道光也拽下来，一起沉沦进黑暗。

谢迟安突然就想起美术教室里的那两幅向日葵与彼岸花。

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高三学长，擅长画画，温暖阳光，完美无瑕……

谢迟安当初看到那幅向日葵画的时候，脑海中勾勒出的就是这么个人物形象。

无论那作画之人内心是何想法，表面上一定是完美无缺的。

而迄今为止，学校里他遇到过的最符合条件的人——

是封铭。

教室寂静，只有谢迟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他渐渐将一整本日记都阅读完，童熠辉那仅仅见过几面的形象变得立体鲜明起来。

他最后合上日记，像只是看了本普通作业本一样放回去，转而又拿起另外一本课外书翻看。

“封铭。”谢迟安随意聊道，“我第一次见你你是在弹琴，你还会别的什么吗？听说你很多才多艺。”

封铭谦逊道：“见笑了，只是钢琴吉他画画唱歌跳舞都会一点。”

谢迟安抬眸：“跟你一比我好像一无是处。”

封铭笑道：“怎么会？人各有所长，迟安你的学习也不差啊。年级第一的宝座我可是沾都没沾过呢。”

谢迟安说：“我也就语数英政史地物化生都会一点。”

方思琪：“……”仿佛看了一场神仙打架。

两大佬商业互吹，方思琪心里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