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7

高三（1）班教室外。

“米雪，你在这儿等着，我进去给你拿吃的。”梁亦飞笑着挠挠头，转身一进教室脸色就白了。

教室里同学们的尸体还在，梁亦飞这辈子都不想多看一眼。他之前强装镇定都是为了不在米雪面前露怯。

他这回动作很快，抓起自己的书包就匆匆跑了出来：“给，想吃什么尽管拿。”

“这么多吃的？！”米雪一喜，“梁亦飞，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食物啊？”

“未雨绸缪嘛。”梁亦飞不好意思道。

米雪低头爱不释手地摸着书包里的食物，眼底划过一丝贪婪。

她并没有伸手去拿，而是拉上书包拉链：“在外面吃太危险了，我们去个隐蔽的地方。”

“诶，去哪儿啊？我们不回去么？”童熠辉还在教室里等他们呢。

“你傻啊。你和那个男生才第几次见面？你就不怕他看到你有这么多吃的，生出什么别的心思？”米雪说着牵起梁亦飞的手，“我带你去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梁亦飞想说童熠辉不是那样的人，但还没来得及说话，掌心就被一只柔软的小手包裹在一起，梁亦飞直接忘记了开口。

女，神，和，他，牵，手，了！

梁亦飞直接找不清东南西北，失了魂一样任由米雪牵着走。

米雪把梁亦飞拉到体育器材室门口，就放开了他的手。她敲了两下门：“我回来了！”

梁亦飞脸色微变：“这里头还有别人？”话音未落，器材室的门开了。梁亦飞升起的戒备在一瞬间又放了下去，欣喜地喊了声：“林超文！”

林超文惊讶：“梁亦飞？”

“哎呀你没死啊！这可真是太好了！”梁亦飞激动地要上前去拥抱林超文，被林超文嫌弃地推开：“会不会说话？”

梁亦飞激动道：“你不明白我现在有多高兴！赵昊杰他们都死了，我以为你也……”

林超文不太自在地退后一步：“行了，杵在门口小心把人引来，赶紧进来。”

梁亦飞和米雪都进来了，米雪转身落了锁。

“很意外我还活着？”林超文上下打量梁亦飞，“我也挺意外你还活着的。”

损友之间损惯了，梁亦飞没往心里去，嘿嘿笑道：“这不是有谢哥罩我嘛。说起来，你和米雪是怎么遇上的啊？”

林超文看了米雪一眼，眼神示意：怎么回事儿？

怎么把他给带回来了？

米雪会意，忙道：“不说这个了。我现在好饿。”

梁亦飞忙拉开书包拉链：“你吃。”

米雪拿了块蛋糕，不着痕迹地瞥了眼林超文：这就是我把他带回来的目的。

林超文看到满满一包的食物，眼神一热，嘴上还竭力保持镇定：“梁亦飞，你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食物。

他手里拿着的棒球棍已经高高举了起来。

梁亦飞蹲在地上，背对着两人在书包里挑挑拣拣：“运气好运气好。哎林超文，你是不是也饿了？你也拿去吃点——呃啊！”

梁亦飞捂住头，转身看向握着棒球棍的林超文，满眼不可置信：“为什么……”

我们不是朋友吗？

三年的同学，室友，兄弟。

为什么？

梁亦飞脑袋一阵晕眩，一摸全是血，倒在地上半天起不来，只能死死盯着林超文，想得到一个答案。

“这时候还要问为什么，梁亦飞，你真是天真到愚蠢。实话告诉你，赵昊杰是我推下楼的。他当时也想杀我，都是为了活命。”林超文冷笑，“我们不是你，有谢迟安护着。看起来他把你保护的很好，你身上连一点血都没沾，他这时候都还让你活着象牙塔里。”

梁亦飞吃力道：“你想要食物，我可以都给你……”

“到这时候还不明白吗？！”林超文指着梁亦飞怒吼，“我不讨厌赵昊杰，不讨厌谢迟安，我甚至不讨厌那个胆小如鼠的周一彦。这个寝室里我最讨厌的人是你，梁亦飞！”

梁亦飞瞪大了眼睛，眼里满是不解。

林超文早就不对梁亦飞的情商抱有期望，干脆挑明了：“米雪是我女朋友。”

梁亦飞：“！！！”

“说起来还要感谢你。要不是你天天在寝室里提阿雪，我也不会产生好奇心，从而和阿雪在一起。你别怪我夺人所好，你自己天天叽叽歪歪又从不去追，被别人捷足先登又能怪谁？只是当初我还顾及着所谓的友情，没有跟你说而已。”林超文冷漠道，“你知道每次我听到你肖想我女朋友时，我有多恶心么？”

不……可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呢？你要是跟我说了，我就算会一时很生气跟你打一架，以后也不会再想着米雪了。我们是兄弟啊。我……我什么都可以让给你的。

梁亦飞无声地哭了。

“就是啊。”米雪亲密地挽着林超文的胳膊，“你也不看看你长这副样子，要不是超文跟我提起他寝室里有个天天意淫我的色狼，我怎么会记住你呢？”

林超文长得没有谢迟安好看，但绝对是比梁亦飞帅的。

“行了，少跟他废话。”林超文把棒球棍塞到米雪手里，“阿雪，杀了他。”

米雪没杀过人，有点害怕。

“没事的阿雪，今天再不杀人就要被处决了！你想被处决么？”林超文冷眼看着梁亦飞，“杀了他！”

被喜欢的人活活乱棍打死，到底是怎样一种感觉呢？

梁亦飞不知道。因为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已经不喜欢米雪了。

他终于明白自己这三年喜欢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谢哥曾经多次提醒过他，他都没当一回事，还总是为此与谢哥怄气。

真是对不起谢哥啊……都说了别出门，架不住他猪脑袋，傻傻被人骗。这下再也等不到谢哥回来了。

梁亦飞已经满头满脸的血，再也没力气思考。

恍惚间，他好像回到了温暖的家，爸妈做好热腾腾的饭菜，唠唠叨叨问候他一周的学习。

他们在冲他笑。

_

谢迟安几乎搜遍了整个楼层。

他没有找到副校长，而是先找到了王老师。

只是找到的时候王老师已经死了。被一只高跟鞋插进眼睛里，头发被撕扯掉大把，看着就觉得疼痛无比。

谢迟安认得那只高跟鞋，是属于学校里另一名女老师的。

听说那位女老师和王老师曾一同竞争教导主任的职位。那位资格更老，最终上位的却是王老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王老师和副校长的不正当关系。

成年人的世界总是复杂的。

谢迟安是在一间办公室里发现副校长的。

办公室门是从里面反锁的，谢迟安听到里面的动静，毫不犹豫就一脚踹了过去。

不知道是因为办公室的门比超市仓库门还豆腐渣，或是谢迟安力气比一般人都大。总之这扇门很轻易地被谢迟安踹开了。

副校长的咒骂与班主任的求救有一瞬间的静止。

副校长肥硕的身子压在宋青云身上，裤子已经褪了一半。地上是凌乱的衣衫，场面简直惨不忍睹。

谢迟安眼中有阴翳笼罩。

他二话不说掏出口袋里的麻绳，勒住副校长的脖子，强行将他从宋青云身上拽离开。

副校长开始剧烈挣扎，双眼凸起，拼命用手去抠套在颈间的绳子，这是所有被勒住脖子的人的本能反应。

那张油腻的脸逐渐变得青紫，青筋根根暴突，那双拽着绳子另一端的手却始终没有放松。

修长的五指套住牵引副校长生命的绳索，雪白的手腕上能看见淡淡的黛青色血管。少年长身玉立，宛如拉着锁链勾去魂魄的白无常。

渐渐的，副校长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再也不动了。

谢迟安垂下的眼眸里一片漠然。

杀一个人是如此容易。

宋青云还呆呆躺在办公桌上保持原样，目光空洞，丧失所有生气。

谢迟安别开眼，从地上捡起一件外套，盖在宋青云身上。

班主任这时候大概不想看到任何人。

谢迟安给她盖上衣服后就轻轻退出办公室，回到童熠辉所在的教室。

办公室里，宋青云僵硬的眼珠动了动。

她沉默地捡起地上的衣裳一件件穿好，神色复杂地看了眼副校长的尸体。

为什么会这样？

从一个刚从师范大学毕业不久，兴致勃勃要教书育人的老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宋青云年轻漂亮，副校长平日里就有诸多暗示，她只当作听不懂，为此工作上还受到过许多排挤。可到底是法治社会，副校长除了给点小鞋穿，并不能拿她怎么样。

可谁知道失去法律的约束后，有些人的道德底线如此低下。

好不容易从小地方考出来，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要是让左邻右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这样的事，家里人该承受多少指指点点？她要怎么见人？

唾沫星子是能淹死人的。

他们不会觉得男人有错，只会说女人不检点。贫穷愚昧，闭塞落后，这就是宋青云拼命考到大城市想离开那里的理由。

可现在一切都毁了。只要一想到余下的人生，宋青云就能感受到漫长的绝望。

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冲出了办公室。

_

谢迟安快回到童熠辉所在教室的时候，楼上一个人影坠下来。

宋青云自杀了。

那个年轻漂亮负责任，讲课生动有趣，平易随和会同他们开玩笑，危难时刻还会把食物分给学生的老师，自杀了。

谢迟安脚步一顿。

……是他错了吗？

他以为，发生那种事之后，班主任应当是想一个人安静待会儿的。

可为什么转眼之间她就死了？

生命那么宝贵的东西……明明人人都想要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