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6

谢迟安一怔。

梁亦飞惊讶地睁大双眼，结结巴巴：“什，什么？邓老师她——死了？”

童熠辉眼眸里漾着浅浅水波，像流动的星光，又似一尾鱼游过。他哽咽着点点头。

谢迟安沉声：“进去说。”

三人进了最近的一个教室。教室角落堆叠着几具尸体，被课桌半挡着，眼不见为净。

“你怎么知道的？”谢迟安问。

童熠辉平复心绪，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述。

“昨天谢学长走后，我就想回超市找邓老师……”童熠辉想起那时听到的对话，脸色变得很不好看，“然后我躲在货架后面，偷听到副校长和一个女人的对话。”

“那个女人问副校长钥匙拿到了没，副校长说拿到了，他还把邓老师给杀了！他就为了一把仓库钥匙……”童熠辉咬牙，“副校长早就背叛邓老师和那女人出轨了。我当时很害怕，被发现后就赶紧逃走。我很没用，做不了什么，可我不甘心就这么算了，邓老师她那么好。”

“我今天看到副校长进这栋教学楼，我就跟上了。我想着就算杀不了他，也得揍一顿出出气。”童熠辉捂住脸，“可我连跟踪都跟不好，半路遇上其他人，我就躲到这里来了。然后就看见了学长你。”

“对了！我之前在教师荣誉栏上看见了那个女人的照片！”童熠辉回忆，“好像姓王，是年级教导主任……”

谢迟安听完，眼眸微沉。

那只修长的手慢慢攥紧。

他低下眸，平静道：“你们先待在这里，把门锁好不要出去，我去解决一些事情。”

他早该处理掉那个人渣的。

如果早一点，邓老师也不会……

“谢哥，你去哪儿？我——”

“你别跟着。”谢迟安淡淡道。

梁亦飞欲言又止，最后无奈：“好吧。”

谢迟安只身一人出门，童熠辉和梁亦飞都待在锁好门的教室里。

梁亦飞受不了安静，就跟童熠辉说话：“小学弟，我叫梁亦飞，第二次见面，很高兴认识你。”其实他现在心情沉重根本高兴不起来，说话也只是为了排解负面情绪。

童熠辉轻轻“嗯”了一声。

梁亦飞叹气：“你说现在这都叫什么事儿啊？就跟做梦一样。不是真实经历过你敢信？可现实就是这么——操。”他烦躁地爆了句粗口，随即又低落下来，“说实话，有点想我爸妈了。平时总嫌他们唠叨，不想见他们，可现在见一面都奢侈。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活着回去……我想他们了，想家里热腾腾的饭菜和他们的唠叨了。”他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

童熠辉动了动嘴唇，看起来是想要安慰，又无从说起。

梁亦飞不好意思哭了。小学弟还没哭呢，他一个高三学长哭成狗算什么事儿？于是狠狠抹了把眼泪，梁亦飞问童熠辉：“你呢？小学弟，你想不想爸妈？”

童熠辉犹豫道：“我，我没有爸妈。对不起……我没法感同身受。”

梁亦飞傻眼：“啊？”他声音下意识轻下来，“你是孤儿啊？”

童熠辉点点头。

他又笑笑：“如果可以，我也很想见他们一面。后来发现这是不可能的事，也就不想了。”

梁亦飞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在这里诉苦，结果想安慰他的人其实比他还苦一百倍。他都没脸哭。

梁亦飞无法想象没有父母的生活：“那你这些年，都是怎么活下来的啊？”

黄成龙好歹还有个奶奶，但童熠辉真的什么都没有。

童熠辉说：“小时候是在孤儿院长大的。院长妈妈姓童，所以我们都姓童。院长妈妈说，她是在一个星河璀璨的晚上在孤儿院门口发现我的，说看见我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孩子模样很干净，像眼睛里有星星。”他说到这露出温暖的神色，“所以我叫童熠辉，熠熠生辉，小名就叫星星。”

梁亦飞静静听着。

童熠辉也像是很久没跟人好好倾吐过，讲得很慢很细：“孤儿院里有很多孩子，院子妈妈不能照顾到每一个人。资金也有限，总是饥一顿饱一顿。但我很喜欢每次过年的时候，院长妈妈会在门口贴上红对联，给每个孩子抓一把糖果，还能吃到肉馅的饺子。”

“后来就是勤工俭学吧……有时候真的很累，也会有撑不下去的时候。每次放学看到同学们有家长来接，我就忍不住想，我的爸爸妈妈在哪里？他们把我带到这世上，为什么不要我？我甚至想，我没有来到这世上就好了。但院长妈妈告诉我一句话。”童熠辉眸光微亮。

“她说我是星星。”

“星星是不会坠落的。”

“就算被无边的夜幕吞噬，也依然努力绽放着渺小的光。”

童熠辉用憧憬的语气道：“我一下子就找到了目标。我想好好学习，想出人头地。我想考上一个好大学，挣很多很多钱，然后回报院长妈妈。星星的光再渺茫，也能照亮别人。我一直为此而努力。虽然我不太聪明……”

“等等。”梁亦飞问，“你现在成绩怎样？”

童熠辉说：“年级前十吧。”

梁亦飞：“……”我们对“不太聪明”的定义可能不太一样。

“我真的很喜欢邓老师，她让我想起了院长妈妈。”童熠辉轻声道。

除了院长妈妈，童熠辉从小到大就没感受过什么善意。邓老师永远都不知道，她扶起一个受伤的学生，给他食物给他上药的举动，意味着什么。

提起邓老师，两人又是一阵无言。

突然，窗户被人敲响。

教室里的两人同时一阵激灵。梁亦飞扭头去看，脸上的警惕瞬间变成了惊喜。

“米雪！”

窗外站着一名少女，皮肤白皙，容貌清秀，正是梁亦飞暗恋三年的女神米雪。

“能开开门吗？有人在追杀我！”米雪脸色急切地大喊。

梁亦飞连忙打开门：“快进来！”

童熠辉想说什么，但是想了想，又止住了。

说不定他们是熟识的呢。童熠辉这么一想，也不能要求梁亦飞对突然出现的女孩保持戒心。

比起一直被谢迟安保护着的梁亦飞，这两天独自生存下来的童熠辉几乎对谁都是高度防范。

米雪一进门梁亦飞就把门反锁上了。他快速拉下窗帘，遮得严严实实。

米雪弯下身扶着膝盖大喘气：“谢谢你啊梁亦飞。”

梁亦飞一下子呆住了：“你知道我？”

“是啊，1班的梁亦飞，我知道你很久了。”米雪直起身浅笑。

怦！

梁亦飞仿佛听到内心烟花炸开的声音。

女神竟然知道我的名字知道我的名字知道我的名字知道我的名字知道我的名字——梁亦飞心中被这句话疯狂刷屏。

他顿时连话都说不利索了：“那个，你，你怎么知道的啊？”

“每天早操都偷偷看我，还在班里经常提起我，我在1班也有好朋友啊，当然知道了。”米雪说。

梁亦飞脸红了：“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你还说呢。我一直等你主动来找我，可你就是不行动。我一个女孩子，怎么好意思主动啊？”米雪抿着唇笑。

这话的意思是？！梁亦飞被天大的惊喜砸中，情不自禁地露出一抹傻笑。

难道他不是暗恋，女神其实也早就对他有意思了？天呐，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吗？

这世上最美好的事，莫过于两情相悦。

“学长……”童熠辉看见梁亦飞这傻样，有些不忍直视。

梁亦飞立马收敛，虽然嘴角还是止不住疯狂上扬。

在女神面前要保持形象。

梁亦飞咳了一声，严肃道：“米雪，刚是谁在追杀你啊？”

米雪脸色苍白一瞬：“不知道，一个不认识的女生。她太可怕了，我亲眼看见她杀了好多人。”

杀了好多人……梁亦飞心一跳。

这得是杀人魔吧！

昨晚他和谢哥还聊了一会儿，毕竟一下子死了208人，他不敢睡，总觉得学校里全是冤魂。

谢哥说那208名死者里可能也有凶手的存在，忽略掉这个因素，现在学校里应该存在200名左右的凶手。除去杀人魔外，大多数人应当只杀过一个人。

当然也有一大批潜在凶手。毕竟学校里作案工具有限，大家都没什么经验，杀人未遂的居多。这些潜在凶手甚至都不能够被统计数据体现出来。

而其中杀人魔占的比例很少。

不会这么巧，就被他们碰上一个？还是个女的？

梁亦飞心里有些打鼓。

咕——

肚子叫的声音。

米雪捂住腹部，难为情道：“不好意思，我两天没吃饭了……”

梁亦飞立刻心疼得不得了，伸手就要往口袋里掏食物，结果掏了个空。

他这才想起口袋里已经没东西了。

怎么办呢？他舍不得让女神饿着呀。

梁亦飞说：“我有吃的。不过放在教室里，我去拿。”他和谢哥本来也是要去教室拿食物的，没想到中途遇上童熠辉，耽搁了。

米雪立刻道：“我跟你去。”她可不放心跟另一个不认识的男生待在一起。

“外面危险……”梁亦飞为难，见米雪执意要跟，也就同意了。

其实他心里正美滋滋。

这可是难得的一个能和女神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啊。

“小星星，你就在这等谢哥，我们去去就回。”梁亦飞对童熠辉道。

“可是。”童熠辉忍不住说话，“学长要我们等他回来，哪都别去。”

“哎呀没事的！我们就去一会儿，走走。”梁亦飞殷切地对米雪道。他现在已经被“米雪也喜欢他”这件事冲昏了头脑，哪还有什么判断力警惕心。

“可——”童熠辉话还没说完，门就被梁亦飞关上了。

童熠辉：“……”

他有些担忧。

见惯人心的他，实在看不出那个女生眼里对梁学长有半点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