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啊？”梁亦飞又仔细一看，果然，画里的所有向日葵都是背对太阳的。

“奇怪，画画的人不至于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吧？”梁亦飞还在纠结画的问题，谢迟安已经撕开一条士力架，顺便把另一根也撕开包装递给梁亦飞，“补充体力。”

梁亦飞顺手接过，咬了一口后一顿：“谢哥，我会把食物还你的。”

“和我算那么清做什么？”

“不，谢哥。”梁亦飞声音很郑重，“我知道现在外面跟以前不一样了。刚刚他们为了一点水果打成那个样子，甚至孙全勇他都……如今食物那么重要，但你一点都不吝啬给我。我肯定也会回报你的。今后只要有我梁亦飞一口吃的，就绝对饿不着你！”

谢迟安沉默三秒，微微一笑：“我应该不至于让自己沦落到问你要饭的地步。”

梁亦飞：“……”

谢迟安和梁亦飞在美术教室待了没多久，外面就传来一阵喧哗。

走廊上，女生颤着身子慢慢后退，惊慌地看着眼前的男生步步紧逼。

“你看看你，那么柔弱，能杀得了人么？恐怕连明天都活不到吧！既然反正都是要死的，干脆就把面包给我吧？”男生贪婪地盯着女生怀里的面包，一步步靠近她。

女生忙把手背到后面，不住往后退去，直到脊背抵上冰冷的墙壁，再也无路可退。

男生已经丧失耐心，正要扑上去强抢——

美术教室紧锁的门打开了。

“欺负小姑娘，挺能耐啊。”谢迟安笑道。

……

谢迟安本来是不想理的。

刚刚男生在外面威胁了女生一堆话，里面梁亦飞听得快气死，但他也知道当下这情况少惹麻烦才是王道，于是犹豫着问谢迟安：“谢哥，这事儿……咱们管不管啊？”

梁亦飞问这话的时候，满眼都写着“想管”。

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谢哥就淡淡看了他一眼：“不管。”

梁亦飞：“……哦。”

他心里知道谢哥这决定没错。全校那么多人，这样的事情现在每时每刻都在学校的每一个角落上演，他们要怎么管？管多少？管的过来么？

……根本不可能的。

谁也不是救世主。

可梁亦飞看着外面的事儿，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谢迟安看到那幅向日葵画，轻轻闭上眼。

那一瞬间他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是在一排老旧的废弃楼房，他捧着个垃圾桶里翻来的面包，被人追着。

最后被追上了，那群孩子围着他，要他把面包交出来。

他不肯，退无可退了，就把面包藏在身后，好像这样对方就拿不到了似的。

那时候他就想把面包带回去给家里的那个人。

他还想了什么呢？

他还想……

如果有人来救救他就好了。

……

那人见教室里突然窜出来两个高大的男生，当即吓得一抖。

谢迟安只是体型瘦削，个头也有一米七六。

梁亦飞更是直逼一米八，看着还很壮硕。

男生顶多一米七出头，生生被衬成一个小矮子。细胳膊细腿一看就是缺少运动，也就能打劫打劫女生了。

男生心生惧意，又不甘心到嘴的面包就这么飞了，骂骂咧咧丢下几句：“这时候还逞英雄，要么你就一路带着这个累赘，要么她反正还是个死！干嘛浪费一个面包……”

谢迟安说：“你再废话下去浪费我时间，我让你知道什么叫浪费生命。”

“……”男生麻溜地滚了。

梁亦飞心里吹了波谢哥威武，赶紧问女生：“你没事吧？”

女生瑟缩了一下。

梁亦飞有点尴尬。

谢迟安问：“要不要进去休息一会儿？”

他长得好看，声音温柔，再加上刚刚出言赶跑了男生。女生迟疑了一下，竟点了点头。

就这么跟着两个陌生男生进了美术教室。

梁亦飞跟在后头，觉得心塞。

这看脸的时代。

要是他颜值有谢哥一半高，也不至于三年都不敢对女神表白，唉。

这回顾及女生，谢迟安没有锁门。

“你叫什么名字？几班的？”为了缓解女生的紧张，梁亦飞尝试跟她唠嗑。

女生低头：“……魏瑶。高二（1）班的。”

“啊，好巧哦。你再高一届我们就同班了。”梁亦飞凭实力尬聊。

魏瑶：“……”

梁亦飞开始没话找话：“你面包哪来的啊？现在学校里食物不好找吧？”

魏瑶闻言惊恐地捏紧手里的面包。

谢迟安忍无可忍：“你闭嘴吧。”

不会聊天就别聊。

梁亦飞委屈地“哦”了一声。

魏瑶死死攥着面包，攥得指节发白。

谢迟安平静道：“想吃就吃，我们不抢你的。”

魏瑶愣愣抬头，又慌忙摇了摇头。

虽然已经很饿，但还不到吃的时候。吃了就什么都没了，不吃拿在手里，好歹有个心理安慰。

美术教室里，魏瑶抱膝坐在角落里，怀里护着面包，时不时一阵抖动。谢迟安自觉与她空出一个安全距离，梁亦飞自然是跟着谢哥走。

梁亦飞道：“谢哥，我们午饭……”不知道教室现在怎么样了，但他们的食物还放在教室，总要回去一趟的。

谢迟安觉得梁亦飞情商没救了。

那边的魏瑶明显对任何与食物相关的话题都宛如惊弓之鸟，觉得全世界都要抢她的面包，梁亦飞还一直在那提饭饭饭。

魏瑶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

谢迟安察觉到：“你想说什么？”

魏瑶小声道：“面包是小超市的邓老师给我的……她也没剩多少了，但应该还有一些……”

谢迟安目光微冷：“这消息你还对多少人说过？”

魏瑶急忙道：“没有了！你们帮了我，我才告诉你们的。”

谢迟安冷淡下来：“下次别告诉其他人，即便帮了你的也一样。”

要是每个被邓老师帮助过的人都在受人恩惠或胁迫下告知食物来源，一传十十传百，邓老师就危险了。

谢迟安决定去超市看看情况。

谢迟安出门时还问了魏瑶一声：“你要和我们一起走吗？”

魏瑶犹豫了会儿，摇了摇头。

见识过外面的恐怖后，她只想在屋子里躲到天荒地老。

而且这两个都算不上认识的男生，关键时刻会保护她吗？

谢迟安没强求。他本来也就是随口一问。

两人走后，美术教室又显得空荡荡起来。

魏瑶把门反锁上，背靠着门板，感到一阵茫然。

她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着，无限拉长的煎熬。

魏瑶看到了那幅画。

她走过去端详。

温暖明亮的色调，满怀希望的寓意，让此刻不知所措的她有了一点安慰。

啪嗒——

钥匙转动的声音。

魏瑶整个人汗毛倒竖。

有人来了！而且那个人有钥匙！

魏瑶惊悚地转身，教室门被打开，卷进一地阳光，和带着血腥的风。

那人颀长的身躯站在光影里，看不清面容，姿态优雅，声音悦耳。

“嗯？有客人来了呢。”

……

谢迟安和梁亦飞抄近路走到小超市。

一路上途经一处小树林，梁亦飞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定睛一看，惊叫一声：“啊！谢哥！这里有个死人！”

树丛里露出一只脚腕，只要剥开树叶，就可以看见一张死去的男生的脸。

谢迟安脚步未停：“要是每发现一名死者你都要尖叫一声，我会以为我养了只尖叫鸡。”

他说这话时还面不改色地绕过了一具挡在路上的尸体。

梁亦飞一声惊呼生生堵在嗓子眼里咽了回去。

这种事他习惯不了啊！

两人跨越尸山血海，终于来到小超市。

梁亦飞第一次觉得从教学楼到小超市的路是如此漫长。

小超市的情况不容乐观。里里外外围了一圈人。

除了学生，竟还有一群老师。

不过这也正常，老师也需要吃饭。

“邓老师，你就给点吃的吧。”

“邓老师，你有食物为什么不拿出来？做人不能这么自私。”

“邓老师，老师怎么能让学生饿着呢？”

“邓老师……”

邓老师被学生们团团围着，有些紧张地攥了攥衣角。她试图解释：“我没有了……”能给的她都给了，剩下的也只够她和副校长两人撑几天的。

“你骗人！我早上还看见你偷偷给一个女的面包。你既然能给她，为什么不给我们？”

“你肯定还有！”

“不管了，她不说，咱们自己去搜！”

一群学生很快就挤进小超市，翻箱倒柜。还有人纯粹为了发泄，肆意打砸，把好好的店面弄得一团糟。

“你们这是干什么呀！造孽啊！”邓老师急得团团转。

副校长在那破口大骂，骂的却不是学生而是邓老师：“我就说让你别烂好心了吧？这下麻烦大了！”

他抡起拳头就要揍人。

中年发福的男人双眼瞪出的样子并不好看，天天强调纪律品性仪表规章的副校长原也会露出这般丑态。

他奈何不了暴动的学生，就把气全撒在邓老师身上。

谢迟安想上前，然而隔着汹涌的人群，他并不能第一时间来到邓老师身边。

谢迟安望着副校长的目光微沉。

突然，一个男生拽着邓老师冲了出来。

是童熠辉。

童熠辉左右张望了一下，拉着邓老师望人少的方向跑去。

小超市里，疯狂的人们推倒了货架，终于发现最里面那个仓库门。

这一定是储藏食物的房间！

众人欣喜若狂，试着砸门捶门，用身体去撞门。

但这扇门的质量该死的好，谁也不是超人，撞了半天，撞不开。

于是人们又开始疯狂地寻找钥匙。一个男生直接提着副校长的衣领质问：“钥匙呢？！”

副校长两股战战，毫不犹豫地出卖妻子：“在那个婆娘身上！”

学生们立刻开始搜寻邓老师，可现场哪有她的身影。

有人道：“我刚刚看见有个男的拉着她跑了！”

“他奶奶的，是想拿走钥匙独占吃的吗？往哪个方向跑的？看我们追上去不打死他！”

“右边！”

人们一窝蜂似的追过去了。

只有几个学生站在原地一脸茫然，刚刚那男生拉邓老师去的不是左边吗？怎么大家都往反方向跑了？难道他们看错了？

不是，谁喊的右边啊？？？

梁亦飞目瞪口呆。

刚刚谢哥突然喊了一声右边，把他差点吓死。

居然真把大家伙儿给忽悠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