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第一百二十五章

离开桓温大营之后,贾秉转道赶往郗愔设立在二十里外的营盘。

彼时,幽州来人的消息传遍建康城内,宫中已经得到消息,郗刺使自然不会被蒙在鼓里。让他意外的是,贾秉来得如此之快。

但人既然来了,总要见上一面,不能拦在营外。

帅帐中,郗愔一身玄色深衣,腰佩宝剑,高坐上首,见到入帐揖礼的贾秉,当即笑道:“早知幽州来人,可惜身在城外,如今方得一见。”

说话间,郗愔仔细打量贾秉,心中疑窦丛生。再看立在帐前的许超,不觉又是一凛。

数月未见,桓容身边竟多出这般人物,实在出乎预料。如此来看,先前答应太后之事委实过于草率,如今补救未知是否来得及。

“使君曾言,出仕为盐渎县令时,多得郗使君回护指点,实是心存感激。去岁北伐,仰赖郗使君仗义执言,出手相助,方才屡次脱困。”

“哪里。”郗愔摆手,“不过些许援手,桓使君实在客气。”

贾秉正色道:“使君亦言,知恩报恩。郗使君多番相助,皆记在心中,时时不敢忘。”

郗愔没有接话,看着面前的贾秉,脸上依旧带笑,心中却是一凛。

知恩报恩,反过来即是有怨报怨。

如果猜不透这四字背后的含义,枉他为官几十载,浸-淫朝堂数十年。

“桓使君之意,愔业已了然。”

贾秉点到即止,再次拱手。随后话锋一转,提及两人的“盟友关系”,并命人将表礼送上。

“知晓郗使君尊崇黄老,使君特地寻来汉时古籍两卷,另有前朝宫中山水盆景,胜在奇巧,还请郗使君笑纳。”

看到送入帐中的木箱,见到箱中的竹简和玉石雕刻的盆景,郗愔眉心微蹙,深思此举之意,心中不免怅然。

自此往后,怕是再不讲人情,只重利益。

贾秉又令人送上一只小箱,箱中装着缠绕金丝的玉盒,合中盛有两枚金珠,一大一小,珠光莹莹,光灿夺目。

郗愔不解其意,下意识看向贾秉。

两颗金珠不论,一大一小是何用意?

“世人有言,骨肉亲情不可离散,父子兄弟不容相间,士族之家一损皆损,一荣俱荣。”

贾秉刻意顿了顿,见郗愔神情微变,方才继续道:“所谓盎盂相击,虽有愤意,不过一时之气。遇大事当前,总会消弭分歧重为一体。正如此珠一般,生于同贝,则小者倚大,长者扶幼,此乃常世之道。”

“父子亲情,常世之道?”

郗愔细品此言,神情变得凝重。

“此乃桓使君之意?”

“然。”贾秉颔首道,“建康风雨将至,使君远在幽州仍忧心庙堂。仆先时往大司马营盘,已当面道明使君之意,大司马甚感欣慰。今拜访郗使君,字字句句皆出诚心,盖因郗使君之前恩义。”

翻译过来就是,桓氏父子决定抛开往日恩怨,暂时联手,在册立新帝之事上,幽州姑孰保持高度有一致。甭管出于何种原因,桓容又是为什么让步,基调就此定下。

向郗愔透出消息,是看在往日恩情的份上,事先给他提个醒。

经过此事,权当报偿之前的恩义,今后相交全靠利益维系。如再遇寿春之类的谋算,桓容绝不会留手。

届时,恩怨当面两清,还请郗使君不要怪他不讲人情。

该送的礼送出,该说的话说完,郗愔如何决断全在自身。

以贾秉来看,郗愔不会立刻做出决定,肯定会派人多方打探,确定幽州的确和姑孰“和解”,才会决定如何行事。

到了那时,留给他的余地已然不多。

想到这里,贾秉现出一丝浅笑,拱手告辞,打算赶在城门关闭前折返。

此行肩负重任,至今仅完成一半,尚有士族高门需要拜访。除了透出消息,坐实“父慈子孝”“姑孰幽州联手”之外,最好能趁机多拉拢几姓高门。

太原王氏和陈郡谢氏不用想。

既然和琅琊王氏结盟,同二者必有利益分歧,能维持表面和平已是不宜,拉拢联合实属天方夜谭。

桓容和谢玄交情不错,但在家族利益面前,个人的友谊只能抛在一边。

贾秉眼中看好的,是留在建康的少数吴姓,以及不得志的侨姓。

这些士族要么受出身限制,要么是之前站错队,多数被边缘化,在朝堂力量微弱,别说左右政-局,还比不上桓容在幽州的力量。但他们久居建康,消息灵通,兼彼此联姻,关系网四通八达。

如果利用得好,远比琅琊王氏更“有用”,能为桓容提供更多便利。

琅琊王氏现今势微,勉强能同明公以礼相待。待到在朝堂站稳脚跟,以其家族底蕴,不可能久居人下,恢复往日荣耀不过早晚。

到了那时,双方的联盟势必变得脆弱,轻轻一碰就会碎裂。

为了各自利益,或许还会从背后-捅-刀。

琅琊王氏何时动手,暂时不好评论。以贾秉的行事风格,事情稍有苗头,肯定会建议桓容先下手为强。

早-捅-晚-捅-都是-捅,早点下刀反而痛快,省得瞻前顾后惹出麻烦。

贾秉坐在车里,想到临行前与桓容的深谈,不觉眯起双眼。

“明公智慧过人,奈何心肠太软。”

不过于他而言,有这样的主上反倒是运气。

换成六亲不认的枭雄和奸雄,贾秉要担心的就不是心肠太软,而是成就大业之后,自己该如何避居山野,远离可能到来的祸事。

推开车窗,接到零星洒落的雨丝,贾秉忽然发笑。

许超不解的看向身后,不禁满头雾水。

“贾舍人因何发笑?可是见到什么稀奇事?”

许超一边说,一边四下张望,除了匆匆赶路的百姓,挑着担子寻找避雨处的小贩,就只有没事出来赏雨的士族郎君和女郎。

这些有什么可笑?

“自幽州南下,越近建康雨水越多。”贾秉慢悠悠道。

“去岁北地亢旱,今岁难言吉凶。不过南地必有水患,建康或能免灾,豫州和江州等地怕不安稳。”

许超愕然。

“贾舍人能观看天候?”

“略懂。”

“方才是因水灾发笑?”问出这句,许超心中很不舒服。如果贾秉给出肯定答案,难保他会不会当场翻脸。

“怎会。”贾秉摇头,沉声道,“在许幢主眼中,秉是此等人?”

“……”他能说是吗?

“今日事情顺利,秉心情畅慰。兼雨水微凉,驱散夏日燥-热,方才如此。”贾秉耐心解释道,“许幢主实是误会了。”

真是误会?

许超仍有几分不信,却也明白两人肩负重任,最好不要钻牛角尖,无谓的生出-龃-龉。

“超出言不慎,贾舍人莫要见怪。”

“无碍。”贾秉笑道,“许幢主快言快语,超甚是仰慕。”

仰慕?

许超咧咧嘴,忽觉脊背有几分寒意。

按照使君的话来说,被贾舍人仰慕,当真是压力山大。

马车一路前行,雨势逐渐加大,渐渐由细丝连成一片,泼洒而过,整座建康城笼罩在雨-幕之中,仿佛披了一幅轻纱。

青溪里,钱实又逮到在府外探头之人,二话不说动手敲昏,五花大绑丢进暗室。

甭管是谁所派,来了就别想走。

捶几顿问出口供,通通送去盐渎做盐奴。

“这么做不会出事?”有健仆担心道。

“不会。”钱实摆摆手,抹去脸上的雨水,笑道,“送去盐场有专人看守,别说跑出来,连寻死都别想。”

残酷吗?

的确。

然世道如此,不下重手,背后之人更会得寸进尺。况且,有桓容的吩咐,又有南康公主的许可,钱实行事再无顾忌。

背后人不动心思且罢,若是敢动歪心,派来几个抓几个,越多越好,倒省了招盐工的麻烦。

回廊下,李夫人打开竹笼,笼内的鹁鸽迈步走出,并不振翅飞走,而是歪着小脑袋,讨喜的蹭着李夫人的袖摆,发出咕咕的叫声。

婢仆看得稀奇,却是不敢轻易靠近。日前有人喂食时不慎被啄伤,手背留下一条长疤,涂再多的药也不见好,她可不想在以身试法。

李夫人取出一只香球,素手轻轻晃动,里面装着桓容惯常用的香料,伴着声响在雨中飘散。

鹁鸽愈发显得温顺,蓬松胸羽,咕咕叫得更欢,圆滚滚的更加可爱。

南康公主走来时,恰好见到鹁鸽躺倒,不由得轻笑出声。

“阿姊。”

李夫人抬起头,拂过脸颊边的发丝,展颜轻笑。

廊下婢仆福身行礼。

南康公主抬起右臂,除了阿麦,余下之人尽数退开五步。

“这样的天,能飞吗?”

“无碍。”李夫人托起鹁鸽,指尖擦过鸽身上的羽毛,笑道,“不过要将绢布裹好,免得污了字迹。”

南康公主点点头,亲手将绢布放入竹管,绑到鹁鸽颈上。

“这还是瓜儿上次送信留下的。”

碍于体型关系,拇指粗细的竹管,苍鹰可以绑腿,鹁鸽就只能系脖子。

待雨水减小,李夫人命人送来食水,喂过之后,亲手放飞鹁鸽。

黑灰色的身影在庭院上空盘旋两周,咕咕叫了几声,旋即振翅向北飞去,很快化作天边的一个黑点,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之外。

“阿姊,我听婢仆说,太后遣了内侍入府?”李夫人拉过南康公主的袖摆,轻声问道。

“的确。”南康公主冷笑,“请我入宫,言有要事相商。”

“要事?”

“八成是见派来的人一个没回去,想要探一探根底。要么就是没查出幽州来人的目的,打算从我嘴里问出几句。”

“阿姊,其意非善。”李夫人轻蹙柳眉,道,“不若借口着凉,莫要去了。”

“何需借口。”南康公主笑道,“我乃晋室长公主,她不过一个-后-宫-妇人,夫主亲子皆亡,仗的仅仅是个太后名分。褚氏盛时,我亦不放在眼中,如今撕破脸,更无需太多顾忌。”

“所以?”

“我不想见她,直接将人打发走了。”

李夫人圆睁美眸,表情中闪过一抹惊讶。

“阿姊说真的?”

“当然。”南康公主难得起了玩笑之心,拂过李夫人发间的流苏,“阿妹不信?”

李夫人收起惊讶,眉眼弯弯的笑了,顺势倚向南康公主,吐气如兰,笑靥如花。

“阿姊说的,妾自然相信。”

两人相视而笑,细雨轻轻泼洒,朦胧飘渺,遮住廊下一双倩影。

台城

回宫的宦者跪在殿中,脸色发白,嘴唇隐隐发抖。

褚太后坐在榻前,面沉似水,许久不曾叫起。

扈谦安坐在一侧,神情淡然,安适如常,仿佛不是被从家中强行“请”来。倒是随他来的两个徒弟心思不定,神情间带着不安,眼中时而闪过畏惧。

忽有一阵急风破窗而来,带起呼啸之声,吹熄摆在墙边的两盏三足灯。

宦者和婢仆不敢做声,匆忙撤去旧灯,送上新灯。

火光摇曳数下,终于未再熄灭。

风声雨声隔绝在殿外,殿内飘着檀香,灯光通亮,气氛却格外压抑。

“南康真这么说?”褚太后沉声道。

“回太后,千真万确。”宦者不敢隐瞒,额头触及地面,声音都在发抖。

褚太后攥紧衣袖,咬碎银牙,终于没能忍住,挥袖扫开了摆在面前的竹简。

竹简落到地面,瞬息摊开,现出上面的几行字,分明是扈谦卜笄所得的卦象,“变数”二字赫然在目。

“太后息怒!”

宦者宫婢大惊失色,均伏跪在地,面色发白。

“下去。”

五息之后,褚太后收敛怒色,斥退众人,仅留下心腹宦者。

待殿门关闭,阴沉的目光转向扈谦,冷声道;“事到如今,你还不打算说实话?”

“仆不甚明了。”扈谦淡然道,“卜笄所出俱已呈送太后,无有隐瞒。太后还想从仆口中听到何言?”

“好,好一个无有隐瞒!”褚太后怒极反笑,“那‘贵极之相’又该怎么说?”

扈谦良久不语。

褚太后以为说中,冷笑更甚,“肯说实话了吗?”

扈谦叹息一声,道:“此事确是仆故意为之,其意在扶助晋室。然天命自有定数,所行种种不过枉然。”

“一派胡言!”褚太后更怒,硬声道,“你如今还想骗我?!什么变数,什么有益晋室,通通都是假话!”

扈谦抬起头,直视褚太后双眼,黝黑的眼底仿佛深渊,不带一丝情感,扫过人身上,直让人冷到骨子里。

“何为变数,太后可曾细想?”

褚太后忽然顿住。

“变数之所在,即命运之所定。”

“仆言丰阳县公为变数,即对晋室,也为其自身。晋室后代本应得益,然遇人-插-手,旁生枝节,命数岂能不变!”

听完这番话,褚太后的表情变了几变。

“你是说,此事怪我?”

“太后心知肚明。”

六字掷地有声,褚太后怒气不再,声音微微颤抖:“可有破解之法?”

“命数已变,仆终为凡人,无法堪破天机。”扈谦垂下眼帘,沉声道,“太后信与不信,全在自身,旁人无法左右。”

褚太后愣在当场,颓然的张了张嘴,终于未出一言。

雨水时断时续,持续整整一夜。

翌日清晨,天空中仍是灰蒙蒙一片。

城门初开,一队车驾率先行入。

赶车的汉子肩宽臂长,腰粗十围,极其彪悍。低头扫过两眼,直让城门卫脚底发软,头皮一阵发麻。

验明身份,知是郗愔入城,城门卫很快放行,车驾扬长而去。

待马车行远,城门卫互相看看,长舒一口气,低暔道:“都言北府军选自流民,五个幢主里有三个流民帅。凶成这样,传言果然非虚。”

驾车之人早年曾为流民帅,其后投身北府军,屡次立下功劳。

此次刘牢之奉命留守京口,他便接替前者充任车前司马,护卫郗愔出入安全。

车驾穿过秦淮河畔,一路没有停留,驰往青溪里。

篱门刚开,河上行船不多,有两艘自南来的商船正在卸货。

一名健仆扛着木箱,视线被遮挡,不慎被疾驰的马车带倒,顾不得散落的货物,就地翻滚两圈方才保得性命。

“谁他……”

不等健仆骂出声,已被同伴用力捂住嘴,强行拖到一边。直到马车行远,拽人的汉子方才松开手,擦去额头冷汗。

“开口前也不看清楚,不要命了吗?!”

“红漆皂缯,又是从城外来,分明是刺使车驾。知道车里都是谁,你就敢开口?肩膀上扛着的是脑袋还是石头!你不要命,大家可都没活够!”

健仆忙向同伴赔礼,又匆忙扶起木箱,捡拾散落的货物。

好在箱中都是些寻常杂货,不怕被雨水浸湿。要是换成海盐香料,这一趟非但不能赚钱,赔偿损失都会要了他的命。

不提健仆如何后怕,马车驰入青溪里,直接行到琅琊王府。

车前府军递上拜帖,府门很快打开,琅琊王司马昱亲自出迎,见到从车上走下的郗愔,眸光微闪,迅速挂上笑容。

“方回大驾光临,昱有失远迎。”

“殿下客气。”

两人寒暄一番,迈步走进府内,亲热得仿佛挚友故交。

不到片刻时间,郗愔拜访琅琊王之事便报至桓温面前,台城内的褚太后也有听闻。

得知消息,二者反应截然不同。

桓大司马低笑出声,言道:“郗方回能屈能伸,我当真是小看了他。”

褚太后勃然大怒,旋即又变得颓废。

思及扈谦所言,无力的瘫坐在榻前,瞬间像老了十岁。

建康的风雨暂时未飘到幽州。

自贾秉动身前往建康,钟琳变得愈发忙碌,不到几天时间,人竟瘦了一圈,走路都在发飘。

桓容心下担忧,立即给盐渎送信,留石劭坐镇县衙,请荀宥尽速赶来,顺便将桓祎一起带过来。

不承想信件送出,荀宥倒是快速启程,不日抵达盱眙,桓祎却是压根没见踪影。

“四公子日前出海。”

“出海?”桓容愕然,声音高了半度。

“使君放心,是能经风浪的大船,且有老练的船工和私兵随行。仆特地叮嘱过,只在近海,不得远行。”

荀宥的表情很有些莫名,显然是和桓祎做过一番“斗争”,最终没能说服对方,反而败下阵来。

不过,能让荀舍人露出这幅表情,桓祎当真是本领不小。

“四公子水性极好。”

想起能在水下闭气三十息,让船工甘拜下风,爱好四处撒欢的桓四公子,对比安于刺使府内,非必要绝不乱跑,颇有“宅”属性的桓容,荀宥忽然感到一阵欣慰。

幸好明公的性格不似四公子,当真是万幸!

“阿兄真出海了?”桓容固然有几分诧异,却又在预料之中。

桓祎早言向往大海,如今不过提前实现。

虽然有几分任性的成分在,但就安全方面而言,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确定桓祎只在近海游-荡,不会前往远海,桓容略微松了口气,提到嗓子眼的心暂时放了回去,转而询问武车之事。

“已有两批送出,共计十五辆,半数出自库中。”荀宥正色道,“装船之前,公输和相里对车身做过改造,暗中埋下机-关,确保他日不会对明公造成威胁。”

桓容挠挠下巴,这是简易版不算,还要偷工减料?

可他怎么半点不觉得亏心?

桓使君四十五度角望天,默然无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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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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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我从后面窜回来了

    易谦盛2020/03/08 15:44:54回复 举报
  2. 国庆期间补作业的我……

    许探否2020/10/08 22:53:37回复 举报
  3. 我就说,这俩人算计来算计去的,还谈啥感情哦,直接抄刀子干多好

    匿名2021/02/01 00:13:08回复 举报
  4. 楼上那个匿名真的看了很多次了每次感情戏都跳出来喷真的很烦。你不爱看有人爱看,你不爱动脑子有人爱动。我就喜欢看人算计着谈恋爱,斗智斗勇的恋爱我觉得可有意思。

    JC2021/06/14 05:36:15回复 举报
  5. 赞同楼上,爱看不见,用不着你指指点点。狗系统我不快!!!

    胡不归2022/02/08 08:59:02回复 举报
  6. 捶几顿问出口供,通通送去盐渎做盐奴。

    匿名2022/03/03 17:48:44回复 举报
  7. 真的超爱远方大大的文最主要的除了剧情精彩之外就是因为没有恋爱脑,都是正常人

    木然2022/09/09 17:21:05回复 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