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季冉请夏默去的是一间高级餐厅，人不多，也免得被打扰了。

夏默一直没怎么说话，落座之后也是季冉直接点的餐，点完了才想起问夏默：“夏老板是国外回来的，会吃不惯这里的东西吗？”

夏默看他一眼：“你的国籍是西班牙吧？”

他好歹是正宗的中国人，一个真洋鬼子问一个假洋鬼子习不习惯吃中国菜，这场景实在是有些滑稽。

所以季冉笑了：“这么说夏老板倒是对我的事情挺了解的？”

夏默抿了一口茶，掩饰自己尴尬的神态，他确实问过季冉的事情，对他的概况也有个了解，季冉看着他不自在的表情心情大好，笑眯眯地说道：“我祖上三代就移民去西班牙了，不过我其实是在中国出生的，那个时候爸妈在国内投资生意，一直到七八岁大才跟着他们回去了西班牙，高中毕业之后又回了来这边念大学。”

“嗯。”

一个字的单音，是夏默惯常结束话题的方式，但季冉却没打算放过他，继续说道：“我听人说，夏老板以前也在西班牙生活过一段时间是吗？这么说来我们还挺有缘的，可惜以前不认识夏老板。”

夏默不想说自己的私事，实则也没什么好说的，他也是几岁大父母去那边做生意跟了过去，后来高中毕业之后就去了美国念书，但是他的脑子里却其实并没有那一段冗长的记忆，高中毕业那年他发生了一次车祸，醒来之后就把从前所有的事情都忘记了，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所以他的冷，不单是因为性格使然，没有记忆的人，骨子里都是缺乏安全感的，对待任何人都怀着戒心，哪怕是他的亲生父母，他也始终真正亲近不起来。

季冉看他又习惯性地轻蹙起了眉，知道他大概不高兴了，于是也闭了嘴，菜很快上了来，清蒸鲫鱼、玉米虾仁、葱花炒蛋和鲜菇汤，季冉笑问夏默：“不知道这些菜合不合夏老板的胃口？”

夏默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也没有让对面坐着的人看出自己的惊讶，季冉点的菜都是他平时最喜欢的家常菜，他口味清淡吃不了太油腻的，在国外这么多年也始终适应不了西餐，这几道菜虽然普通，但季冉能够准确的点出来，其实是很让他意外的。

季冉笑了笑，果然还是跟当年一样，连口味都没有变，对此，他实在是很满意。

拿出手机对着一桌子的菜拍了张照片，夏默也没什么反应由着他拍，拍完之后季冉看了看，正好照到了夏默拿着筷子的修长手指，重点是，没有婚戒，心下满意，随手将手机塞回了裤兜里去。

“夏老板觉得我今天试镜的表现怎么样？”

一边吃东西，季冉一边语气自然地问起面前的夏默，夏默心想着终于是转到主题上来了，不咸不淡地扔了三个字出来：“还不错。”

“是嘛，”季冉乐颠颠地笑了：“夏老板不是在说违心话？我的经纪人都总是说我没有演技只会卖弄脸蛋，没想到倒是能在夏老板这里听到一句‘还不错’，那我还真是荣幸。”

在季冉说到“卖弄脸蛋”的时候，夏默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笑得花枝烂颤的人似乎让窗外的阳光都失了色，这么想着他又有些惊讶，他身边长得好的俊男美女数都数不清，包括他的未婚妻张嘉蕊也是美艳无双，但从来没有人会让他总是看着那双眼睛和笑脸就会出现失神的状况。

这样的感觉让夏默很不舒服，也本能地抗拒。

移开视线，夏默再次抿了一口茶。

又在掩饰不自在了，季冉看着笑得更乐，七年过去，他的男人还是这么傻乎乎的又纯情，真是……

“既然夏老板也觉得不错，考虑一下我吧，”季冉说着眨了眨眼睛：“我是真心想演这个角色。”

“这个最后要等邓导定，”夏默淡定地推拒：“是他的戏，他不喜欢让别人在选角上插手太多。”

“那夏老板可以帮我推荐一下啊，你是投资方，邓导他总得给你面子的吧。”

“……我尽量吧。”

有夏默这句话，季冉也就见好就收，不再纠缠这事惹他反感。

买单之前，夏默去了一趟洗手间，季冉招手叫服务员来买单，顺便心情大好地给红着脸的女侍应生签了个名，然后拿出手机，翻出之前拍的那张照片，盯着看了几秒钟，点开微博，先看了一下上次发的那条艾特夏默的下头的留言，除了他的粉丝花痴，就是张嘉蕊的粉丝骂娘，再要么就是段子手路人各种调侃，评论转发数倒是前所未有的高。

翻了几页，估摸着夏默快回来了，直接点开写新微薄，上传刚才那张照片，再加上一句：谢谢夏老板的招待[爱你]，后面依旧是艾特了夏默。

点了发送之后照旧退出懒得去看，反正他确定夏默这样的性格的是不会去看这种东西的，除非有人提醒他。

夏默回来见季冉已经买了单也没说什么，拿了东西示意他可以走了，夏默去停车场拿车子，季冉没有单独离开的意思，一直跟着他，自觉地坐上车子，笑着冲夏默道：“这里离我住的公寓挺远的，坐出租太堵了，搭地铁很容易被人认出来，拜托夏老板勉为其难，送我回家吧。”

屁股已经黏椅子上不肯动了，夏默也不好赶他下去，只能是发动了车子。

路上say的电话锲而不舍地打过来，季冉已经按掉了几次，依旧是响个不停，一直到夏默都忍不住开口：“你先接电话吧。”才悻悻然接了起来。

“你是不是有病？！是不是有病？！是不是有病？！！”

早知道say一定是这个反应，所以在按下接听的那一瞬间季冉就已经一手捂着出声口将手机搁远点，等他骂够了，才接起，抢在他开口前，先快速说道：“你不要听风就是雨，根本就是很平常的事情，你这么大反应反倒显得心虚。”

“我心虚什么？！闹绯闻的是你又不是我！”

“安啦安啦，我知道分寸。”

“你知道个屁！”

季冉的回答是直接按掉电话关了机。

一旁的夏默听着已经开始皱眉，季冉笑着与他解释：“我经纪人，他有点神经质，习惯就好。”

夏默没有说什么，想问他又闹了什么绯闻，但是话到嘴边转了一圈还是咽了回去，他从来不是会多别人事情的人，更不想因为季冉打破这个规矩。

四十分钟之后，车子在季冉住的公寓楼下停下，季冉没有下车，而是问夏默：“夏老板要不要上去喝杯茶。”

“……”

如果现在不是青天白日，夏默一定会怀疑这个小明星又想勾引自己，但即使现在是青天白日，季冉说话的时候眼里的神采也很有勾引的意味。

“去吗？”季冉笑着再次眨了眨眼睛。

夏默转过头，面无表情，至于心里什么感觉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

沉默有的时候不代表默认也代表拒绝，季冉看他完全没有动的意思，无趣地撇了撇嘴，又道：“我手机没电了，要给经纪人打个电话，家里没座机，夏老板能不能借手机给我用下。”

刚才明明是自己关机而不是没电，夏默连揭穿都懒得揭穿他，但是电话不给他他似乎就赖定了在车上不下去，只能是不情不愿地把手机递了出去。

季冉一看手机锁屏和主页面都是很干净的风景画，没有某位女神的照片，心情大好，先动作迅速地点开微博，加上自己的关注，再转发自己刚才发的那条微博，配上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花，因为夏默是目视前方所以并没有看到他的小动作，然后再点开拨号键盘，快速把自己的号码输了进去，再按下拨通，三秒钟之后，裤子口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他打开了的手机就欢快地唱起了歌。

季冉笑着把手机还给越发面瘫了的夏默，掏出自己手机在他面前晃了晃：“夏老板，有空多联系咯~”

终于打发走了季冉，夏默也松了口气，虽然他不想承认，但是跟季冉相处除了他某些刻意的行为大部分的时候自己其实很舒坦，只是这种感觉是他下意识抗拒的。

开车回公司，刚到张嘉蕊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俩人还在冷战，夏默想着干脆哄她几句算了，就按了接听，只是没等他开口，那边就大声质问了起来：“你为什么要转那个不要脸的小白脸的微博！你们是什么关系？！你明知道他是想攀关系抱大腿你为什么要给他机会？！他是个出来卖的你不知道？你是不是疯了！”

夏默听得莫名其妙，但更惊讶的是张嘉蕊这歇斯底里的反应，这么多年当真是第一次，一贯修养好的她竟然会用这样的语调说话，甚至骂人，夏默皱起眉：“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你告诉我你刚才跟谁一起吃饭去了？！你是好的不学想学别人玩男人是吗？！你想都别想！”

夏默已经忍无可忍，直接挂了机，气恼之下又点开了自己一个月也难得上一次的微博，看着新刷出来的自己主页的第一条博，终于是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点了删除，在确认的时候想起刚才张嘉蕊疯狂的声音，脑子里又一瞬间闪过季冉那双似乎藏了太多复杂情绪的眸子，犹豫了一下，到底是鬼使神差地按下了取消，留着那条博点了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