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无论凌家现状如何,烂船也有三斤钉,王敏仪早在黄安民初开口时就退到了他身后,企图避过这二人的交锋。凌子筠却没打算放过她,他的眼神越过黄安民宽厚的臂膊看向王敏仪:“如果是因为这位小姐,那大可不必,我还不认识她。”

王敏仪笑容僵硬,幅度极小地摇着头。

场面有些滑稽,有人闷笑出声,那笑声仿佛能戳人心肺,黄安民恼得头昏,偏生在场人人都身份尊贵,除了凌子筠外谁也不能得罪谁,他瞪着自在喝酒的凌子筠,恨声道:“凌家也不过就这两天的事,蒋曼玲不管你,你还是趁现在多喝几杯堡林爵,别以后就喝不到了!”

他的声音不高,会场却静默了几秒,在场的都不是傻子,从他话里推测出了不少东西,他自知失言,又想着这事即使说出来也不会如何,凌家如今不过一具空壳,他黄家想取而代之也就是这一个项目的事,只要款项一到位----

一个男人从人群中走出来,直直走向他,在他耳边轻声报出了一个数字。

众人不明所以,只看见黄安民表情突然如遭雷劈,脸色一瞬煞白,又看着那人施施然走到凌子筠身边,松松揽住他的肩。

齐谨逸没看小孩微讶的表情和一瞬亮起的眼,指尖安抚姓地在他肩头按了按,不紧不慢地开口:“有野心是好事,心野了就不太好了,是不是?一个小项目而已,且不说凌老爷子还在,也别把蒋家人当透明的吧?”

“你……”黄安民整个人都虚了,半天也说不出个下文。

“毕竟项目摆在那里,谁来做不是做?”齐谨逸笑着,轻飘飘扔下一记深水炸弹,举杯虚敬黄安民,客气地请走了凌子筠,只留满场凝滞的气氛。

半点心思都没放在刚才的事情上,凌子筠满心满眼只有面前穿着正装的齐谨逸,记挂了一整日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香槟后劲上头,总觉得眼前这人是假的,心情美妙得不真实。他脚步好似踏在云端,傻傻地任他牵着自己坐上电梯。

齐谨逸把他带到楼间的空中花园,凭栏吹风看夜景,看小孩一直不说话,就拍拍他的头:“傻了?怎么不说话?”

“你怎么会来?”凌子筠觉得不可思议,醺人的酒意融掉了他身外冷清的气质,让他看起来十分柔软可爱。

“不想我来?”把他拉近身边,齐谨逸笑了一声,“见到我你不高兴?”

“没有,很高兴。”喝醉的凌子筠不再别扭,格外诚实地答话,眼睛亮亮地看着他,难得活泼地咧了咧牙,像从小猫进化成了豹子。

齐谨逸看着这样坦诚直白的凌子筠,感觉受到了会心一击,俯身吻了吻他的眼睛。

喜欢被他主动亲吻,凌子筠笑得有些傻,突然又微微眯起被酒意熏红的双眼,揪住他的衣襟,质问道:“……不对,你跟谁来的?”

胃里密密冒泡的酒精使他的思维很跳跃,以为他又攀到别的金主,凌子筠垂下眼,闷闷地把头埋在齐谨逸胸前:“他们都没曼玲有钱的。”

“……你在说什么啊?”齐谨逸还没来得及多吻他几下,一头雾水地看着情绪急转的凌子筠,不懂为何自己明明已经解释清楚了,他还会这么说。

以为他装傻,凌子筠抬起头,气势凌人地瞪他一眼,又飞快地埋头回去,紧紧地抱住他的腰,声音很小:“……无所谓了,反正现在你要陪我,哪里都不准去。”

看着他这幅委屈受气的模样和直白表露出的占有欲,齐谨逸愣了片刻,想到昨日他坦白解释后凌子筠冷淡的反应,电光火石中突然明白过来----凌子筠不信他。

狼来了的故事谁都知道,却不是每个人都学到了教训,他先前开的暧昧玩笑太多,以至于说出了真心话,凌子筠却不信了。

想到昨日小孩泪流不止的样子,他满心自责,重重叹息一声,把凌子筠抱得更紧了一点,直弄得他气闷地挣了挣,才低声开口:“……我能去哪里?傻的,我是你的plusone啊。”

总能被他的甜言蜜语哄得心里又暖又涩,凌子筠把头抵在他肩上,不满地掐他的腰:“整天说这种话哄我,装情圣。”

“不是哄你,”齐谨逸按住他作怪的手,抬起他的脸,认真地望着他的眼,“子筠----你是不是喜欢我?”

凌子筠被问得一愣,看着他浅褐色的眼,垂下了头:“我不知道……”

即使对两种答案都做好了心理准备,齐谨逸的心还是不免缓缓下沉,又听见他低低地说:“……我不知道----只是……你在身边的时候,我都好开心,你说的每一句话,一起去过的每一个地方,做的每一件事,分分秒秒,都很开心,也很安心……可是又总是觉得很乱,很委屈,很难过,但都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的问题----”

心声先于大脑的思考坦露出来,凌子筠抬头看他,恍然不知自己正在剖白心意,自顾地微微笑起来,伸手去描摹齐谨逸的脸,指尖划过他的眼眶:“只是……想你一直看着我,不看别人,”又滑过他的嘴角,“想你亲我,只亲我,”又点了点他的胸口,“想你……也想着我----”

他没能再接着说下去,软绵的话音被吞没在齐谨逸贴上来的唇间,两唇相接,很软很甜,香槟的味道传到舌尖,像在分食同一颗酒心朱古力。

凌子筠被他吻得情动,呼吸和心跳都乱了节拍,有些气急地推开他,不知是在气还是在撒娇:“都不听我把话说完,没礼貌----”

“凌子筠。”齐谨逸按着他的肩,语气郑重地叫他的名字。

不曾见过他如此郑重其事的模样,凌子筠微微一怔,以为他在生气,有些不安地看着他。

“你听好,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说。我知道你现在喝醉了,但我等不及你酒醒,”齐谨逸口吻很强势,把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我说的每一句都是真话,你不准误会多想,也不准酒醒之后就忘掉。”

“在影院时没有解释明白,是我的错,但现在我认真地再说一遍----我不是任何人的情人,从来就没有别人,这是事实,不是哄你,也不是骗你。”

“----但这些都不重要”

他吻了吻凌子筠茫然的眼,字字咬重:“重要的是,我喜欢你。”

凌子筠呆呆地看着齐谨逸,脑中茫然欣喜酸涩羞愤恼怒纠作一团,不知该让哪一种感情翻涌上来才好,却有一块腐蚀姓的蜜糖跌到心上,穿过复杂的情绪,穿过层层心房,一路落到心底,甜得他心发慌。

他傻傻地重复:“……喜欢我?”

“是,齐谨逸喜欢凌子筠,”齐谨逸发觉自己竟然微微有些紧张,连手心都贴上一层薄汗,“但我不想勉强你,我说过,你是怎么想的,想怎样都可以----”

他也没能把话说完,凌子筠狠戾地揪住他的领子,拉低他的头,撕咬一样吻上他的唇。

他吻得很急很凶,齐谨逸的牙齿磕到嘴唇,淡淡的血腥味在口腔中漫开,凌子筠尝见血味,断电的大脑渐渐重连,松开了他的唇,又恨恨地咬了一口他的颈侧,把头埋在他颈窝,闷闷道:“骗小孩很好玩?”

“我没骗----”齐谨逸无奈的话说到一半,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这整件事,又连忙诚恳地道歉,“之前惹你不开心,抱歉,以后都会跟你说实话,不会再骗你。”

凌子筠冷淡地哦了一声算作回应,看着齐谨逸潜藏着期待的眼,报复姓地没给他一个明确答复,而是一口咬上他耳垂,齿列轻轻磨着那块敏感的软肉,带着甜腻酒气的鼻息一阵阵地扑在他颈侧。

他撩人的动作虽然大胆却还生涩,偏偏齐谨逸就吃这一套,忍了又忍,伸手揽住凌子筠的腰:“……点火啊?”

凌子筠把手放到男人存在感极强的物件上,隔着西裤轻轻摩挲,意有所指地认真道:“嗯,想抽雪茄。”

听见齐谨逸难耐的吸了一口气,凌子筠一把按住他的肩,眼睛弯弯:“麻烦齐生帮忙叫几根过来,我hiba。”

说罢便收起了脸上的表情,不再看齐谨逸,转身坐到了一旁的沙发躺椅上,手脚舒展地看星星。

“……”

齐谨逸揉着额角,在心中默念三十遍不要跟醉鬼计较,才拿出手机拨给酒店经理,让人拿雪茄过来。

-

空中花园里的夜灯很亮,凌子筠借着光,看齐谨逸动作娴熟地把雪茄剪好点燃,试过后递到自己嘴边。

齐谨逸不爱雪茄,给自己点了香烟,两片烟气在空中暧昧地相交相织。

微微辛辣的味道在嘴里醇醇漾开,凌子筠稍稍酒醒,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脸上晕红更深,又想起齐谨逸从未正面承认过自己的身份,从头至尾都是他单方面的认为,羞恼感更甚,愤愤地瞪了齐谨逸一眼:“……所以你到底是谁?”

犹豫片刻,或早或晚都要面对,齐谨逸还是说了实话:“齐隽英的二儿子,蒋曼玲的表弟。”

凌子筠一口雪茄烟呛到肺里,咳嗽不止,眼中泛着生理泪,不敢置信地看着给自己拍背顺气的人:“……表叔?”

齐谨逸强调:“不是亲的。”

凌子筠倒回椅子上,把手搭在眼前,在酒精的助力下消化着这个事实,默了半天,觉得自己更醉了:“……你是禽兽吗?”

怎么个个都说他禽兽,没提在影院时是凌子筠主动,齐谨逸等不到他第二句话,微微有些心急,怕这层关系阻住凌子筠的感情,正准备搬出跟齐骁齐添说过的那一套说辞,就听见小孩冷冷清清的声音:“……好麻烦,还不如是moneyboy,只用攒钱给你赎身。”

些微的忐忑立时插翅飞走,心定下来,齐谨逸低低地笑,伸手揉凌子筠的头发:“麻烦我会解决。可以只做你的moneyboy啊,不是送了你黑卡?”

他说会解决,那就是会解决了。被骗的恼怒感还未完全消退,凌子筠刻意不接他的话,把他的手拿下来,贴在脸侧,懒懒地问:“你刚刚跟黄安民说了什么?”

话题又被他岔开,齐谨逸有些怀念刚刚那个直白得傻气的凌子筠,无奈地笑笑:“一个小项目,他们家提前拿到了标底。”

凌子筠哦了一声,弯起嘴角:“齐生,你爬床真是可惜了。”

爱他这样七弯八绕的小心思,齐谨逸轻轻咬了咬舌尖才忍住笑,凑过去把他唇边的雪茄拿下来,吻了吻他的嘴角,配合他玩金主和moneyboy的游戏:“承蒙凌先生抬爱。”

总是这样,只要他在身边就会轻松愉快,凌子筠眯着眼笑起来,扯扯他的袖扣:“你穿这身比昨天那身好看。”

齐谨逸猜他在介意自己着正装陪林睿仪吃饭,捏了捏他的鼻尖:“l’amante没有dressde,昨天先去了家里公司谈事情,才穿正装,今天这身特地挑的,衬你,当然更好看。”

“不是哄你,是真的,可以带你去公司问。”怕他又以为自己在哄骗他,他补充,把手臂伸到凌子筠手边,“你看,暗纹都一样。”

凌子筠早就看出两套西服是同一系列,闷闷地笑,觉得这样的齐谨逸没了那份从容,反而更加可亲可爱,又觉得自己的小小妒意被包容的感觉很好,有人纵容的任姓才能叫任姓,而他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任姓了。

他笑眼弯弯,凑过去啄了一下齐谨逸的嘴角,又被男人擒住,还了他一个深吻。两个人玩闹一样亲来亲去,抢夺着主动权,不安分的手在四处点火。

齐谨逸仗着力量优势把他压到椅背上,看着低喘不止的小孩,笑着问:“凌先生今晚要不要回家?”

凌子筠眼尾耳尖都被燎原的野火烤得发红,偏要故意摆出一副高冷表情:“你喝了酒,不能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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