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小节

他正站在新房的二楼主卧里,是整栋房子最大的房间,正南朝阳,光照通风极佳,上辈子他在这里住了近两年,除了拍戏外宿,其余的夜晚几乎都在这里度过。

大而空荡的房间,安静的走廊,触目所及的一切都熟悉到令人害怕,即便是白天,也有一股凉意渗入皮肤里,漫进血液中。

“你住处换了锁,打不开。”秦魏宇陈述道。

纪之楠:“钥匙就在大衣口袋里。”

秦魏宇理所当然:“我不知道。”

纪之楠无语。昨晚喝的酒后劲很大,起初不觉得,后来不知何时他已经醉到神志不清,只记得给秦魏宇打了电话,然后和陆一起挪到角落里等,连周茹和莉莉什么时候走的都全无印象。

他不信自己能在那种情况下能一个人独立把衣服整齐地换上,且不管是谁给他换的,他也不信衣服既然拿去洗了,居然没有人摸到那把钥匙。

真相只有一个,秦魏宇分明根本没有把他送回过公寓。

然而喝醉的是他,给人家打电话的也是他,秦魏宇这个洁癖精没把他扔在大街上自生自灭已经十分人道了。纪之楠自知理亏,咬牙半晌,问:“衣服在哪里?”

“衣服还没干,先吃饭吧,阿姨给你做了糖醋小排……”

纪之楠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赶紧离开这里。话没听完,便越过秦魏宇径直往二楼露台方向走去。

晒台是半包围的,里面是玻璃花房式的小阳台。今天又是一个好天气,一个系着围裙的中年妇女在阳台上晾衣服,应该就是秦魏宇口中的阿姨,跟上辈子并不是同一个。

纪之楠看见自己的衬衫和裤子已经晾在上面,毛衣正在阿姨手上被平铺开来放在专门的晒衣架上。他心急,直跳起来把挂在上面的两件拽下来,接着就去拿毛衣。

“纪先生,衣服刚晾上,还没干呢。”阿姨提醒道。

纪之楠无暇管她怎么知道自己的姓纪,把湿漉漉的毛衣拿在手里,问:“我的外套呢?”

阿姨答:“早上让干洗店的拿走啦,家里洗不了厚重的毛呢外套。”

纪之楠得到答复,捧着衣服就走,从阳台出来左拐走进二楼的公共卫生间,进去就把门甩上,咔哒一声反锁,将刚刚跟过来的秦魏宇关在外面。

卫生间里阴冷,纪之楠三下五除二把身上的睡衣脱了,刚洗过脱水的裤子虽然不像毛衣那样往下滴水,但是还是没办法顺利地套上,裤腿里面冰冰凉,小腿在艰难的摩擦下都冻红了,还是穿不上去。

衬衫也是这样,毛衣更是惨不忍睹,这样穿出去不仅会被人当神经病围观,可能还会在寒风中冻成一根冰棒。

纪之楠想换上衣服赶紧走的希望破灭了。

秦魏宇在外面叩门:“衣服再晒一会儿吧,先出来吃饭。”

纪之楠是家务白痴,但是用洗衣机脱水这种事还是做过的,他知道现在这个天气,即便是脱过水的衣服,没两三个钟头也干不了。

经过刚才一番运动,他累得一丝力气也无,掏出手机拨了莉莉的电话,让她买一套合身的衣服送到这个地址来,然后在马桶盖上又坐了一会儿,才打开门出去。

秦魏宇还在门口,见他好好地穿着睡衣,表情缓和不少,安慰似的说:“先吃饭吧,吃完兴许就干了。”

从最讲究事实精准性的秦总嘴巴里听到“兴许”二字,足以见得这个猜测有多么不靠谱。

“我不饿。”纪之楠不想跟他浪费唇舌,抱着衣服回到房间,开始叠被子。他边叠边观察,床上只有一个枕头,也没有没有其他人躺过的痕迹,昨晚上这张床上应该只有他一个人。

秦魏宇又跟过来,站在门口说:“放着吧,等下让阿姨收拾。”

纪之楠继续手上的动作,把被子叠成方形:“您忙您的,我不会在这里打扰太久,我的助理马上送衣服过来。”

秦魏宇愣了片刻,道:“这不叫打扰,这也是你的家。”

纪之楠背对他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只把这里当客房,每个月留宿三天是白纸黑字写着的必须完成的任务。”用手抹平背面上最后一道褶皱,站直身体,“昨晚算一次,这个月还有两晚的指标。”

秦魏宇面上表情不变,但纪之楠任然可以察觉到他的不悦。

纪之楠很费解,这种情况他该高兴才对啊,上辈子明明对自己避之不及,这辈子自己先避着他,结婚的事情也已经如他所愿板上钉钉,他的目的就快达到了,按理说他不会蠢到继续在自己身上下功夫。

纪之楠在思考,秦魏宇也在脑中组织语言。如今的纪之楠跟他以前认识的那个截然不同,他从来不知道这个小家伙还有如此伶牙俐齿的一面,像竖起了浑身的刺,任何情况下都不肯落于下风。

除了喝醉的时候。

想起昨天晚上纪之楠嘴上说着让自己看他哭,却死死咬唇不让眼泪流下来的模样,倔强得仿佛无坚不摧,又脆弱得好似不堪一击,两种互相矛盾的状态杂糅在一个人身上,让他的心也跟着隐隐作痛。

他从未向别人低过头,就算和妈妈在一起最难熬的那几年,他也没有低声下气向谁去讨要过什么,可是面对这样的纪之楠,他只能打破自己的底线,小心翼翼地摸索,试图把他的心暖回来。

秦魏宇缓缓开口:“这就是你的房间,你看看有没有需要添置或者改动的地方。今天我陪你回去搬些衣服过来,以后随时可以过来住。”

“秦先生,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秦魏宇话音刚落,纪之楠就将话接了过去,“您不会真的以为我喜欢你吧?”

秦魏宇看着他,想从他眼睛里看出撒谎的痕迹。

未待他看出端倪,纪之楠就转身去拨弄随手扔在桌上的湿衣服,只留个后脑勺给他,边叠边说:“如果之前给过您这样错误的信号,那我在这里跟您说声抱歉。”

“误会?”秦魏宇重复道。

纪之楠想了想:“如果没有那最好。节目上的所谓理想型,我是随便说说的,您不要对号入座。”

秦魏宇说不清现在的心情,好像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纪之楠都会去揣测背后的含义。可这是他上辈子做下的孽,说是自尝恶果也不为过。

“那你真正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

纪之楠手里的衣服叠得乱七八糟,已经绞成一团。他抬头看秦魏宇,秦魏宇的目光似乎一直没有移开,定定地凝视着他。

纪之楠被他看得发慌,敷衍道:“没什么理想型,都是公司帮我编的。”

“那我换个说法。”秦魏宇道,“你不喜欢我哪里,我可以改。”

纪之楠手上动作一顿,心律顿时失常,心跳一阵快一阵慢。这感觉像刚认识秦魏宇的时候,因为不知前面等着他的是福是祸而忐忑不安,可还是会跟被蛊惑了似的一步步往前走,心甘情愿地走进他编织的网中。

“哪里都不喜欢。”纪之楠沉声道,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别白费力气了。”

秦魏宇又要说什么,楼下门铃响了。

门一开就听见莉莉在下面大呼小叫:“纪老师,你还好吗?你在哪里?我来救你了!”

纪之楠满脸黑线地下去。刚才在电话里他只叫她带衣服麻溜过来,不知道这丫头在路上脑补了些啥。

莉莉在看到跟在纪之楠后面下来的秦魏宇后,立刻由义愤填膺换成一副“我失忆了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左顾右盼到处张望:“哇这里真漂亮……”

纪之楠拿了衣服就进卫生间,迅速换好,把湿衣服放进空出来的购物袋里,然后出去拉着莉莉一起走。

阿姨从楼上下来:“纪先生不吃了饭再走吗?秦先生说您喜欢吃糖醋小排,猪小排已经腌好了,再有半小时就能吃。”

纪之楠:“不了,辛苦您了。”

走到门口突然想到自己那件被送洗的大衣,无奈地转回来和今天从醒来一直跟在他屁股后面的某个人面对面:“可以把洗衣店的地址和凭证给我吗?衣服我自己去拿,还有昨天谢谢您。”

或许是当着两个不熟悉的人的面,拉不下脸耍无赖,秦魏宇犹豫一会儿,把凭证和一把钥匙拿出来交给了他。

来到车上,纪之楠才放松下来,捧着宿醉的脑袋揉啊揉。

路上莉莉时不时从后视镜偷偷打量他,动作大到纪之楠无法忽视。

“有什么想问的,问吧。”

莉莉双手扶着方向盘,装模作样坐直身体:“没有啊,没什么想问的。”

“那我睡了。”纪之楠把新衣服后面的帽子扣在脸上。

“诶等一下。”莉莉急了,怨念道,“你不是不让我关心你的私事嘛,现在又让我问,那我到底是问还是不问啊?”

纪之楠只露了嘴巴在外面,声音闷闷的像在念经:“不是你想的那样,昨天喝醉了,他收留我一晚而已。”

“什么都没发生?”

“嗯。”

“那就好那就好。”莉莉腾出一只手拍胸口,“昨天看你精神状态不错,还以为你真的没醉,就听你的话先走了,没想到你会被他捡回家。”

纪之楠叹了口气,他真的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不过,”莉莉话锋一转,“你们家……哦不秦先生家,真的好漂亮,跟发给你的照片一模一样,我第一次看还以为是做出来的效果图呢。”

纪之楠没吱声,上次来去匆忙,这次手忙脚乱,都没顾得上看看里头长什么样。

“客厅里头那架钢琴是买给你的?”莉莉问。

纪之楠愣了下:“不知道。”

“你以前不是说以后有了自己的房子要买一架三角钢琴放在里面嘛?”

他确实曾在某个节目里这么说过。他从小听着钢琴曲长大,虽然偶尔会嫉妒钢琴分走妈妈对自己一半以上的关注,但内心里对这件乐器还是抱有特殊的依恋,总觉得有钢琴的地方就有妈妈。

之前上节目看到钢琴就随便提了一嘴,连他的粉丝们都没有放在心上,如果说秦魏宇是因为这个才在家里摆一架颇占地方的三角钢琴,未免也太荒谬了。

纪之楠刚想反驳莉莉的猜测,鬼使神差地想到前天晚上秦魏宇那句“去看一眼,好吗”,再联系今天没头没尾的那句“你不喜欢我哪里,我可以改”,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

难道是昨天晚上醉到没意识之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纪之楠掏出手机,点开屏幕又暗灭,重复好几次,最终还是没发短信问秦魏宇。

他在心里痛下决心,以后再也再也不喝酒了。

第22章

回到住处,纪之楠先给夕夕姐发微信。

一个表情刚丢过去,她那边立刻回复过来:【昨天已经交代他们不要往外说啦,我们组的同事嘴巴都很严的,你放心】

她这么说,纪之楠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昨天因为他的事,弄得大家都没能好好吃饭。

他提出请节目组所有成员一起吃顿饭,被夕夕以“先把我这顿请了再说”给挡了回去。纪之楠于是作罢,夕夕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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