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

白与红，对比热烈而又莫名缠绵。

细小的汗珠如同露水般在少年的鬓角滚落，玛丽想出声提醒，却发现自己根本舍不得出声打扰眼前的一幕。

她甚至忘记了自己回到镇子上的目的，只是呆呆地在心里想道----

这就是神迹吗？女神大人所降下的神迹？

在这一刹那，玛丽忽然为自己之前的动摇而感到羞愧，这种羞愧来得如此猛烈，乃至于少女将自己平凡的面孔涨得通红。

似乎这才注意到了中途到来的玛丽，少年挥手退下身旁警戒的骑士，琥珀色的眼中是看穿一切的明澈：“你的家人在那边。”

少年祭司的语调柔和而又高贵，玛丽这才体会到将诺曼一家视为真正贵族的自己有多么可笑，她顺着对方鼓励的目光向右侧看去，果然见到了自己半月未见的弟弟和母亲。

“比尔。”玛丽哽咽了一声，上前紧紧拥抱住了她可怜的弟弟，对方发狂时造成的外伤早已彻底痊愈，只有衣服上的一点血迹显露出当时情况的危急，对上弟弟褪去蛛网般红丝的蓝眼睛，玛丽终于控制不住地痛哭出声。

在泪水滑落的一刻，玛丽心中隐隐觉得，降下神迹的并不是那个只存在与传说中、高高在上要人跪拜的光明女神，而是眼前这个指引她走出绝望的少年。

似yá-ng光般明亮、又似月光般皎洁的少年。

如玛丽一般哭泣的人还有很多，只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泪水并不能让人感到悲戚，反而散发出一种绝境重生得到救赎的喜悦。

从痛哭的少女身上收回视线，白棠暗暗松了口气，继续用治愈魔法做掩护抽取着镇民身体内的血煞之气。

要不是留意到了街道旁那对双眼亮晶晶的母子，白棠还真怕一不小心让这个满脸通红的少女破坏了自己苦心经营的气氛。

把整个镇子用领域包裹后，每一个踏入鸢尾小镇的生物都在白棠的掌控之中。

［领域升级就是好，居然敢把本尊都踩在脚下。］

脑海中清晰地传来某刀的抱怨，白棠不动声色地扫了不远处坐在教堂顶端的黑影一眼：［只是几丝血煞之气，妖刀大人何时变得这么小气？］

若是不弄个特效华丽的净化过程，空口白牙，谁会相信这红雾真的是被他这个被恶魔掳走的柔弱祭司所净化？

［之前倒是没发现你还有做神棍的潜质，］凭借优秀的视力，暂时不能现身人前的谢乔老实坐在高处，远远地望着地面上的情况，［没展露一样能联想到光明女神的痕迹，这厚重的信仰之力，几乎全让你这个小骗子截了胡。］

白色百合并非光明教廷的代表花卉，只是当年原装莱尔踏入神殿的一刻有百合盛开，所以它才被赋予了“圣洁”的含义，流行于教廷内部和巴洛卡亚。

在这片大陆，没人不知道这种花朵是代表着谁，白棠选择这样少女心的标志，也是为了让莱尔祭司的形象更加鲜明，同时不忘安抚一下那位不知在哪的光明女神。

----您看，我可是乖乖用了您赐予的“神迹”，至于信徒们会因此联想到谁，那可就是一场各凭本事的博弈了。

掩下眼底的挑衅之色，白棠不甚明显地勾了勾唇角：［神魂相连、力量共享，妖刀大人这话说得可真没良心。］

［也对，本尊要的东西可以自己讨，］不知想到了什么，谢乔轻笑一声，［左右不过一个吻的事儿。］

在脸皮薄的小别扭炸毛前，谢乔向后一躺，懒洋洋地换了个话题。

［天气正好，下一站、我们去哪儿？］

作者有话要说：果然还是外人视角不容易尬苏，顺便也描写一下小镇镇民的情况2333

下章回去正面对打黎子薇啦，安静的女王大人准备了什么后招呢？

r.ì常比心，么么哒！

☆、第七十六章

　　除了之前经历过的回溯副本, 白棠还从未试过将战线拉得这么长, 等他带着劳伦斯再次回到巴洛卡亚时, 时间已经整整过去了三个月。
　　这三个月内, 靠着自己愈发操控自如的领域，白棠成功净化了光明教廷境内所有爆发红月病的城市, 经此一遭, 他发现所有出现红月病的城市都或多或少地存在几个精灵，他们有男有女, 大多都是以宠物的身份被贵族老爷们包养，除此之外，他们表面上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全未染病。
　　事到如今，白棠已经可以断定红月病是黎子薇授意下的手笔, 他故意没碰那些精灵，装作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现的样子，果不其然，在他前往下一个城市后不久，上一个城市的病情就出现了反复。
　　好在谢乔实体出世后，温养着对方的那方祭台也开始绵延不绝地向白棠回馈力量，有了这样相互促进的良性循环，白棠领域所能覆盖的面积也越来越大, 在经历过最初几个城市的手忙脚乱后, 白棠便渐渐学会用技巧将他游历过的城市都放在了自己眼皮子底下。
　　有了领域监管，就算黎子薇再想使什么手段，远在神都的她也鞭长莫及, 不知老教皇和对方做了什么交涉，直到白棠回城，黎子薇依然以客人的身份留在光明教廷。
　　比起上一次迎接精灵女神的盛况，这一次的巴洛卡亚堪称是万人空巷，在确定了白棠能够根治引人发狂的红月病后，老教皇不遗余力地将这件事宣扬了出去，有了光明教廷这个庞然大物做舆论推动，白棠这个大祭司的地位也在人类种族内水涨船高。
　　然而白棠的成功却没能对信仰生命女神的种族造成什么影响，毕竟他们没有得病，白棠的治愈魔法再怎么高超也与他们无关。
　　早就预料过这种情况，白棠心里倒是没有太过失望，黎子薇付出昂贵的带价来毁他双眼、抹黑谢乔，如今自己身体无碍还赢了名望，那个所谓的恶魔也逐渐被沉浸在喜悦中的人民遗忘，对方这第一步棋，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真是迫不及待想要看到黎子薇此刻的脸色，安抚好激动又热情的人群，白棠下了马车步行进入教廷，虽说他能理解竞争关系下的残酷与不择手段，但这不代表他就忘了自己差点失去双眼的痛苦。
　　还有谢乔身上那些伤。
　　洁白的百合花反季地盛开在教廷之内，并因白棠的步入而变得愈发娇艳，在他迈入老教皇所在的房间时，白棠清楚地看到两位红衣主教倒吸了一口凉气。
　　谢乔早已被自己打发去了神殿，心中没了顾忌，白棠站在原地任由其余人打量，这几个月他别的没学会，装神棍这项技能却堪称是炉火纯青。
　　“我的好孩子，”望着白棠那双与众不同而又清澈见底的眼睛，老教皇慈祥地冲对方招了招手，“这段日子真是辛苦你了。”
　　原主虽是老教皇从外面捡回来的孤儿，但自打展露了过人的光明元素亲和力后，莱尔就再也没吃过什么苦。
　　整日跪在神殿向女神传达世人的祈愿虽然枯燥，但却也不是什么太过劳累的活儿，在白棠眼里，原主来到光明教廷后的日子完全可以用娇生惯养来形容。
　　明白老教皇对这个亲手带大的孩子是真的疼爱，白棠走上前去，亲昵地弯腰抱了抱对方。
　　这个举动对于原主来说未免活泼的过分，但考虑到对方出门在外游历了三个月，老教皇也没多想地拍了拍白棠的后背。
　　“我就知道，我的小莱尔从来都不会让女神失望，”松开白棠比了个祷告的手势，老教皇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坐在一旁的黎子薇，“黛茜女王因为昆雅公主的病在教廷耽搁了许久，既然你回来了，就尽快为小公主施展治愈魔法吧。”
　　“我的荣幸。”点头向黎子薇微微鞠了一躬，白棠表情平静，就好像根本不知道对方就是害他与谢乔损伤惨重的元凶。
　　不过让血煞之气在一个小孩子身体里留了几个月之久，就算有风木元素护着，也足以看出黎子薇的狠心。
　　直觉告诉白棠，让黎子薇从酒馆内那个温柔少女变成这样的原因一定与对方最重视的哥哥有关，如果能找出这个原因，他也许就能更加轻松地“报答”一下这两兄妹几次三番的招待。
　　“多谢莱尔祭司出手相救，”地位比白棠高上一级，黎子薇没有任何回礼的意思，她眯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看向白棠，眸子里是明晃晃的质疑，“只是不知道莱尔祭司所用的治愈魔法到底是什么？竟然连教皇大人都不能将它掌握。”
　　这是在挑拨自己与教廷职员之间的关系？白棠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将一切都推到了那位远在天边的光明女神身上：“我很抱歉尊贵的女王大人，它是女神大人的恩赐与馈赠，莱尔没有资格赋予它一个名字。”
　　虽然从光明女神那里抢来的信仰之力味道不错，但毕竟是在人家的大本营，白棠还没有蠢到在此时抢功。
　　事情一旦推到了两位神灵身上，明面上便没有人敢跳出来质疑，明知道对方是仗着那把妖刀才净化的如此顺利，黎子薇却也只能按下不耐暂且闭嘴。
　　不过也好，只有白棠回来了，她的下一步计划才能顺利实施。
　　“说得没错，”俏皮地眨了眨眼，老教皇明目张胆地替白棠撑腰，“要知道，女神大人她总是仁慈的。”
　　“黛茜，不是说生命女神也曾降下神谕吗？现在危机已经解除，难道你还是不肯说吗？”
　　“危机解除？”黎子薇眼角上挑，将精灵族的高傲渲染的淋漓尽致，她用余光瞥了一眼白棠，意有所指道，“我看未必，黑暗，它正时时刻刻地潜伏在我们身边。”
　　敌意表露的如此明显，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黎子薇说所谓“黑暗”是指谁，虽说平日里十二红衣主教也会因为老教皇对白棠的偏爱而感到嫉妒，但此时有外人在场，他们当然不会落了自己人的面子。
　　意外地被平时交集不多的两个红衣主教维护了几句，白棠诧异地偏头投去感激的眼神，算是对自己的团宠地位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呆在别人的地盘受气，黎子薇却半点也没有恼火的意思，她仿佛开了过滤功能似的和老教皇寒暄了几句，而后便离开房间去看自己的女儿。
　　白棠本想跟上对方套话顺便治好昆雅公主的病，但老教皇却忽然温声叫住了他，并让其余人都尽数退下。
　　没了客人也没了日日守护在这里的骑士，代表至高神权的教皇办公室显得空旷而又冰冷，对上白棠不解的目光，老教皇重重地向王座上一倒，脸上的神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下来。
　　嵌满宝石的权杖无力地滚落在地，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声响，白棠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扶住对方，手里也迅速地亮起了最高级的治愈魔法。
　　平和的光明元素源源不断地渗入老教皇的身体，但无论白棠如何努力，这些光明元素都像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回应，正当他怀疑是不是自己这个冒牌货发挥不了治愈魔法的最大效果时，老教皇却颤颤巍巍的握住了他的手。
　　“孩子，别浪费你自己的魔力了，”覆在白棠上的手冰冷且带着一层细汗，上面皱纹密布，就像是一个真正的老人，“这种传说中能够弑神的□□，你和我都无能为力。”
　　明明最爱干净也最讨厌外人的触碰，但白棠此刻却没有推开老人的手，他依旧向老教皇的身体里输送魔力，并且悄无声息地张开了自己的领域。
　　谢天谢地，尽管他还不能将鸢尾小镇到巴洛卡亚的全部土地覆盖，但是将一块完整的领域切成或大或小的几块对他而言还不算太难。
　　“弑神的□□？”白棠放慢了语速，像是不太敢提到那两个字似的怯怯，“莱尔从未听说有这样的东西存在。”
　　除非当届出了优秀到耀眼的红衣主教，否则大祭司就是下一任教皇的不二人选，原主权限极高又常年生活在教廷，如果连他也不知道，那就只能说明一种情况——
　　那是只有祭司之上才有资格知晓的秘密。
　　“抱歉，小莱尔，现在还不是解开疑惑的时候，”费力地喘了一口气，老教皇的脸色因为白棠的举动而转好几分，“就算是尊贵万分的教皇，说到底也不过是女神大人麾下的一名普通信徒而已。”
　　那是一团用领域内生气也难以消减的黑线，它紧紧地裹在老教皇的心脏处，仿佛是一团胡乱缠绕的毛线，白棠心头一动，隐隐猜到了对方留下他的原因。
　　果然，被覆住的右手猛然发疼，老教皇像是要将对方骨头捏碎一般紧紧握住白棠。
　　“精灵一族来势汹汹不怀好意，莱尔，我要你接替教皇一职。”
　　“在我撑不住前，越快越好。”

☆、第七十七章

回到神殿的白棠还有些状况外的怔愣，虽然他一直在截光明女神的信仰为自己所用，但他却从来都没动过任何要“谋权篡位”的念头。

虽说教皇才是光明教廷最有话语权的职位，但它毕竟是和俗世间的王权沾了边，相比而言，还是莱尔这个与神明沟通的大祭司更适合扮演一个蛊惑人心的神棍。

白棠是考虑过老教皇传位给他的可能，可他没想到这件事来的这么快，还未在信徒中立下根基就贸然上位，白棠总觉得这事显得不大对。

“怎么又皱眉头，黎子薇又给你出了什么难题？”确定神殿内没有别人，谢乔从女神像后走出，他拿起神像前供奉的水果随手一抛，刚刚好扔进了白棠的怀里。

小心谨慎为昆雅公主净化煞气却没能见到黎子薇的白棠摇了摇头，他挥手化水又将果子从头到尾淋了一遍，这才放心地咬上一口：“不是他，是老教皇。”

作为光环加身的祭司大人，白棠自然不能像普通人那样喝酒吃r_ou_，这段r.ì子他基本靠着水果和泉水过活，分分钟都是一副要羽化飞升的仙人架势。

关系熟了，白棠也懒得再在谢乔面前端着那副世家子的模样，更何况他吃相优雅，大抵能算得上秀色可餐，只一个果子的功夫，白棠便大致和谢乔说明了老教皇的情况。

“你觉得这后面有没有黎子薇的手笔？”沉吟一声，谢乔自然地替白棠收走果核，“这毒来的不早不晚，着实有几分蹊跷。”

“但这样做对她没什么好处，”拿出手帕擦了擦唇角，白棠认真回忆起在老教皇体内感觉到的那团黑线，“更何况那毒连我的领域都拔不出，不像是黎子薇现在能拿出的手段。”

至于明月，无论那个传说中的秩序神再怎么看好自己选的这匹马，白棠都不觉得对方会将一瓶号称能弑神的□□j_iao给一个人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将白棠曾经说过的话原样奉还，谢乔悻悻地嫌弃一声，“可惜零三那个神造物受到的约束太多，不然我们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动。”

说这话的时候谢乔用血煞之气屏蔽了两人所在的位置，倒也不怕因此卖了零三，瞧着谢乔气哼哼的模样，白棠不由挑了挑嘴角：“好歹人家也是在主子的眼皮底下谋反，妖刀大人理应得多多见谅才对。”

“那我们还是在两个神明的眼皮子底下偷东西呢，”话及此处，谢乔又不免担心地嘱咐白棠两句，“领域时刻开着，可别让天上那群老不死的抓到你的把柄。”

信仰之力是凝成神力过程中最重要的一道催化剂，若是能在这个副本中得到足够多的信仰之力，白棠和谢乔在未来面对众神时也不会显得那么被动。

虎口夺食，白棠当然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况且他并不贪婪，又有自成一方世界的领域作掩护，就算光明和生命女神此刻就在天上“看戏”，她们一时半会儿应该也察觉不出什么。

时间就在这样看似平静的r.ì子中一点点地流逝，老教皇衰败的身体越来越无法掩饰，教廷内部也不知何时流传起了莱尔祭司很快就要继任加冕的传言。

这样的流言本不是什么大事，但不知是谁开的头，教廷里渐渐盛行起另一种说法，那就是教皇大人的病与大祭司有关，不然他怎么可能在刚成人的年纪就坐上教皇的宝座？

这倒也不全是空口胡说，要知道，科比亚教皇是历任教皇中魔力最强的一位，一般的病痛根本无法侵蚀这位有治愈魔法护体的老者，如今老教皇一直都没对外说明病因，这样遮遮掩掩的态度反而让教廷里的神职人员犯起了嘀咕。

光明教廷不比民间，体会到人民乃至帝国君主对神职人员的敬重后，教皇之位就成了一个代表最高权力的宝座，各个主教熬了这么多年攒下不少资历，当然不愿意就这么栽在这么一个r-u臭未干的毛孩子手里。

一个羽翼未丰的幼年神子，恰恰让这些等待许久的主教有了一争之力。

知道这件事后面一定有黎子薇在推波助澜，但白棠最近却无暇去顾及对方，他一方面要每r.ì用治愈魔法尽力延缓老教皇体内毒素的蔓延，另一方面还要时时提防谢乔不要被教廷里r.ì益警惕的主教和骑士当做恶魔抓了去。

这夜，白棠刚刚为老教皇诊治完毕回到教廷，便见到了刚从神殿内走出的劳lun斯一行人，明白教廷最近的戒备森严，白棠也没有露出任何不悦，他冲着劳lun斯轻轻点了点头，眉宇间是一片挥之不去的忧郁。

“祭司大人，”出乎意料地，一向算得上是少言寡语的劳lun斯突然叫住了白棠，他看了看少年祭司苍白的面色，忍不住逾越地嘱咐了一句，“明r.ì就是加冕仪式了，祭司大人您需要好好休息。”

加冕仪式？白棠眨眨眼让自己有些混沌的大脑清醒起来，这几天他的心力都放在复制和具现化弑神□□上，一时间竟忘了加冕登基的r.ì子已经近在眼前。

“我会的，”揉了揉眉心示意自己的疲惫，白棠弯唇勾起一个淡淡的笑，“谢谢你，劳lun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