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章 邹洞天

眼见着日上三竿,夏侯世家终于出手了,身为现任家主的夏侯民乐轻身踏上擂台,和一直蝉联的天下宫弟子交起手来。

夏侯民游小小地欢呼一声,“大哥加油~”

夏侯民乐武功也能跻身一流之列,那位天下宫弟子自然是几十招便败下阵来,夏侯民乐好脾气地说了一句“承让”,目光便转向其他几大世家那边。

不过只有几个势力大一些的门派上去迎战,被一一打了下来。

沙临志奇怪了,用手肘碰碰旁边的夏侯二子,低声道:“民令,怎么其他几个世家都没有动静?”

夏侯民令也纳闷了,“难道他们没有这心思?骗谁呢?”

刚才还兴致勃勃地把自家子弟送上去扬名一番,怎么这会儿全蔫了?

几轮过后,夏侯民乐在擂台上没等到预想中的对手,也有些不解。

主位上的沙肖天端茶饮下,遮住了嘴角一丝冷意。

就在这时,刚过中年的武当掌门忽然飞身上来,引起一阵喧哗之声,他拂尘挽臂,双手合十道:“武当明传,特来向夏侯家主领教。”

夏侯民令微一讶异,连忙还礼,“明传道长客气。”

自当年正邪之战元气大伤之后,少林武当峨眉崆峒可谓是闭关闭户不问俗事休养生息,来武林大会也不过是司其百年传承之名,为大会做个公证,没想到今年居然有了重回武林权力中心的意向。

众人议论纷纷,沙肖天和坐得稍远一些的邹洞天、包囿对视一眼,三人都是皱了皱眉。

再看少林峨眉崆峒三家,似乎都没有什么特别意外的表现。

沙肖天暗骂一句老狐狸。

明传道长作为武当第一人,自然武功极好,和夏侯民乐和和气气地切磋了一轮,以夏侯民乐的先行认输作为了结束。

邹洞天左右环视了一圈,沉不住气了,装作没看见沙肖天的阴沉眼色,拿起手边的方天画戟就几个纵跃跳上台去,“林家堡邹洞天,领教明传道长高招。”

明传道长道了一声“客气”,手上可没怎么客气,拂尘直接招呼而去。

武当武功走轻灵路子,邹洞天是走刚猛路线,一者腾跃游走,一者势如破竹,邹洞天在林家堡几十年可不是白呆的,又取了当年素剑门收藏的武功秘籍,明传道长毕竟年轻,渐渐露了败绩,很快便收了手。

“邹堡主一手方天画戟如臂使指,明传甘拜下风。”他道了一声无量天尊,便退下擂台了。

苏日暮从邹洞天上场开始就一直紧紧盯着擂台,手指不停地摩挲着搁在大腿上的画轴。

阜怀尧则是有意无意地看了看对面,他好像在紫危楼旁边的人群里看到了申屠谡雪,不过只是一眼扫过就没了踪影,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而且闻人折月怎么没在他身边?

他心中疑惑。

阜远舟没有注意到兄长的走神,同样专心致志看着台上,一只手在茶杯上叩了叩。

李大兆忽然唤了一声:“点墨。”

坐在他身后的丑陋少年似是被打开了某种枷锁,立刻站了起来,瘦瘦弱弱的身体居然轻轻巧巧拿起脚边带着锁链的重锤,徒手朝擂台上掷了过去,重物带着尖利的呼啸声从邹洞天的身侧飞过,惊得邹洞天急忙后退几步。

重锤轰然砸在擂台上,结实的台子都禁不住晃了一晃,可见这东西的重量是多么恐怖。

邹洞天压下一肚子被冒犯的气,顺着重锤掷来的方向看去,就见夙建帮的地盘上,一个看起来未及弱冠的少年轻拽锁链,整个人鬼魅一般飘飘忽忽飞上了台。

他仰脸看向邹洞天,面目丑陋叫人不忍直视。

邹洞天忍下一脸的鄙夷,道:“不知是哪位少年英雄?”

长长的细小的锁链散落在脚边,少年用阴郁的语气道:“夙建帮,点墨。”

一个武林群雄听都没听过的名字。

不少人都往夙建帮那边看去,心道这夙建帮帮主是抽了哪门子的疯,把自己的属下丢上台去丢脸。

阜怀尧扬了扬眉,看向旁边的三弟,“这位点墨少侠的武功……?”

阜远舟无所谓地笑笑,“皇兄等着看便是了。”

阜怀尧了然,也不急,反正今个儿闹再大他也不是主角。

邹洞天觉得真是搞笑,现在的年轻人为了出名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崆峒掌门都败在他手里,这个少年嫌自己丢脸丢得太平常吗?那就不要怪他心狠手辣了……

他略显傲慢地一笑,“请吧,点墨公子。”

点墨阴气森森地看他一眼,锁链在手上缠了一圈,猛然一扬,长链划出一个圆弧,脚边重锤竟是飞起朝邹洞天砸去。

邹洞天隐约觉得这个眼神好似有些熟悉,但是扑来的重锤不容得他细想,抬起方天画戟便是一挡。

“锵——!”

激烈的碰撞擦出剧烈的火花,邹洞天的手臂被震得发麻,骇然看着那个一击不成被拽了回去的重锤。

苏日暮“啧”了一声,“好恐怖的怪力!”

这种重锤比流星锤更难控制,点墨能做到这种地步,除了令人惊奇的内力和控制力之外,便是天生怪力才能做到的了。

连晋那头也是惊叹,这个小小少年的蛮力恐怕比宫清要厉害太多,不过习武资质不如宫清。

点墨似乎都没怎么学习武功,就用那足以砸死一头牛的重锤飞来飞去,都能让邹洞天防御得捉襟见肘。

邹洞天被迫收起轻视之心,打起了近身搏斗的主意,迂回地躲闪开力度非常人能比的重锤,有意无意地靠近点墨。

点墨也发现了他的意图,冷哼一声,缩短锁链,腾挪移跃,用起顶好的轻功和邹洞天近身周旋,打了起来,重锤呼啸着砸来,在近处更叫人看得心神震颤。

邹洞天将方天画戟舞得虎虎生风,本来还满怀自信,但是等到两人对拆了近百招,他就察觉出了不对劲。

眼前这个少年会的招式不多,多半是靠蛮力来打,但是少年会的招数,似乎招招都克制他的武功?!

他不信邪地用上了几招看家本领,但是对方的游刃有余叫他脸色更加难看。

点墨看到他的脸色,笑容从那丑陋的面孔上绽开,可怖至极的表情,森然道:“为了今天,我足足把你的招式研究了十年有余,终能派上用场,也不枉费我苦心孤诣!”

“你是谁?!”邹洞天愕然一瞬,就忽觉心口一痛,原来是点墨用这句话引开了他的注意力,一记重锤穿过他方天画戟的防线,重重打在他的胸口。

他整个人都飞了出去,气血翻腾地砸在台面上,手里的兵器都打着旋儿摔到了擂台外面,引起围观人群的一阵惊呼。

武林大会本是点到即止,点墨却红了眼地又狠狠追加了一击,打得邹洞天五脏六腑都几乎移了位。

主位那边的人急忙叫停。

点墨也如期停了手,却仍是一脚踩在邹洞天身上,看着对方吐出一口血,才仰天大笑道:“邹洞天,你也有今天!”

如此急转而下的突变叫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

阜怀尧淡淡看了李大兆一眼,只看到这人一脸波澜不惊的表情。

阜远舟更不在状态,把剥好的葵瓜子放在他手里,好似是来看戏似的优哉游哉。

沙肖天作为武林盟主,立刻发话道:“武林大会重在切磋,勿要伤了性命,还请点墨少侠手下留人。”

“手下留人?”点墨一双怨眼刀一样射了过去,属于少年的声音尖锐至极,“当年他屠我全家,辱我清白的时候可曾想过手下留人?!”

一言既出,惊了四座。

邹洞天即使是到了如此地步,也不忘高声维护自己的名誉,“胡言乱语!你是哪家小儿信口雌黄?!”

“是不是手下冤魂太多,连记都记不齐了!?”点墨冷笑,一把扯下自己的脸皮,露出另一张截然不同的面孔,“邹洞天你看清楚,是哪家的厉鬼来索你狗命!”

尽管早就知道对方戴着人皮面具,不过点墨隐藏着的那张俏丽姣好的面容还是让苏日暮吃了一惊,依稀觉得熟悉。

阜远舟随意一般道:“墨家夫人,江南第一美人花照水。”

果不其然,擂台上邹洞天脸色大变,点墨满怀怨恨道:“墨家墨逊雪,特来讨墨家当年血债!”

人群中霎时喧哗声翻天。

其实墨家不过是商贾世家,不算十分出名,架不住人家当家的温柔有礼,折服了江南第一美人花照水的心,两人良缘天成恩爱不离,为人津津乐道。

可惜天妒良缘,十年前花照水不知为何突发疯病,一把火烧了墨府,虽然墨家下人逃了出来,但是花照水和墨当家的以及他们十五岁的儿子墨逊雪被烧得灰都没剩下,墨家也就此败落,闻者皆为叹息。

最重要的是,花照水生前和林家堡的小姐——邹洞天的妻子交好,那年恰逢林家小姐病逝。

花照水也算半个江湖人,所以点墨——墨逊雪一摘人皮面具,不少年纪大点的人都认得出他和花照水的七分神似,对他的身份基本没有怀疑。

只是墨家惨剧为什么会和林家堡堡主扯上关系?

邹洞天的脸色变了几番,强笑道:“原来是阿雪啊,当年墨家出事邹伯父也是十分痛心,你……”

“你也知道你是我的伯父?!”墨逊雪双目赤红地看着他,“当年你对我娘和我作那禽兽不如的事情的时候,你可曾记得你是我伯父?!”

人群中又是一阵倒吸冷气声,邹洞天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被人这般指控,自然是掀起一片惊天骇浪来了。

沙肖天和旁边的少林方丈几人对视一眼,再看了看表情不太好看的包囿,最后才扬声让会场四周的人都安静下来,然后道:“墨贤侄方才以假面示之,如今才来伸冤,是否有没有难言之隐?”

邹洞天一听这话,顿时急了:“沙肖天你……”竟是落井下石?!

墨逊雪脚上一用力,打断他的话,冷笑道:“我若以真面目出现,恐怕早被邹堡主先下手为强,来个死无对证!”目光转向林家堡所在之地,对着那几个忠心耿耿的林家人,扬声问道:“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家小姐是怎么死的?”

那几个人迟疑了一下,其中一人犹豫着道:“……我家小姐是病逝的……”

“错!”墨逊雪打断他的话,指了指脚下踩着疼痛不堪的邹洞天,眼神恶毒,“林小姐是被他亲手毒死的。”

邹洞天强忍着痛楚大喝:“黄口小儿莫要乱泼脏水!”

“你已经脏到不需要泼了,”墨逊雪冷眼看他,然后对林家的人道:“当年林小姐病逝,你们都没有验尸,若是如今你们去开馆,定能看出个究竟!”

林家的人本就对邹洞天这个窃取家业的人颇有不满,加之林家老堡主和林家小姐都死得很是突然,此时一听,都深信不疑,投向邹洞天的目光几乎能把他剜出千百个洞。

有人当场就骂了出口:“邹洞天你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小姐对你掏心掏肺,你就是这般回报小姐的!”

邹洞天瞪眼,“我为林家堡尽心尽力几十年,你们居然信这个贱人也不信……”

墨逊雪一记重锤落在他耳侧,“邹洞天,当年我娘撞破你狼子野心,却被你囚禁辱没,我爹将人救出来的时候我娘已经疯了,你财大势大,我爹为保一家平安忍辱负重,谁知你心肠歹毒,唯恐墨家泄露消息,竟是狠心杀了我爹,逼得我娘放火想要与你同归于尽,最后被你杀死,如此还不够,你甚至将我带走,喂我吃了永远长不大的药,对我百般凌辱……”他瞪着邹洞天,俏丽的面容被仇恨撕扯至狰狞,“那时你以为我已经被玩死,将我丢到狼群出没的地方,幸好老天有眼,帮主路过,大发慈悲,留我苟延残喘,取你一条狗命——”

话到最后,凄厉的声音当真如恶鬼无异,听得人身心发冷。

所有人看向邹洞天的眼神都几乎像是在看一条狗。

不管墨逊雪拿不拿得出证据,流言蜚语的力量都太过强大,受害者的凄惨总会被放大,今日种种被人们交耳相传,一世英名,一朝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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