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攻讦

白雪瀌瀌,夜已将息。

沈泽川不能再留,他要离开时,萧驰野随之起身,从衣架上取下氅衣,递与他。

“你这把刀眼生,”萧驰野俯身拾起仰山雪,入手轻巧,他说,“新得的?”

沈泽川颔首,面朝着门穿氅衣。

萧驰野用拇指抵出些许寒芒,说:“好刀,叫什么名?”

沈泽川答道:“仰山雪。”

“仰喷三山雪,横吞百川水[1]。”萧驰野合刀,上前一步,从后贴住沈泽川的背部,手指熟练地把仰山雪戴回沈泽川的腰侧。他微低头,说:“长得好,名字也好。”

沈泽川蓦然回首,萧驰野却先一步把着他的腰,将人带入怀中。

“今日出去后,你要用什么眼光看我?”

“该是什么眼光,就是什么眼光。”沈泽川仓促地转回头,像是与他耳鬓厮磨。

“若是兜不住了,随时可以求你二公子相助。”萧驰野指间量出了大概,笑道。

“二公子自顾不暇,”沈泽川说,“求我倒是更可能些。”

萧驰野放开他,说:“你比起上一回瘦了,我若是猜得不错,你还在服用可以遮掩身形的药。”

沈泽川系好了氅衣,没说话。

“我奉劝你一句,”萧驰野说,“那药多饮伤身,几年后败掉的是你自个儿的身子。”

沈泽川临门轻叹,说:“你师父好眼力,打个照面就能看出来。”

萧驰野说:“为了这些事,你甘愿做到这个地步?”

“我的生死在别人的一念之间,自然要事事谨慎,处处用心。”沈泽川的手很凉,他说,“我久练纪家拳,不用此招,就骗不过纪雷的眼睛。”

萧驰野说:“纪雷已经死了。”

沈泽川身上还带着酒味,他说:“药已停了。”

沈泽川离开后,萧驰野立在雪风里,想起左千秋的话。

“此药由东传入,喝了能佯装病态骗过人眼,一两回不打紧,但久了便成弊病。毒落在身体里,短时无妨,日后却总要发作的。”

“发作?”

左千秋凝眸望着手中茶盏,说:“积毒成伤,养不好,等时日一到,人兴许就废了。”

萧驰野抬手,掌心的余温被风雪吹散。他回忆起那夜,觉得自己都要把沈泽川揉化了,却好似只让沈泽川热上一时片刻。

美人总让人有易碎的错觉。

***

乔天涯头戴斗笠,驾着马车,赶往沈泽川在东龙大街的旧屋子。沈泽川倚着车壁,合眸假寐。

乔天涯到了门口,吁马停车,替沈泽川掀开了车帘。沈泽川俯身下马车,回屋沐浴更衣。

按照奏请,沈泽川此次是一步登天,一跃成为锦衣卫从五品镇抚。但这个职位分南、北两个,南镇抚司掌管锦衣卫军匠事务,北镇抚司掌管锦衣卫诏狱。李建恒有心要重用他,可是内阁文官却自有考量,因为沈泽川的出身,他们不情愿让他掌管诏狱,故而大家参酌之后,驳回了沈泽川出任北镇抚的任命,改为南镇抚。

李建恒肯定不高兴,为此内阁又从军职上将沈泽川提为正五品锦衣卫千户,加之李建恒额外赐他蟒衣鸾带,这已经是殊荣了。

沈泽川对于内阁的反驳早有预料。

他此次是踩着韩丞上来的,薛修卓如约让他升了职,却要在紧要处踢他一脚,这是为了让他明白,即便他有这样的救驾之功,却还远远不能够与他们较量。

沈泽川穿戴整齐,出来时乔天涯撑着伞,对他说:“主子高升,这屋子已经算简陋了,往后客来客往,该不挤不下了。”

“不用急,”沈泽川掀袍上车,落帘时说,“什么时候升到了指挥使,什么时候再换也来得及。”

音罢帘子一垂,继续养神。

今日天气不好,官员们在殿外等候时都是肩头带雪,他们不能肆意走动,不能随意动作,也不能喧哗或是咳嗽。

沈泽川跟随韩丞带刀站立,大红蟒袍衬得他肤如冰雪,眼角含笑时秾丽动魄,却在亲切之余生出股危险的戾气。

萧驰野也是红袍,二品狮子在身,让他更加鹤立鸡群,他看着兴致不高,只拿眼瞟了沈泽川。

这两个人分开而立,却叫人觉得形成了对峙之势,连海良宜都侧头看了几眼。

文官们眼神交流,各自心照不宣。

不多时,韩丞低声说:“走。”

那殿门打开,司礼监太监与内阁重臣先进,如今司礼监空缺,就只有海良宜为首的内阁重臣先行。韩丞跟在其后,带着沈泽川上阶,立于龙椅的左下首。

李建恒在龙椅上扶着双膝,说:“行刺案已经过了两夜,刑部有什么新进展吗?”

刑部尚书孔湫出列,拜后,说:“回禀皇上,尚食局女官茯苓教唆贵生行刺一事已经证据确凿,臣今日便该递呈大理寺复审。”

李建恒不知为何,看了萧驰野一眼,转回去继续说:“可查清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了吗?”

孔湫说:“经核查,茯苓曾在宫中打碎过光禄寺御碟,因此被补记在档,出宫之日遥遥无期。她常与人说自己母亲已经年迈,想要出宫侍奉,却苦于宫规不得。她屡次贿赂原先的司礼监秉笔,却皆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被骗取了毕生积蓄,故而此次恶从胆边生,生出了报复之心。”

“臣有本启奏。”大理寺少卿魏怀兴乃是八大家魏氏的嫡次子,也是咸德帝时期魏嫔的兄长。他跨出列,拜了。

李建恒说:“魏大人请讲。”

“臣已查明,尚食局女官茯苓曾与禁军断事司袁柳有过权色交易,她母亲住的宅子,正是袁柳出面谈妥赊出来的。”魏怀兴谁也不看,说,“此案由刑部主审,事关皇上安危,不可谓不重要,孔尚书却在御前把供词只讲了一半,是有什么东西说不得,还是有什么人说不得?”

孔湫侧首,说:“……此事尽在我奏折之内,何来欺瞒之说?”

“早朝便是政谈要地,皇上问你查清了吗,你却当百官之面闪烁其词、趋利避害。”魏怀兴抬头,“为官者,入则恳恳以尽忠[2],朝殿绝非藏污纳垢之地。你怕什么?你不敢当面说,那么我来说。皇上,此事不仅关系大内各衙门,更关系禁军!”

萧驰野面色不豫,似是冷笑。

李建恒本想压下去,这会儿反倒不好再糊弄别人,他踌躇半天,说:“……策安怎么说?”

萧驰野说:“禁军在编两万人,臣能挨个查清户籍,却也不能挨个查办私情。臣此次有管制疏忽之责,听凭皇上处罚。”

李建恒欲张口。

魏怀兴先磕了头,他说:“萧总督,皇上面前,怎么也不讲实话?禁军在编两万人确实不好探查私情,但那袁柳与你根本就不是寻常关系,你怎么也能装作不知道!”

沈泽川看过去。

“与我关系不寻常的人多了,”萧驰野扫沈泽川一眼,满不在意地笑起来,“但我有美人在怀,瞎了眼才去睡个老匹夫。那袁柳都能当你爹了,魏大人,无凭无据便罢了,何至于这样构陷我萧策安?”

“朝堂之上,”海良宜轻咳一声,说,“总督慎言。”

“我是什么混账东西,皇上知根知底,从来无须在这里装模作样。”萧驰野混起来就是个霸王,连海良宜也不看在眼里,“追究禁军,可以,我自会避嫌,吊了腰牌由着各位大人查。可是要把那莫须有的罪名加给我,对不住,我不认。”

“言辞伧俗,御前悖逆,萧家有好郎!”魏怀兴从袖中拿出折子,“总督说我无凭无据,但我身为大理寺官员,岂敢如此?”

一直闻声不动的萧既明稍抬头,也看向魏怀兴,想看他有什么证据。

魏怀兴说:“袁柳本是禁军小旗,是总督亲自提他做了副断事,随后不到两年,总督再次提他做了断事。我要问总督,这几年里,禁军没有要务,他凭什么一升再升?”

萧驰野嘲讽道:“他已经到年纪了,虽无功,却也无过。禁军近年来广纳新人,我顾念旧情,提拔的老人不止他袁柳一个。魏大人怎么不全都明列上来,个个都按我萧策安的私情算。”

“禁军近年来不就是总督的一言堂么!”魏怀兴不疾不徐,“个个都效忠的是萧氏,不是皇上吧。”

他这话带着两层含义,话里说的是萧驰野,话外却带着萧既明。

萧驰野果然翻脸了,他说:“就事论事,少他妈一口一个萧氏!我萧策安是跟着皇上混到这个位置,不比魏大人,高门出身,注定了的仕途坦荡。”

魏怀兴见他动怒,才打开折子,说:“年前总督与人吃酒,席间袁柳重金相赠,总督承认吗?”

此言一出,李建恒也愣了。他捏紧拳,没再开口。

萧驰野说:“我没有与袁柳吃过酒。”

“东龙大街香芸坊里的姐儿都能做证,那夜袁柳花了大价钱宴请总督,席间总督大醉,袁柳送了你一篮金桃。”魏怀兴说,“总督还不承认吗?”

萧驰野说:“我就问你,袁柳一介六品小官,他哪来的金桃相送?”

“这得问总督了,”魏怀兴终于拿出杀招,说,“袁柳赊出给茯苓的宅子时,还一并赊出了东龙大街的三间门面房。我已查证,他当时用的就是总督的手谕!近年来禁军先是修葺营房,又扩建枫山校场,钱都是怎么来的?不正是总督借着禁军职便从牙行底下套出来的,为你办妥此事的人正是袁柳。如今袁柳教唆茯苓行刺皇上,你敢说与你没关系?”

萧驰野没答。

都察院右都御史傅林叶出列,说:“臣也有本启奏。”

李建恒不知为什么,指尖抖得厉害,他说:“你讲!”

傅林叶说:“臣今日也要参劾禁军总督。依照律法,三法司会审没有结束前,除非有皇上谕旨,否则旁人一概不许进入刑狱探访要犯。昨日总督没有谕旨,却擅自前往刑狱,事后迟迟不报。”

萧驰野的神色愈渐阴沉。

“总督一离开刑狱,茯苓的母亲便死了。”傅林叶叩首,“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也请总督当着皇上的面讲明白。”

萧驰野说:“你们倒是不约而同,巧了!”

“总督不要左言他顾,”魏怀兴冷冷地说,“趁早交代吧!”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萧驰野如陷包围,沉默须臾,对李建恒说,“我没有干过诸位说的事情,今夜全凭皇上做主!”

李建恒在焦灼的氛围里捏湿了膝头,他也看着萧驰野,忽然问:“那手谕,你怎么解释?”

萧驰野垂眸,似笑非笑地说:“臣不曾写过。”

李建恒骤然起身,焦躁地走了几步,说:“给朕看!”

魏怀兴将东西呈上去,李建恒翻阅片刻,忽然抖起来。他嘴唇翕动:“这不是你的字迹吗……策……策安!”

萧驰野斩钉截铁地说:“臣不曾写过!”

李建恒惊恐万分,将那文书搁在手上,又像是烫手山芋一般扔出去。他几近失控地说:“那袁柳,到底是不是你的人!”

萧驰野抬眸。

李建恒见状,竟扶着把手,有些畏惧。他在这一瞬间的畏惧里,想起了萧驰野当初扔下他时的冷漠,他又生出了无尽的厌恶,似是挥着什么可怕之物,用尽全力地说:“先摘了他的腰牌!”

萧驰野说:“臣——”

魏怀兴挺身喝道:“他胆敢不从,依法可以就地拿下!”

萧驰野猛地盯向魏怀兴,他接着看向李建恒,漠声说:“要拿我萧策安可以,但总要有个能让我信服的罪名。”

李建恒觉得自己信任错付,已在这围攻之下偏向旁人,如今见萧驰野这般模样,一时间怒火冲头,斥道:“跪下!朕今日就是要摘了你的腰牌!”

萧驰野还没动。

李建恒已经怒不可遏,说:“朕,让你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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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153

  • 您的称呼
  1. 三楼激_§:з)))」∠)_

    喵喵喵 2022/03/19 14:52:50 回复
  2. 哦吼我居然是四楼

    郁浊 2022/03/21 21:33:56 回复
  3. 前排占座,这皇帝还真是个草包啊,他是真的不适合做皇帝。

    挽棠倾墨 2022/03/31 20:07:53 回复
    • 李建恒本来就是逍遥不羁,是因为前皇帝挂了他才被迫上位,他性格就是单纯又怕死的,也不能全怪他。

      系统我不快 2022/04/28 12:37:56 回复
  4. 啧(皱眉ing)

    2022/04/02 14:21:35 回复
  5. !!!哦豁,抢个前排!!

    兰兰子 2022/04/04 07:30:59 回复
  6. 看得我好憋屈啊,那么容易听信别人的话自己做什么皇帝啊,干脆退位不成吗

    尘时不辰时 2022/04/08 12:48:04 回复
    • 集美,李建恒当初就是被赶鸭子上架的啊,他是愿做闲王的呀,可这帝位没有第二个合适的人选呀d୧(﹒︠ᴗ﹒︡)୨(SB系统,让我过d(艹皿艹),再不过我TMyan了你)

      纸潍 2022/12/23 17:02:22 回复
  7. woc!!一次过,九敏,一次就过了!
    果然系统不禁夸

    尘时不辰时 2022/04/08 12:49:19 回复
  8. (ฅ´ω`ฅ)已阅留爪

    永世之梦 2022/04/14 23:21:11 回复
  9. 看不懂的建议把将进酒地图,人物关系图,名字对照表,各大家族势力范围,车的章数从网上保存一下或者是打印出来,我打印的(6泪
    我从昨天晚上十点记了两个小时的关系图,看懂了。。。(加油很有成就感的)

    三角函数 2022/04/15 16:31:49 回复
  10. 1212还挺靠前,不知说啥
    …萧二量兰舟的腰,啧啧啧

    不知叫啥 2022/04/18 00:17:16 回复
  11. 我感觉我也差不多都能看懂,反正我看书都是看的时候挺投入,看完就忘了都发生了什么

    AriagSlytherin 2022/04/19 13:54:57 回复
    • 新页!!其实也没那么难懂啊,认真看就ok了!,狗系统,我不快啊!!!

      小诚不橙 2022/11/05 10:45:49 回复
  12. 这皇帝真是……我被无语到了jpg.

    Soft亲爹 2022/04/23 14:43:54 回复
  13. 好一出旧友离间戏

    ZzzjR 2022/04/24 16:46:51 回复
  14. 作者有话要说:  [1]:李白·《古风其三十三》

    [2]:张养浩·《为政忠告》
    ————————
    所以这出戏是八大家安排的还是另有其人呢?

    磨墨默魔 2022/04/25 19:04:30 回复
  15. 这个黄帝耳根子也太软了吧
    (我不快!)

    2022/05/05 10:45:34 回复
  16. 不是家人们,我是莫觞謧,李这个皇上不得不做啊,皇嗣就俩,不用李就是魏的孩子,花家不就一手遮天了吗,秋猎那一场就是为了扶李&打压花家,说什么这样草包就别当皇帝什么的纯属没认真看吧

    匿名 2022/05/09 08:34:02 回复
  17. 《草包皇帝和宁死不认萧二~》

    腐眼看人基 2022/05/10 21:59:26 回复
  18. 这个皇帝真的……唉……

    开朗的网友 2022/05/31 07:46:01 回复
  19. 唉,不知道说什么,好无语

    收怜 2022/06/16 18:18:04 回复
  20. 药酒是给兰舟补身体吧

    匿名 2022/06/17 05:14:27 回复
  21. 这李建恒……萧二之前是在救你啊!!!

    匿名 2022/08/25 04:11:39 回复
  22. 美人易碎,二公子还上去踹了一脚……(哼!)

    匿名 2022/10/27 19:58:59 回复
  23. 策安在阒都真的是委屈他了

    不知道叫啥 2022/10/29 20:00:10 回复
  24. 这皇帝是个窝囊废吧,服了

    故里扶桑映青槐 2022/11/20 12:13:18 回复
  25. 沈泽川跟随韩丞带刀站立,大红蟒袍衬得他肤如冰雪,眼角含笑时秾丽动魄,却在亲切之余生出股危险的戾气。
    萧驰野也是红袍,二品狮子在身,让他更加鹤立鸡群,他看着兴致不高,只拿眼瞟了沈泽川。
    这两个人分开而立,却叫人觉得形成了对峙之势,连海良宜都侧头看了几眼。
    ——————————————————–
    这两个人表面上针锋相对,私底下懂得都懂。嘿嘿嘿

    匿名 2022/11/28 21:20:44 回复
  26. 唉,李建恒真是过分的天真,唉,,,

    匿名 2023/02/03 01:35:17 回复
  27. 来了,混个眼熟吖!

    匿名 2023/02/03 01:36:14 回复
  28. 呵呵,好你个李建恒,你真的不适合当皇帝

    墨文 2023/02/07 05:31:27 回复
  29. ♬♩♫♪☻(●´∀`●)☺♪♫♩♬已留阅爪

    匿名 2023/02/10 14:20:45 回复
  30. 二刷剧透,这个小可爱皇帝ga了

    Juxforwhlp 2023/02/16 18:31:04 回复
  31. 李还真是不适合做皇帝啊……

    本姑娘就是柿子 2023/08/05 03:49:31 回复
  32. 脑袋烧了看不懂

    脑袋烧了 2023/12/03 13:57:29 回复
  33. 哎……对于李建恒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能说若非是迫不得已,让这么一个天真闲王上位到真是个错误的决定。怎奈能别无他选啊……

    湫缘 2024/01/14 12:55:20 回复
  34. 身居高位手握权力,却不聪明且没有能力,这本身就是罪恶了。很多时候,恶人的恶至少明明白白,愚蠢却掌权的人,反而比恶人更可恨。
    不过这个故事虽说是架空,但也参照了明朝的框架。其实明朝皇帝虽弱,但有内阁制度,权力很多时候掌握在内阁手里,也就是科举选拔出来的文官集团,所以大多时候,老百姓的日子还挺好。而在这个故事里,权力主要集中在八大家,类似于魏晋时期的士族或贵族,因此整个天下风雨飘摇,大厦将倾。

    松颜 2024/02/15 07:41:04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