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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到底吹的什么邪风,说陈恭,陈恭就来了,说沈峤,沈峤居然也在,该不会等会连晏无师也冒出来罢?

有些人如此想道,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四下张望。

“好久不见,郁掌教别来无恙?”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沈峤也没再矫情,朝郁蔼点点头,语气平和,仿佛阔别多年的点头之交。

一时间,偌大客栈里的喧哗热闹,都潮水般褪去,郁蔼耳边只剩下沈峤的声音。

他盯着沈峤上下打量,仿佛要确定对方过得好不好,良久才道:“你瘦了。”

沈峤没有回答这句话,他觉得自己本就是过来打探消息的,既然已经被发现,这里也就没有必要再待下去了。

“我还有些事要办,就先走一步了,郁掌教与窦帮主慢用。”

但郁蔼自然不会让他就这么走掉,脚下一动,人就拦在他面前:“阿峤,跟我回玄都山。”

沈峤表情未变:“郁掌教这话说笑了,我已经不是玄都山弟子,又何来回玄都山一说?”

郁蔼薄怒:“我并未下令将你逐出门庭,你依旧是玄都山的弟子,难不成你连师尊都不想认了吗?”

沈峤摇首:“我想你弄错一件事了,我是祁凤阁的弟子,这一点,无论如何也不会改变。但自从你与昆邪勾结,给我下毒,让我在半步峰上败给昆邪,趁机窃取掌教之位,又与突厥人合作之后,玄都山就不再是我熟悉的玄都山,不必你下令,我也不会再自认玄都山弟子。”

这一番惊心动魄的话,被沈峤以平淡的语气说出来,更显其中曲折突兀。

所有人都没料到沈峤当日落崖竟还有这样的内情,一时都听呆了,等回过神来,厅堂之中顿时嗡嗡声四起。

郁蔼也没想到沈峤会选择在此时当众说出来,脸上随即飞快掠过一抹红色,并非羞恼,而是愠怒。

当然,对方无凭无据,就算说出来也不能拿他如何,但郁蔼仍旧有种身上衣服被剥下来的侮辱感。

他捺下怒火,平静道:“阿峤,跟我回去。”

沈峤淡淡道:“郁蔼,突厥人狼子野心,人所共知,你为了自身名利前程,却甘愿与虎谋皮,甚至将玄都山也绑上你的战车,我暂时阻止不了你,却不代表我默认这个结果,与你同流合污。”

郁蔼:“你……”

沈峤:“既然话已至此,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妨请他们做个见证,我以祁凤阁衣钵传人的身份宣布,从今往后,你不再是祁凤阁的弟子,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彼此互不相干!”

他似乎浑然不觉得自己的话将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依旧面色淡然伫立原地,一身道袍隐于披风之下,无风自动,不怒而威,原本温和无害的俊美此时隐隐带着几分令人无法逼视的凌厉,如匣中之剑,尚未出鞘,就已经流泻锋芒。

郁蔼又惊又怒:“你怎么敢!师尊早已仙逝,你的话如何能代表他老人家!”

沈峤:“师尊临终前,只有我在左右,师尊的衣钵传人也只有我一个,我的意思,便是他的意思!我之前隐忍,乃是顾全大局,不愿令玄都山分裂内讧,但你步步紧逼,又甘受突厥人册封,有违师尊教诲,我自然要代表师尊将你逐出门墙!”

佛也有火,他脸上终于彻底褪去温和,露出雷霆之色:“郁蔼,你听好,你没有资格发落我,因为玄都山历代祖师,都不会承认你这个掌教之位!望你好自为之,若仍旧一意孤行,不肯悔悟,有朝一日我还会回去处置发落你!”

厅堂之内一片寂静,所有人看着沈峤,完全无法将此人与流言中那个自甘堕落,与魔君厮混的人联系在一起。

沈峤说罢,看也没看他一眼,朝门口迈步。

郁蔼再不犹豫,抓着君子不器剑欲拦下他,沈峤却比他更快,旁人只能看见一道黑色影子拨开郁蔼的剑,细看才发现沈峤连剑都没有出鞘。

就在此时,窦燕山出手了。

本来师门兄弟阋墙,他只管在一旁看好戏也罢,但眼看郁蔼出手多有优柔寡断,心中犹犹豫豫,恐怕还拦不下他这位师兄,这种情况下,窦燕山就不能不插一手了。

“我虽与郁掌教相识不久,却知道他是个念旧之人,不愿对着沈道长下重手,还请沈道长消消气,大家坐下来促膝长谈一番又何妨?”

沈峤却不与他交手,脚下步伐变幻,运起“天阔虹影”身法,直接就绕过窦燕山,立身客栈门口。

“阿峤,别逼我下重手!”郁蔼厉声道,君子不器剑已出鞘。

沈峤还未说话,旁边却有一人戏谑道:“以多打少,以众胜寡,两位莫非还想像对付晏无师那样对付沈道长吗?”

旁观已久的陈恭起身,此事本与他无关,不知怎的却偏偏过来插上一脚。

窦燕山笑道:“彭城县公得了太阿剑,不快快回去向齐主复命,怎么还有空闲在这里管闲事?”

这声彭城县公从他嘴里说出来,带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轻嘲,陈恭虽然是齐国新贵,与江湖却没有交集,六合帮未必将他放在眼里。

陈恭没有回答窦燕山的话,反而望向沈峤,温言道:“沈道长若是觉得被人纠缠不便脱身,我在城中包了一间驿馆,你可以随我前去那里歇脚。”

沈峤:“多谢陈县公的好意,贫道就不叨扰了。”

说罢拱一拱手,抬步就走。

郁蔼自然不可能轻易让他走掉,口中道一声“慢着”,一手抓向沈峤。

沈峤头也不回,背后却似长了眼睛,脚下轻飘飘往前滑了几步,一面回身横剑,直接挡掉郁蔼伸过来的手,剑鞘灌注内力,后者只觉微微一震,不由自主就松开手。

但郁蔼反应极快,另一手君子不器剑已出鞘,剑光翩然若惊鸿,掠向沈峤面门,去势极快,连窦燕山看见这剑光都不由微微一惊,心道之前围杀晏无师时,这郁蔼恐怕还没有出全力,眼看着当时好像受伤不轻,实际上不过是不想冲在最前头罢了。

无论如何,郁蔼留下沈峤的决心势在必得,这次没了晏无师从中阻挠,绝不容许他从自己眼皮子底下逃开,他自忖相见欢毒性剧烈无比,沈峤在玄都山上一副病弱模样,绝不可能在那样短的时间内就恢复如常。

殊不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剑光幻化万千,朝沈峤当头罩下,偏偏原本应当身在剑幕笼罩下的人却倏地消失不见,以一种飘忽诡谲难以形容的身法出现在郁蔼身后,他的剑依旧没有出鞘,右手伸出一指点向剑幕中的一点。

真气所至,剑幕应声而碎,悉数化为齑粉四溅开来!

郁蔼浮现出一丝难以置信,剑尖微颤,又是十数道剑花泛着涟漪缠向沈峤。

画影金碧,飞翠侵霄,琉璃光转,璀璨辉煌。

这是玄都山沧浪剑诀里的最后几式,但又有所不同,祁凤阁的徒弟自然没有无能之辈,郁蔼将其演化改进,收为己用,他平日性格冷冰冰不苟言笑,用剑却极喜欢这种华丽的剑招,连带他的剑气,同样带着一股雷霆震怒的凌厉,伴随剑光去势,轰鸣之声仿佛在众人耳边响起,功力稍逊一点的,已经感觉血气翻腾,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几步。

但沈峤没有退。

他竟然没有退!

这大大出乎了众人的意料,包括之前那些看轻他,将他当做晏无师娈宠附属之流的人。

沈峤终于出剑了!

山河同悲剑如练如霓,剑气几欲冲天,从沈峤手中蔓延开来,沉郁醇厚,令人禁不住想要沉溺在那股暖洋洋的感觉之中,然而许多人方才失神片刻,竟没注意到沈峤那一剑已经点向前方。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系列变化不过眨眼之间,二人已经飞掠而起,剑尖相对,郁蔼已经迅若闪电,沈峤竟然比他还快上一两分,整个人身剑合一,忽然从郁蔼的视线范围内消失。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下一刻,郁蔼心头陡生警醒,他随即转身横剑一扫,然而已经太迟,对方剑意咫尺之遥,竟避无可避,他只来得及瞧见那一点白色剑光,郁蔼心下一沉,来不及细想,就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后退,“天阔虹影”运用到极致,如同整个人凭空消失,再出现已在三尺开外。

沈峤原本可以追上去的,他的白色剑意已入化境,更进一层就是剑心,即使内力现在仅有五成,但这白色剑意一出,就足以令很多人变色胆怯了。

但沈峤并没有趁胜追击,郁蔼也站住不动,彼此四目相对,各自滋味翻涌,心底都清楚早已回不到过去。

沈峤剑尖朝下,身形挺拔,伫立如松,凝目郁蔼,沉声道:“你应该明白,你我一战,你未必能胜,我也未必会败,不要以为能够将我捏在手心任由摆布,就算不再是玄都山掌教,我也依然是沈峤,依然是祁凤阁的弟子!”

郁蔼面色阴晴不定:“袁瑛和横波他们都很想你,希望你能回去……”

沈峤:“郁蔼,自从你给我下了相见欢之后,我就已经不会再相信你任何一句话。”

郁蔼面色一变,眼中波澜微兴,隐隐有惊涛骇浪将起:“那件事是我的错,但从今往后,我绝不会再伤害你。”

沈峤摇摇头:“现在说这句话还有意义么?覆水难收,破镜难圆,犯下的错误永远不可能弥补,所谓弥补,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说法,我如今不回玄都山,乃是我不想令玄都山四分五裂,更不想令历代祖师的心血化为乌有,你既然已经带着玄都山弟子踏出那一步,就要做好承担所有后果的准备,有朝一日你再也承担不了那个后果的时候,我会亲自去找你。”

郁蔼胸口起伏不定,半晌方冷笑一声:“好,好,好……”

连说三个好字,冷然之中隐约又有惨淡,然而转瞬即逝,仿佛只是错觉。

他一言不发,挥剑入鞘,转身便走,再也不看沈峤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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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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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怎么磕上了?一切的起源不还是因为师弟下的毒吗?虽说下的很少,但阿峤活下来也是因为命大和练了那卷朱阳策,后面武功几乎尽失,根基受损,命悬一线,要不是阿峤心性坚强,不死也得疯,而且还是自己从小到大一起关系最好的师弟,身心伤害都拉到最满的程度(我不快!

    偷77裤衩 2023/08/31 23:40:52 回复
  2. 看到前面磕郁蔼和阿峤的,真心不理解
    一个被自己当作亲人手足的人背叛自己,给自己下毒,这还能算好?
    老晏是伤害过阿峤没错,但他也早就说过了,救他只是一时兴起,他也从来没承认过两人是朋友关系
    光明正大的小人(x)和伪君子哪个更惹人厌其实一目了然吧?

    匿名 2023/10/10 15:50:44 回复
  3. 还有,要拆官的话别看小说,求你了

    匿名 2023/10/10 15:51:47 回复
  4. 觉得郁蔼没有大错的是已经忘了开头几章了嘛?相见欢可不是一般的毒,是天下奇毒必死无疑无药可解,沈峤现在体内没有余毒了眼睛都还恢复不了。当初身中剧毒摔下悬崖筋骨尽碎,碰见晏无师才捡回一条命。如果不是练了朱阳策,没等晏无师把他带走他就已经挂了。
    郁蔼从一开始就是要他死,就算侥幸当下没死也要他做一个废人,武功尽失筋脉俱毁眼睛失明,当作傀儡囚禁起来,然后相见欢的毒性会慢慢的让他元神耗尽而死,外人还看不出来,只会说他受伤后身体不行了自己病死。
    郁蔼和他什么关系,三十几年一起长大的兄弟、亲人,甚至沈峤还代师传艺算他半个师傅。一朝起了异心就要沈峤死。

    妙妙 2024/01/06 23:08:20 回复
  5. 郁蔼那么了解沈峤,如果真的只是为了玄都山入世,好好和沈峤谈,沈峤会答应的,甚至为了更好的入世掌教之位都可以让。唯一的分歧在于不愿意和突厥合作。郁蔼为什么一定要联合突厥,因为陈有儒门,齐有合欢宗,周前有佛门后有浣月宗,郁蔼无论入世支持哪个投效哪个都注定比不过这几个已经经营十余年的门派。他为的是玄都入世吗?他挑的是哪个国家更有统一天下的前景嘛?不是,他为的是入世后自己能不能有媲美国师的地位。

    看书看的被小人几句辩解的话就带跑也是无语。啥时候才能明白说的都是废话,做的才都是真事。

    妙妙 2024/01/06 23:09:06 回复
  6. 再说晏无师,说晏无师渣都是预设了前提,他是攻,是沈峤的官配。但是在他把沈峤扔给桑景行的时候他是吗?不是。他甚至坦言没把沈峤当朋友,只是当作一个朱阳策的试验品。那时候二人相识也不过数月,他的所作所为虽然神经,却符合他几十年来的人设。
    沈峤作为当事人都没有办法指责他,只能说是自己对人心认识不足,以为晏无师这种铁石心肠可以轻易被打动。(其实是打动了,但是晏无师几十年练就的防护机制在发现被打动的时候不是选择接纳而是本能反应的舍弃)。
    晏无师在山洞里走火入魔那次就明确告诉沈峤不要自作多情的感恩或者把他当朋友,沈峤怎么回答的,你救我性命是事实,哪怕是为了杀我而救我,这之前我也应该感激你救命之恩。

    妙妙 2024/01/06 23:20:10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