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你哭什么?”叶菱无奈地笑道,“怎么一开专场就哭?眼泪多了可就不值钱了。”

“谁叫你又惹我哭。”谢霜辰用手背抹眼泪,小声啜泣,“我也不知道我眼窝怎么这么浅。”

“观众……”

“我知道,观众买票不是来看我哭的。”

头一排有观众往前面递了纸巾,叶菱走过去拿,朝着人家说了声“谢谢”,展开了给谢霜辰擦眼泪。台下观众还安慰谢霜辰,叫他不要哭了。

一个个儿的比叶菱还心疼。

谢霜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哭了,身体的反应比他的思维更直白更快。不得不说,他其实是个相当感性的人,该哭就哭,该笑就笑,没什么大不了的。上台之前他特意问过史湘澄,史湘澄告诉他,叶菱的父母来了,所以他才有了那一番表白。他说给所有观众听,说给叶菱的父母听,也许他没有办法很直截了当地说叶菱是他的爱人,他们要互相爱护,互相尊重地过一辈子。

但他至少可以以大家都能接受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情感。

而就在刚刚那一刻,叶菱给了他足够深沉,也足够热烈的回应。

叶菱甚至比他还要大胆,还要坚定的说出了那些话。

若他是如来佛祖,谢霜辰也甘愿在他掌心俯首称臣了。

谢霜辰把眼泪擦干,定了定神,答应了大家要唱歌,便让大家在下面随便儿点。

观众们喊什么的都有,谢霜辰听不清楚,干脆点个号,号码是叶菱的生日。座位上站起来一个姑娘,特别激动,激动到语无伦次,声音哽咽。

“你可别哭啊。”叶菱赶紧说,“再哭一个我可哄不过来。”紧接着他又笑了笑,对那个姑娘说,“哎呀,有什么好哭的?谢霜辰是长得难看还是怎么着?你要真说是,他该跟你对哭呀。”

“没有,小五爷特别帅,叶老师也特别帅!希望你俩能够一直这么好的走下去!还有叶老师生日快乐!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我希望……”姑娘情难自已地说,“希望小五爷能唱一首《卡路里》!”

“你给我坐下!”谢霜辰叫道。

全场爆笑。

“哎呀!我开个玩笑!”那姑娘一着急天津话都出来了,“你唱个嘛?唱个《处处吻》,成嘛?”

“成。”谢霜辰点头,也用天津话说,“那就唱个《处处吻》,老么久不唱了,大家多担待啊。”

他当初在三里屯撂地的时候就唱《处处吻》,那时候周围围满了人群,落魄但是充满了干劲儿。如今再唱《处处吻》,已经是如此的天地。

谢霜辰唱着,叶菱拿起桌子上的快板儿打了起来,一板一眼。

唱到尾声时,他的手指在唇边贴了一下,一个飞吻飞向观众。

一吻固然颠倒众生,但这一吻只想偷一个心。

演出在热烈的掌声中落下了帷幕。

粉丝们围在台边想要签名,演员们都是尽量的满足。叶菱一直在台下看,人潮渐渐散去,第四排的位置上有两个人。

是他的父母。

他们既没有过来,叶菱也没有想要下去的意思,双方就这么隔空对视。谢霜辰瞥了一眼叶菱,顺着他的眼神看了过去。

最终,叶父像是叹了口气,跟叶菱摆了摆手,拉着叶母离开了。

“您过去么?”谢霜辰问道。

“不了。”叶菱摇头。

将观众们全都伺候走了,大家回后台穿衣服收拾东西,全部的演出已经结束,很成功,肩膀上的担子终于可以放下了。

谢霜辰说要带大家去吃个饭,大家抗议,说快要累死了,现在只想回酒店洗个热水澡一觉睡到自然醒,谢霜辰便答应回北京再吃这顿庆功宴。

他们一车离开,叶菱一直没怎么说话,半合着眼睛靠在谢霜辰的怀里休息。怀里忽然响了一声,叶菱迷迷瞪瞪地掏手机,划开屏幕,一条信息出现在眼前。

“有空回家吃个饭。”来自叶父。

叶菱愣了愣,谢霜辰看了一眼,问:“怎么了?”

“没事儿,我爸。”叶菱捂住了眼睛,但是从他的声音中能够听出他情绪的起伏,“他很久……很久没有主动给我发过消息了,叫我回家吃饭。”

“嗨!这不是好事儿么?”谢霜辰本来想开个玩笑,在黑暗的车厢中看到了叶菱眼中的闪闪泪光,赶紧安慰他说,“没事儿,爸一定是想开了,他在的时候我都瞧见了。”

“嗯……”叶菱点了点头。

“要姑爷上门么?”谢霜辰问。

叶菱还没说话呢,坐前头的凤飞霏忽然就扭了过来,说道:“你能不能注意一点?不要不分时间不分场合地撒野?”

“你不是睡觉呢么?”谢霜辰问。

凤飞霏说:“我闻到了一股骚气就醒了。”

“你给我闭嘴!”谢霜辰说。

凤飞霏简直就是个气氛终结者,谢霜辰正打算跟叶菱温存温存呢,他就跑来插嘴,温存的话只有等到回酒店之后再说。刚一进酒店的门,史湘澄就过来问要不要趁着还没过十二点大家一起给叶菱庆祝个生日。

谢霜辰叫她现在立刻马上滚蛋。

“趁着还有十几分钟。”谢霜辰把房门一关,耳旁终于清静,进入到了纯粹属于他俩的世界,“叶老师,生日快乐。”

叶菱问:“干嘛再说一遍?”

“哎,我可能真是脑子里没什么词儿,想来想去,只有这一句。”谢霜辰说,“所以想多说几遍。您是不是觉得腻歪?要不我……”

“不腻歪。”叶菱坐在床上,面带笑容地仰视谢霜辰,“你说多少次都不腻歪。”他张开了手臂,谢霜辰顺势倾下身体,抱着叶菱滚在了床上。

“今天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叶菱躺平说道。

“包括哪些呢?”谢霜辰问。

叶菱说:“整整一天,从北京到天津,疲惫的睡觉,晚上开专场,还有我爸妈……谢谢你。”

“嗨,咱俩之间说什么谢?叶老师生分了。”谢霜辰笑眯眯地说,“等您明年三十岁生日的时候,一定给您办个大的,您可以从现在就开始想生日礼物了。”

“就你。”叶菱说,“到时候洗得香喷喷白嫩嫩的,让我也吃一口小鲜肉。”

“您不一直都吃着么?再说了,明年我都二十五了,哪儿还鲜啊。”谢霜辰在叶菱耳边问,“我们明儿还回北京么?”

“我想回家看看。”叶菱说,“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意会错。”

“说真的,我陪您去。”谢霜辰说,“万一有个什么事儿,我还能带您跑路。”

“你随便儿。”叶菱笑道,“但是别胡来,听到了没有?”

“我能胡来什么?”谢霜辰说,“您爸妈一定会喜欢我的,我从小就蝉联‘最受邻居父母喜欢的小朋友’称号。”

叶菱说:“我头一次听说有这称号,小朋友,你是不是刚起的?”

“是啊哥哥。”谢霜辰吹了口气,“哥哥带我回家。”

他一这样儿,叶菱腰都软了。

“咱们明天不回北京了。”谢霜辰的头埋在叶菱的脖颈间亲吻,“睡到自然醒,晚上上您家里去。咱能在您家里住么?哥哥,我想在您的床上干您……”

“你……啊!”

谢霜辰也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睡到自然醒了,他怀里搂着叶菱,两人陷入在柔软干燥的床铺中,令人无限的满足。

吃饱睡饱,心情愉悦。

谢霜辰给史湘澄发了条消息,告知史湘澄自己和叶菱的行程安排,史湘澄知会了一声,给他俩续了房间,谢霜辰就继续搂着叶菱睡觉了。

叶菱迷迷糊糊地也不愿意起来,一直到肚子开始叫唤,俩人才爬下床。

吃过饭,又逛街买了点东西,叶菱才带着谢霜辰回自己家去。谢霜辰很兴奋也很紧张,叶菱倒是淡定地说:“你只是身为我的搭档上我家里坐坐,至于么?”

“怎么不至于?”谢霜辰说,“搭档如夫妻,咱爸妈同意您跟我做搭档,那就是同意把您许配给我了。”

“你能不能大白天的嘴里有句人话?”叶菱无语,“要点脸。”

叶菱的家里很普通,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叶菱不知道回家会发生什么,就卡着晚上的饭点才进门。一开门就传来了饭菜的香味儿,他爸在客厅里看电视,父子俩彼此看看对方,都觉得有点尴尬。还是他妈出来迎了一下,气氛才缓和了一些。

谢霜辰一直乖巧地跟在旁边,半点混世魔王的味儿都没漏出来。

“这是我的搭档。”叶菱介绍,“你们见过的。”

“叔叔阿姨好!”谢霜辰一北京小孩儿,叫起人来特亲切,也特客气。

“你好。”叶父很想极力说普通话,但总带着天津口音。他简单跟谢霜辰聊了两句,叶母就张罗着开饭了。

席间也是普通家庭的样子,他们没有任何一个人讨论叶菱这两年在做什么,讨论叶菱今后的打算。他的父母仿佛一下子变得很含蓄,也不知该如何再也叶菱挑起这个话头来。所以这就导致一整个晚上,大家一句正事儿没聊上,只聊了聊日常琐事。

气氛说不出的诡异。

谢霜辰身为一个局外人,虽然没经历过正常的家庭生活,但是他能够读懂空气。隔阂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消除的,叶父好面子,叶菱难道就不好面子么?这是两个男人的对峙,叶母夹在中间摇摆不定,很是无措。叶父对于叶菱发出回家的讯号似乎就是他最低限度的妥协。

让他认错,没可能,让他跟叶菱说点心里话,更没可能。

这种家长作态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想要打破它,可能需要更长久的努力。

现在这个样子,已经很不容易了。

一顿饭吃得不咸不淡,叶母让他俩在家住,叶菱脑中一闪而过前一天谢霜辰的话,连忙拒绝了,谎称两个人当夜就要回北京,口中说着会经常回来看看的,然后赶紧逃窜了。

他们其实明天才会走,这晚上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像曾经某一天来到天津时那样,在暮春初夏温柔的晚风中,沿着海河一直走啊,走啊。

海河上有游船经过,顺着波光粼粼的河面看过去,一座又一座形态各异的桥横架之上。

谢霜辰深呼吸一口气,说道:“我感觉好久都没有这么轻松过了。”

“是啊,上半年忙这个忙那个,忙忙叨叨,喘息的余地都没有。”叶菱靠在栏杆上,“很累,也很充实。”

谢霜辰说:“你说我俩以后会不会更忙?忙到连上床的时间都没有?”

叶菱笑道:“我觉得那样儿也挺好的。”

“好个屁!”谢霜辰说,“我闹了啊!”

“我只是开个玩笑。”叶菱眺望河水,眼神缥缈,“不过忙点确实好,逐渐被更多的人认可,安身立命,赚更多的钱。”

“是,赚更多的钱。”谢霜辰说,“对了,您猜,昨儿那场演出结果怎么样?”

“不是挺好的么?”叶菱莫名。

“不是,我是说所谓的跟二师哥的对台。”谢霜辰笑道,“那么多人拿这个说事儿,总得有个结果?”

叶菱问:“怎么结果?”

“我翻了翻。”谢霜辰说,“他们那个商演很多都是赠票,送的员工福利啊什么的。你说赚钱把,那肯定主办方已经把钱给到演出方了,但是实际上也不是大家真的掏钱进来的啊。而且后续没什么曝光扩散,也没有任何水花。打对台啊,谁怕谁?”

“你别得意。”叶菱说,“他能咽下去这口气才怪。”

谢霜辰说:“无非就是再打打嘴炮儿。”

“打多了也累。”叶菱说,“冤冤相报,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不知道,看他什么时候能放过我。”谢霜辰说。

“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也许到某一天,即便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你俩也已经进入到一种彼此互不干涉的状态,一方强总会一方弱,可是谁也管不了谁。人会成长,成长就是不断修正过去走过的错误的路。”叶菱说,“那时候,能相逢一笑泯恩仇么?”

谢霜辰反问:“您要我和他相逢一笑泯恩仇么?”

“我不知道。”叶菱想了想,“这个问题三十岁时再答。”

谢霜辰说:“也许三十岁四十岁的谢霜辰是可以相逢一笑泯恩仇的。”

但他还远未到那个年纪,那么远的事情,他还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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