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献祭女巫（二十三）

叶侠死了？怎么可能！

“刚刚我还在幻境中遇到过叶侠，她、宁舟和我一起被拉进了女巫的幻境里，附身在了三年前的女巫身上，所有道具和技能都没法使用……”齐乐人说着，被陆佑欣打断了。

“附身？也就是说你看到的只是一个自称叶侠的人咯？至于她是与不是，你怎么能确定呢？”陆佑欣歪了歪头，有些嘲讽地看着他。

齐乐人咽了咽口水，不禁背后升起了一股凉意。

是啊，他怎么知道，他见到的人真的是“叶侠”呢？他所看见的，交谈过的，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附身在NPC身上自称叶侠的人，以他对叶侠浅薄的了解，根本无法分辨清楚。

“……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怀疑？”齐乐人觉得不太对劲，陆佑欣为什么会怀疑他遇到的“叶侠”并不是她本人。

“当然是因为叶侠的尸体，看起来不像刚死不久的样子。”陆佑欣说完，困惑又烦躁地皱着眉，看起了石壁上的新提示。

“我去看看。”齐乐人说。

“死人有什么好看的。”陆佑欣专心研究着石壁上的文字，语气冷淡地说，丝毫看不出不久前她还对叶侠穷追不舍。

“至少要知道是谁杀了她啊！”

陆佑欣转过脸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哦，也许是我呢？”

齐乐人心里咯噔了一下：“不，不会是你，如果是你的话，你为什么要把她的死告诉我？”

陆佑欣啧了一声：“那就去看吧，看了你就明白了。不过我劝你别太较真，任务里死人是常有的事，没有万无一失的任务，也没有只赢不输的玩家。总有一天我会死，你会死，宁舟会死，所有人都会死，这就是我们这群人注定的结局。”

虽然陆佑欣语气轻松地说着，可是齐乐人的心情却无比沉重，他进入到这个世界不久，可是已经隐约感觉到了朝不保夕的绝望与恐惧：“真的没有办法可以离开这个游戏吗？”

“谁知道呢，也许等你死了后就会发现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睁开了眼，这里的一切只不过是做了一场噩梦。”陆佑欣耸了耸肩，“又也许，等你跳出玩家这个身份，进入到另一个层次之后，你就可以成为一个下棋的人，那想必也是很美妙的。”

“跳出玩家的身份？”齐乐人好奇地问道。

“嗯哼，所以完成这次任务后，我大概会去尝试一下开启黎明之乡的任务，希望到达那里之后，一切都会不一样。”陆佑欣说完，最后看了一眼石壁，离开了殿堂。

齐乐人踌躇了一下，还是放心不下，决定先去那里看看，临走前跟艾丽姐妹交代了一下，如果看到伊莎贝尔和宁舟回来，让她们在这里等他。

殿堂外的走廊依旧阴冷，齐乐人深吸了一口带着凉意的污浊空气，向右边的走廊走去。

他现在无法判断幻境里遇到的叶侠是真是假，但是他记得那个叶侠说过，自己原来的身体受了点轻伤，那时候他问她是不是和谢婉婉交了手，她点了头。

如果叶侠是真的，那么她应该是在离开幻境后再次遇上了谢婉婉，然后被害身亡，如果叶侠是假的，那么到底是谁冒充了叶侠，又是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是谢婉婉？但是这也没证据……

思路越来越乱了，齐乐人只好先搁置了疑问，继续向右边的走廊前进。

空气中隐约弥散着一种泥土和血腥交织在一起的味道，齐乐人摸了摸鼻子，握着匕首轻手轻脚地走过了一个转角，前方走廊深处，无数植被从墙体的缝隙中钻出，如同绿色的蜘蛛网一样笼罩了四周，而一片翠意的中央，浑身鲜血的叶侠被枝干贯穿了腹腔，无数藤蔓和树枝将她吊在半空中，如同一具被绞死的尸体！

齐乐人脑中嗡地一声，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看着一个认识的人死去，那种感觉远比看见一个死去的陌生人要震撼，尤其不久前他们还聊过天，谈及过爱情这种私人的话题，如今看到她面目全非地死在眼前，心头那种难以置信的震惊挥之不去。

原来她真的死了。

听陆佑欣说起来的时候，他仍然没有将这个事实和叶侠这个人联系在一起，直到他真的看到了叶侠的尸体，他才切实地意识到了，任务一开始和他同一辆马车上的叶侠，已经死了。

不知不觉手脚都变得冰冷，齐乐人深呼吸了几次，让情绪稍稍平复一些，这才攀着从裂缝中长出的树枝，割断了藤蔓和枝条，将叶侠的尸体放了下来。

她的身体已经冰冷僵硬，毫无生气地躺在地上，睁大了眼睛惊恐而空洞地看着前方，难以置信的神情被死亡定格在了这一刻。

齐乐人看了一眼她的腰间，腰带等物品已经随着她的死亡消失，她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一样，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地宫中告别了这个世界，甚至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

也不能说不知道，虽然陆佑欣根本没说是谁杀了叶侠，但是只要看到叶侠的死状，齐乐人和她都明白。

是谢婉婉，那个会操控虫子和植物的玩家。

齐乐人坐在叶侠身边思考了起来，叶侠的尸体看起来的确不像是刚死不久的样子，血液已经凝固了，尸体也僵硬了，就算对尸检一窍不通，他也知道这绝不是刚死之人的样子，但是从离开刚才的幻境到发现叶侠的尸体之间，最多不过半个小时，也就是说，他在副本中遇到的那个人，极有可能不是叶侠本人，那又会是谁呢？

不是叶侠，又不是陆佑欣，几个NPC更不可能，那唯一的选项就只有谢婉婉了，她虽然和叶侠有宿怨，但是应该对叶侠有所了解，短时间内装作是叶侠恐怕不成问题。

那她这么做的动机呢？那时候她完全可以一刀杀了他才对。

哦不，当时她也被困在幻境中，迫切需要找到离开的办法，而他很快说出了自己知道线索这件事，有可能他因此救了自己一命，之后他虽然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但是他们很快遇到了宁舟……

一种后怕的感觉弥漫在齐乐人心头，如果那时候宁舟没有出现，他是不是也已经死了？

回想起宁舟去引来女巫时，擦拭着长刀的“叶侠”轻声慢语地跟他说着话，齐乐人不寒而栗。那个时候“叶侠”是不是对手无寸铁又毫无防备的他动了杀心？如果不是宁舟刚好引着女巫回来结束了幻境，他是不是也和叶侠一样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当他仔细咀嚼每一帧回忆时，当时满心都是宁舟的他终于意识到了那份迟来的恐惧，她紧握着刀的手，擦拭着刀的动作，诡异的笑容，莫名其妙的问题，还有床板上那一刀差点刺穿了他脑壳的杀意，一切都变得阴森恐怖了起来，让人不寒而栗。

原来在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和死亡擦肩而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