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

“心情不好?”沈既拾问:“吃饭了么?”

“没胃口。”

“去上次那家餐馆儿吧,我在那等你。”

现在正是吃饭的时间,路上车满为患,堵得像灾难片儿,温让花一个小时才到地方,沈既拾已经在位子上等了半个钟。

他也不恼,见温让匆匆推门进来往四处转着脑袋找他,冲他挑眉招手:“你再不来,我就要被当成赖桌的赶出去了。”

温让边道歉边抬手扯扯衣领,他的皮肤很畏暑,最近天气逐渐转热,心里又烦躁,此刻一坐下来,就觉得整个人都十分黏腻,恨不得立马洗个澡。

反正也没胃口,温让小声提议:“要么,直接去酒店吧?热,吃不下。”

“好歹吃一点,我也还没吃。”沈既拾又玩笑道:“不然什么也不点就走,我真是要被老板扣在这儿了。”

温让本来只打算喝些汤,然而餐馆儿里饭菜香气一升腾,加上他中午着急开会没吃什么东西,菜一上桌,刚才肚子里憋得那些烦闷竟然都烟消云散了一样,给胃袋留出了足够的空间。

眼前色香俱全的食物顿时诱人了起来,不知不觉间就吃下了许多,温让觉得自己嘴里说着不饿,嘴里却一点儿没少吃实在不好意思,他垂着睫毛略显羞赧地冲沈既拾叹气:“你长得太下饭了。”

这真是给自己找了个让人哭笑不得的台阶。

沈既拾当然是想让温让吃饭的,他翘起嘴角笑笑,也不取笑逗弄,夹了一尾虾灵活地剥干净,送到温让跟前的碟子上。

他很会剥虾,虾肉剔透的纤维丝毫没有破坏,温让不由赞叹:“我每次都剥得乱七八糟。”

“是么,可能我总给我弟剥,练出来了。”

温让闻言,咽下虾肉问他:“你弟弟多大了?”

沈既拾算了算:“比我小三岁。”

“挺好的。”

沈既拾想起温让的弟弟,换了个话题:“你上课的时候……”

他故意停顿,温让以为自己有什么地方说得不对,认真询问:“怎么了?”

对面的大男儿已经吃好放下筷子,抽了纸巾慢慢擦拭嘴唇,坏笑着眯眼,放缓了声调:“秀色可餐。”

温让忍俊不禁,这是在回击他刚才那句“下饭”,笑道:“彼此。”

酒足饭饱,二人走出餐馆儿,温让不想再开车, 问沈既拾:“会开车么?”

沈既拾坐上驾驶座,温让在副驾驶给自己扣安全带,他觉得自己大概不知不觉吃得有些多,安全带卡得难受,索性不扣了,降下车窗掏出烟给自己点上。

“要么?”他惬意地吸一口,问沈既拾。

沈既拾还没踩油门,歪头看他,温让刚想给他递一根,沈既拾却探身过来,把着他的下颌迅速亲上来,将一口烟全吸进自己肺里。

两人刚才吃了水果拼盘,温让嘴里还有西瓜和冰淇淋凉丝丝的味道,烟草气息在口中转一圈,再到沈既拾肺里就像抽了口果烟。

“温老师还是这么甜。”

沈既拾满意的坐回去开车,温让很有些不好意思,刚才他被沈既拾钳住时,整个人很像无聊偶像剧里的女孩子,没有丝毫准备,嘴唇就被亲密霸道地攫取,很有一些茫然无措,不知道反抗,心里却又砰砰跳了急切的两下。

现在的学生都这么会玩儿么。

他脸皮有些发紧,缩在副驾驶不说话,瞅向窗外闷闷抽烟,掩饰自己发烫的耳朵,吞云吐雾。

每条路都没完没了的堵,他们不赶时间,沈既拾悠然地往酒店开,问温让:“开会的时候被领导批评了么?”

“嗯?没有,怎么了?”

“为什么心情不好,没吃饭就从家里跑出来了,跟父母吵架了?”

温让长长呼出最后一口烟,说:“我弟弟,当年是在今天丢的。”他盯着窗外,指指前面的眼镜店:“就在那,以前是一家书店,我把他扔在二楼自己去看书,被人抱走了。”

沈既拾顺着温让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沉默着没有说话。他不擅长安慰人,而且这种创伤,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说什么都没有用,苍白得无力。

他只能加快车速,迅速驶过眼镜店。

温让的手机在这时候响了起来,是程期。

“程期?”

沈既拾看着前路,竖了竖耳朵。

嘈声鼎沸,那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温让浅笑着回应:“嗯,谢谢,我没事。”

两人温和地对话几句,沈既拾听到温让说:“下次吧,今天跟朋友在一起。”

电话挂断后,沈既拾抿抿嘴唇,忍不住问:“是那天吃饭遇到的么?”

“你记性不错。”温让笑笑,迟疑一下,觉得沈既拾实在很能让自己放下防备,干脆就都说了:“他是我前男友,知道温良的事情,怕我心情不好吧,打电话问我要不要去喝一杯。”

沈既拾淡淡“哦”了一声,温让想他确实不会对炮友的情史感兴趣,也没有多说,转过头继续望着窗外。

车子被一个漫长的红灯拦下去路,却听沈既拾接着道:“你们分手后还能做这么好的朋友。”

“程期确实是个很好的朋友。”

“怎么分手了?”

怎么分手了?温让想了想,也确实没什么理由,他读研,程期毕业后去了家里的公司,学生时代的感情也就是这样吧,没有了能够时常在一起的时间,离开校园后有了新的生活,自然而然就淡了。而且早晚也是要分手,时间的积累叠加就没什么意义了。

“没什么原因,很和平就分手了,所以现在还能做朋友。”

沈既拾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轻声笑了笑,带着些狭促瞥一眼疑惑的温让,沉声狭促道:“不会尴尬么。”

温让立时明白他在指哪方面,眯眼回忆回忆,也跟着笑起来:“刚分手那阵儿可能有点儿,后来就不了。”

尴尬自然是有一些的,遑论两人性格再坦荡,毕竟也是做过最亲热的事,说过最腻人的话,光着身子在一个床上躺过的人,突然就割断旖旎的关系,成为衣冠楚楚,正经问好的朋友,当时真是用了一阵子去适应。他自己是没有刻意去比较这种感觉的,今天被沈既拾一问,回想当年青涩的自己和程期,分开后刻意规避着亲热的辞藻,倒觉得有些可爱起来。

从那时候一直到现在,许多年过去,程期依然是个能分担自己痛苦的温柔存在,他很感激,同时也有愧歉,因为自己实在没有什么能为程期帮忙的。

他享受这份友谊,也由衷希望程期别再为自己付出这么多心思了,他受之有愧。

再过一个路口就到酒店,温让懒洋洋歪头打量着沈既拾,青年的侧脸线条相当好看,他没什么想法,只是大脑放空,一点点细细地看下来,就觉得“饱暖思淫欲”这话真是不假。

天色转暗,霓虹灯争相闪烁,沈既拾的睫毛浓郁,覆盖着眼睛里映射出的纷乱色彩,就像浸泡在欲念里的,堕下圣天的多情神魔,显出摄人心魄的诱人。鼻梁的高挺却又过渡了这旺盛的荷尔蒙,使他看上去冷漠疏远,是贡在最高奉台上藐视众人的神像,你只能赞叹,无权侵占。可那嘴唇的弧度分明是一枚从地狱岩浆里捞出的恶果,饱满红润,透出色气的美丽,唇红齿白,仿佛那两扇嘴唇开合间就会轻轻对你施下曼妙的诅咒,诗歌一样对你呢喃呼喊——

“哥。”

温让呼吸一窒,浑身闪过一层寒噤,盯着沈既拾。

“要我当你一天的弟弟么。”

沈既拾转过头,神色间显示出淡淡忧郁气质,认真地,温和地说。

温让狠狠闭了闭眼,倒抽一口气,攥进拳头克制自己从身体内部扩散的颤栗,他脑子里一遍遍回放着沈既拾两片殷红的嘴唇,轻轻张合,吐出一声声气息湿润的“哥”。

“靠边停一下。”

沈既拾不知道温让是什么意思,沉默着听从命令,刚把车刹在停车线内,温让反常地贴上来揽住他的脖子,用力在他颈项上咬了一口。

“你……”沈既拾吃痛讶然间,温让又将他放开,颓坐回副驾驶,用胳膊盖住自己的眼睛,闷声低喘,说:“调头,去我家。”

路上很沉默,温让只偶尔给沈既拾说明方向,沈既拾明白自己大概又触碰了温让某个痛点,然而思索了一路,除了这个蠢笨的办法,他实在不知道能怎么安慰失落的温让。

至于效果。

两人压抑着气氛停车上楼,温让掏出钥匙打开家门,沈既拾刚迈进去,温让就从身后“啪嗒”关上门,灯也没开,拽过沈既拾的胳膊,急促凶狠地亲吻上去。

沈既拾赶紧环住温让,冲力将他扑得后退两步,后背顶到墙才稳住身体。温让的胳膊从他与墙之间的缝隙伸进去,紧紧攀住他的腰背,整个人就像一株濒临枯萎的植物,要将全部藤蔓缠绕上另一株茂盛鲜活的树,才能汲取对方的水分挣扎活过来。

沈既拾捧住他的脸,将二人的距离拉开一些。这个吻太热烈,泛着一股不要命的劲头,他皱眉问:“你怎么了?”

温让不说话,搂紧沈既拾将额头抵上他的肩膀喘气,沈既拾就感到肩膀的衣料被湿润的水意晕染,温让的呼吸中带上哽咽,他哭了。

沈既拾恍然明白了什么。

他抱住温让,偏头贴住他的耳朵,试探着小声道:“……哥?”

温让耳尖儿一麻,浑身又是一个激灵,哽咽更是化作呜咽,从喉咙里闷闷发出声来。

沈既拾见他这个反应,眼眸暗沉,翻搅起涨潮般的欲望。

他安抚着温让的脊背,感受这具瘦削的身体在怀里颤抖,他叼住唇边滚烫的耳朵,用牙齿细细磨蹭,冲那耳道里喷吐魔鬼般的气息:“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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