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8 章

138/七流

封山镇旁边的山,叫大封山。

的确存在一批山民,平日里会进山采药,或者按林业大学教授的要求,找一些野生植株。

早些年,还有人进山,打些斑鸠、野鸡、蛇之类的野味。后来严打进去了几批,也就没人敢这样做了。

一听赢舟等人的要求,坐在“山珍杂货”门口的老伯敲了敲老烟杆,眯起了眼:“去山里啊?喔,你们城里的年轻人,就喜欢搞什么、什么驴游是吧?之前县上那个西山,有几个外地的,进山里失踪了。飞机搜了好几天都没找着人呢。看你们这脸、这手,嫩得噢。吃多了没事干,来山里遭老罪呢?”

说完,斜着眼看着面前这三个年轻人。一副待价而沽的样子。

元问心笑了笑:“老伯,你这些山货怎么卖?”

老伯:“那看你想要什么咯,这都是我去山里采的。一些沿海地区的老板特地来收,我都不卖的。这个是龙血树,红的这个,看见没。要提前一个月去割,才能收这么点。生苗和生傣,都是拿这个做药。你要的话,1500一斤。还有这个,悬崖上采的灵芝,和那些泥巴里长得可不一样。500一斤。还有这个,是我泡的蛇酒,看这蛇,头上这个角,这是山里的蛇精!一般人我还不给他看。你要的话5000拿走。”

老伯努着嘴:“喏,二维码就在这。我们这进山要祭山神,讲究天时。老黄历良辰吉日是三天后。到时候我也要进山,你们缺什么货,我可以带过来,要是想跟着也行。”

荀玉扫了眼,就打算掏钱,被赢舟一把拦下。

赢舟:“淘宝九块九包邮。”

老伯把手往桌子上一拍,勃然大怒:“你说什么呢!不懂别乱说!”

“我是许家村的。”赢舟平静地注视着他的眼眸,“只是很久没回来了。500,进村带个路就行。天黑之前赶回来,我们带着卫星电话。”

老伯怔然道:“许家村?你说的是许家寨吧?”

山货店不大,就一个小卖部。门口很多个背篓,里面装着不知名的药材。晒干的植物和动物都有。

平时也没几个客人,为了省电,店铺里没开灯。

元问心的声音在此时传来:“老板,你泡的这个太岁酒是什么?怎么没听说过。”

他举起手机,用屏幕的灯光照明。

一块肥肉一样的半透明菌体,正泡在琥珀色的液体中。

另一个酒罐子里,岩石似的黏菌泡在水中,不断有气泡从它身上冒出来。

两个酒罐子的表面,都用白纸黑字贴着张标签:太岁酒。

赢舟大学读的有机化学,随口道:“醋酸菌分解不了的有机物形成的网状菌膜吧。本质上是菌团,包括黏菌、细菌、真菌和它们的代谢物。不能吃。”

老伯已经没空和赢舟理论了,他仿佛想起了什么,脸色大变,讳莫如深地摆摆手:“我不卖了,你们去别处问吧!”

说着,

就把人推了出去,

并且直接拉下了卷帘门。

好在整条街都在卖山货,还有好几家半死不活地开着。

赢舟继续往前走,下一家店里在卖各种酒。

常见的是枸杞虎鞭酒。一根枯树一样的东西泡在白酒里。

还有蛇酒。这老板是个实诚人,隔壁老板的蛇酒就一条蛇,这家店的老板是啥蛇都敢往里放。最上面的是一条黑白相间的银环蛇,剧毒,还是国家级保护动物。

老板咧开嘴一笑:“祖传的,祖传的。那时候随便捉。捉了还有钱拿嘞。”

老婆婆的口音很重,穿着不知道哪里来的花布,头戴银饰,看起来像少数民族。

封山镇里有好几个少数民族聚落。

但一些商人为了卖货,也会假装自己是少数民族。

蛇酒旁边是罐蝎子蜘蛛酒。

荀玉的目光偶然扫过,看见塞得满满半缸子的蜘蛛和蝎子,感觉身上的汗毛都炸开了。

尤其是在酒里,那几只巴掌大的绒毛蜘蛛好像还tm动了一下。

婆婆慢吞吞地走过去,拿深红的布遮上:“见不得光咯,别把我酒搞坏了。”

这位老人家看上去没那么精明,好说话很多。

这一次,赢舟倒是换了个说辞:“婆婆。我们是从X市来的。我小时候被人拐走了,只记得自己家里人姓许。我上大学后,瞒着我养父母在找亲爹妈。我记得村子门前有一条河,要坐索道。旁边挨着山。”

他用的是当地的土话。

太多年没说方言,赢舟的口音有些奇怪。但能让人听懂。

孩子被拐卖一直是头等大事。

但找孩子的多,孩子找父母的少。

老婆婆坐在木凳上,思考许久:“你说的是许家寨吧,哎哟。那地方……邪门得很。早就没人住了,几年前,山里发大水、淹了。”

“为什么说邪门?”

老婆婆慢吞吞地回答:“一村子人,非要养什么肉太岁……都死完了,大半年后才有人发现。可不就是邪门。要我说,多半是吃菌子中毒了。十几年前就在宣传不要瞎吃野生菌,偏不信邪。”

老婆婆还是很相信科学的。

她从破布底下翻出一本边缘卷起的卫生健康宣传册,递给赢舟。

宣传册是镇卫生所印的。

第一页就说梅雨季不要乱吃菌子,要吃一定要炒熟。菌子中毒后及时就医。

赢舟问:“那现在还有办法进去吗?”

老婆婆骤然警惕:“非要进去干嘛?路都没了。”

赢舟乖乖地回答:“我还记得小时候家里的样子,想看看那里到底是不是自己家;要不然以后祭祖都不知道祭谁。”

“你们汉人才喜欢祭祖。”老奶奶嘀咕了一句,“进山里,找人是对的。大山,和你们想得不一样。很多人怕海,不怕山。那是不知道山也会发怒。”

她起身,慢吞吞地走进屋。

然后找到纸和笔,用几乎漏不出墨的圆珠笔,在还算干净的纸上写出一个地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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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想,叫什么来着……汉名叫裴天因。”

凌霄县位于三省交接地带。挨着好几个自治州。苗人、回人、彝人都有,占比还不低。

下辖的封山镇虽然是个镇,但因为是少民聚集地,占地辽阔,堪比一些二三线大城市,只是地图上的大部分区域,都是无人区。

赢舟真心实意地回答:“谢谢。”

老婆婆摆了摆手,不甚在意地说着:“走吧,走吧。早点回家。”

护林员和林业局职工不是一回事。

护林员是招聘制度,一年一聘;多半是本地人凑数。因为工资不高、事多,还没编制,一向留不住人。

药酒店的老奶奶给出的护林队地址,在封山镇的边缘位置。

这里已经靠近大封山的入口。

大封山有很多个出口,但这些年都陆陆续续没人走了。进山便也只剩下这么一条路。

院门口挂着一个掉了漆的白色木板,上面写着一行字:凌霄(自治)县大封山护林队。

院子砌了土墙,剩下一个口子,用铁栅栏围着。

荀玉第一个从面包车里跳了下去,探头探脑地走进院里:“有人吗?”

院子很安静,还养了几只土鸡。院里有一棵树,树下挂着熏好的腊肉。旁边还有露天的灶台。

阴影处,一只黑色的大狗猛地扑了过来,一把压在了荀玉身上:“汪!汪汪!!”

这是一条狼狗,而且是和灰狼血缘很近的狼狗。能咬死人的那种。

荀玉下意识地摁住狼狗的嘴,把它摁在地上,腿死死压着狗肚子,一拳朝着它的眼睛砸去。

狼狗顿时疼得龇牙咧嘴,嘴里发出了凶狠的吼声。

土楼二楼,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伯探出了头:“唷,身手还不错啊。练过?三毛,是客人。别吓着人家咯。”

半分钟后,穿着黑色窄袖的老猎户,从大门口走了出来:“松手吧,小崽。这狗养来进山找路的,不咬人。”

赢舟和元问心也在此时走下车,结了车费。走进了小院内。

荀玉看了老猎户一眼,将信将疑地松开手。

狼狗嗷呜了两声,走过去,站在了老猎户身后,不和荀玉一般见识。

老猎户打量的目光落在了几人的身上。

这群人细皮嫩肉的,一看就不是本地人。

“你们找谁?”老猎户问,“我们不卖野味啊。”

元问心看着一只圆滚滚的土鸡慢条斯理地朝自己走来。

没忍住往后退了一点:“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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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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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更有礼貌一点。并且提出天色不早啦,想在土屋里吃顿晚饭,说完,还塞了五百块钱饭钱。

护林员靠山吃饭,工资少得可怜。一个月一千五的补助。夏季有高温补贴;腊月有过年补贴。平均算下来,能领到一千八左右。

在镇上,已经算是中高收入群体。

再往上就是公务员和教师。

没医生,看病要去县里。

五百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刚好。

“喔,噢。”老猎户听完,点了点头,把钱推了回去,然后朝后面吼了一声,“四毛!找你进山带路的。”

他旁边叫“三毛”的大黑狗也跟着汪了两声。

荀玉乐呵道:“师傅。你家狗叫三毛,人叫四毛呢。”

“挨着取名呗,大毛到四毛都是捡来的。大毛供出去读书了,二毛是条白狼,可漂亮了……前些年老死了。三毛就是它,二毛的儿子。怂的很。也不知道是哪条土狗的种。四毛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说到这,老猎户不由得道:“怎么还没过来。估计是又没戴助听器。三毛,你领人过去。我去拿助听器。”

赢舟有些意外:“助听器?”

“嗯。是,他耳朵不好使。说是泡了水。助听器就一副,平时舍不得带。进山才带。县上红十字的嬢嬢赞助的……要我说她就是看我们四毛长得俊。想摇回去当上门女婿。”

“要我说,不管是倒插门,还是去大城市里干点别的,都比跟着我当护林员好……但那小子轴,认死理。而且也不会说汉语。算咯。”

老猎户乐呵呵地说着,朝着屋子里走去。

而被叫作三毛的土狗则是摇晃起尾巴,示意他们跟上。

元问心谨慎地把定位发到了安保群里。

这是他专门找的团队,还在路上。个个都在部队里待过,身手很好。

他小声道:“感觉不怎么靠谱啊。耳朵不好,又不会说普通话。到时候沟通都是问题。要不还是等我找的登山队?”

赢舟抿起了唇:“你之前你爬过珠穆朗玛峰。领队找的夏尔巴人*,不是安保队。”

元问心思考片刻,觉得赢舟说的有理。

说着,后院到了。

一个年轻的男人正在院子里磨刀。

顶多二十来岁,他坐在长凳上,面前是用得发白的磨刀石。熟铁做成的刀像一轮弯月,溜光。

穿着裤子,但没穿衣服。

皮肤晒得棕黑,看起来很健康。窄腰,身上的肌肉隆起,像绵延的群山。

裴天因低着头,汗水从鼻尖滴落。看得出鼻梁很高。

或许是因为是少民,或许是缺乏什么微量元素,头发不是纯粹的黑色,偏向暗红。

他的身上纹着奇怪的图腾。从手背到手肘,脖子、腰腹上都有。简洁又神秘。左耳上,还戴着枚银质的耳环。

() 荀玉走在前面,看见人之后,先是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想去捂赢舟的眼睛,但忍住了。

他承认面前这个男的还挺帅。

但这也不是对方大白天袒胸露乳的借口。

这身体和健身房里练出来的死肌肉完全不一样。和高强度体力劳动练出来的肌肉也不一样。

像豹子,像狼。像一些很凶猛的动物,充满野性。

而很多时候,野性、兽性这种词,是和人类最原始的欲望联系在一起的。

毕竟人也是动物。

只是赢舟不是小女孩,还成年了。看两下是不会长针眼的。

裴天因同样发现了这些客人。

不过不是靠听觉,而是触觉。有东西靠近,地面会有震动。人和动物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他抬起头,眼睛很亮。

赢舟甚至觉得这双眼会像动物一样,在夜里反光。

而元问心的感觉就更直接了。

——这人一定杀过人。

“裴天因是羌彝,族长会兼任祭祀,大概是这样的吧?我也不懂,所以有文身。他们那边未婚男性会戴耳环。耳坠子老贵了,碰都不让人碰。()”

“?()?[()”

然后,他从窗户里,把助听器丢了下来。

裴天因抬起手,接得很稳。

他把刀放下,去水龙头那边接水,洗了个手,然后用毛巾擦干,穿上衣服。这才郑重地戴上了助听器。

这玩意不好找,还贵。丢了就没了。他一向用得很小心。

老猎户说是镇上红十字会送的。但他和裴天因都清楚,是从别人脑袋上拿的。

之前有个毒贩子,躲进了山里。武装部队来了好几天也没找到人。

裴天因接到了通知,抄起刀往山里走。第二天就拎着血淋淋的人头回来了。

人和动物,在山里都一样。

他们都是猎物。裴天因是猎人。

这个毒贩子早些年耳朵中弹,一直在用助听器。裴天因把人头交了回去,助听器却藏了下来。

领导还说希望裴天因来他们军区。这么好的身手,不该浪费了。

可惜裴天因是真不会说汉语,再加上他也不愿意离开封山镇,遂作罢。

老猎户靠在窗户边,乐呵呵道:“直接跟他说就行了。他不会说普通话,但能听懂,很灵性。”

元问心:“……”

灵性不是这么用的吧。

裴天因打量了面前三人一圈,开口:“找我什么事?”

这句话在其他人耳朵里是“@#¥#¥@%”,但赢舟却准确无误地明白了他话里的含义。

兴许是小时候听过。

赢舟:“我们想去许家寨。你能带个路吗?”

裴天因回答:“嗯,行。”

简单得让赢舟都有些意外。

裴天因捡起插在泥巴地里的刀,用刀尖指了指元问心脚上的皮鞋:“让他把鞋换了。”

说完,他用布擦了擦刀上的泥巴,然后别在自己腰间:“明天早上五点出发,三天后会下雨。雨多不进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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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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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真叫四毛啊?不过真好,这么和平的生活。

    谢冥渊 2024/02/24 18:21:04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