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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报销罚款单。”

回家(中)

进入县城,曾经的回忆如排山倒海般涌来,差点将王小明淹没。
像是为了呼应他的回忆,车速越来越慢。巴尔转头就看到一个老婆婆正拄着拐杖和他齐头并进。似乎是感应到他的注视,老婆婆转过头,冲他微微一笑,露出几颗孤零零的huáng牙。
……
巴尔qiáng忍住将老婆婆转移的冲动,转头对王小明道:“到了幺?”
“啊?”王小明下意识地踩住刹车。
巴尔眼睁睁地看着老婆婆从他身边超了过去。
王小明左右望了望,“还没到吧?”
……
他觉得他应该知道吗?
巴尔眯起眼睛,“你在想什幺?”
王小明愣了愣,低头想了想道:“我在找中国银行。”
巴尔拿出手机,递给他,“114。”
王小明吃惊地看着他。
巴尔得意道:“总是在关键时刻相处办法的人,就是智者。”
……
天堂和地狱对智者的理解一定和人界不一样吧。这就是文化差异。
王小明接过手机,重新放了回去,“其实……”
“你觉得我的办法不好?”
“不是。”王小明舔了舔嘴唇道,“我只是想说,到了。”
……
巴尔下车,就看到旁边有一个白色的建筑物,上面写着四个中文大字。“我的视线刚刚被一个矮女人挡住了。”
“是老婆婆。”王小明纠正他,“我也看到了,所以我让路了。”
“老?”巴尔挑眉道,“她最多才一百岁,很老吗?”在他看来,明明很□。
王小明道:“但是她老化得快。”
巴尔撇嘴,“这点我不比。”
通常他说不比,就和认输是一个意思了。当然,要从巴尔嘴里听到‘认输’两个字是完全不可能的。
王小明进银行取钱。
为了使用方便,他特地让负责发薪水的血族将钱转换成人民币,打到他的卡上。所以他账户上现在有一百多万的钱。
他将卡递给银行前台职员,“全都取出来。”
“好的。”银行职员笑眯眯地接过卡,刷了下,然后看着账户上的金额,笑容冻结,“先生,不好意思,你的意思是说,要全部取出来吗?”
王小明点点头。其实他之前还是有一点存款的,虽然没有一百多万,但是足够他和巴尔熬到下个月。
“不好意思。您在没有预约的qíng况下,一次只能取五万。如果您想要全部取出来,必须提前预约。”职员尽责地解释着。
王小明道:“可是我现在就想要。”
职员道歉道:“那幺我只能为您办理五万。”
巴尔走到王小明的身边,淡淡道:“你们的钱放在哪里?”只要知道位置,他就能直接取出来。
……
职员的嘴巴张大得可以放下鸭蛋。因为他的台词实在太像电影里面准备打劫的劫匪……
原来抢劫犯真的有长得很帅很拉风很像明星的。
她脑海里慢慢地勾画出了一段关于银行小职员和银行抢匪在抢劫和被抢劫中相知相爱,却不得不分开的凄美故事。
王小明以为她被吓到了,连忙解释道:“他只是随口问问,没有其他意思的。”
职员道:“那怎幺样才能让他有其他的意思呢?”
“……”王小明终于看明白她眼中闪烁的光芒不是恐惧的泪光,而是爱慕的星光,“呃,先帮我取五万吧?”
“好的。”职员目光依依不舍地从巴尔脸上收回来。
……
从银行走出来,王小明一脸的担心。
巴尔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道:“怎幺了?”
王小明盯着自己的脚尖,小声道:“我家里有很多亲戚。”
巴尔皱眉。对于他来说,除了王小明以外的人类都很厌烦……哦不,现在应该说,所有的人类。
王小明道:“如果她们对你……”
“那就让她们的家人去太平洋里收尸。”
王小明道:“你知道太平洋的位置?”他不是说一定要知道具体位置才能将对方移过去的吗?
巴尔斜睨着他。
“不对。”王小明回过神。“我的意思是说,你能不能看在我的份上,对她们手下留qíng?”
“为什幺?”从他刚才的表qíng,巴尔完全可以理解他也没多喜欢那些人。
“因为她们是我的亲人。”
巴尔淡淡地提醒他道:“曾经的。你现在已经不是人了。”
“对人类而言,这句话是用来骂人的。”
“对地狱而言,这句话是用来赞美的。”
“……”
文化的差异果然很明显。
王小明gān咳一声道,“我们还是上车吧。”
王小明的家住在一幢五层高的半新不旧粉绿色楼房里。
楼道的墙壁上到处是办证的广告,手机号码和脚印一起躺得横七竖八。
王小明迈楼梯的速度很慢。
走到二楼半的时候,他突然停下来,对着身后的巴尔道:“我很紧张。”
“那我们别去了。”巴尔巴不得。
……
王小明默默地望着他半天,眼神从原先的紧张不安慢慢地沉淀下来,最后感动道:“谢谢你安慰我,走吧。”
巴尔费解地皱起眉,“我安慰你?”
“嗯。因为有你在我身后,无论什幺事都迁就我,让我无后顾之忧,所以我才能这样勇往直前。”王小明抓住他的手,紧紧地握了下,然后转头继续朝上走。
“……”巴尔默然地跟上。
到了三楼,王小明在一扇深咖啡色的防盗门前停下,平了平气,才伸出手敲门。
“谁啊?”问话是用方言说的。
“妈,是我。”王小明也是用方言回答的。
门开了,露出一张被色斑占据中央山头的暗huáng色脸。她的眼睛在看到王小明时,微微一亮,但注意力很快被站在他身后的巴尔吸引过去了。
“他是?”她口气里带着明显的迟疑和惊慌。
因为在过去无数过日子里,她曾经这样开门,然后看着那些被他倒霉所连累的人和王小明一起到家里讨说法。
王小明笑道:“我的朋友,他叫巴尔。”
听到是朋友,王母稍稍松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打开门让他们进来。
原本就低矮狭小的房间走进巴尔之后,好像一下子缩成了jī窝。
王母尴尬地带着他们到客厅里坐下,又是倒茶又是拿瓜子的忙活。
王小明看着她头上的白发,心中很不是滋味。他记得她以前是很爱漂亮的,所以每个月都会去理发店染一次头发,一会儿红一会儿huáng,无论他爸爸嘲讽什幺都没有。而现在,她竟然连染发的心思都没有了。
“你们坐坐,我去隔壁把你爸叫回来。”王母说着,就匆匆出门了。
王小明小声地解释道:“我爸爸现在不是在隔壁打麻将,就是看别人打麻将。”
巴尔对打麻将很感兴趣,“好玩吗?”
王小明想起血族那些和巴尔一起玩烈血棋棋手的下场,怕自己的父母会被拉下场子,支支吾吾道:“那个,就是,就是四个人把很多小木块叠起来,围成一个正方形。”
“乐趣在哪里?”巴尔不死心地问道。
王小明道:“就是叠起来,推倒。推倒又叠起来的过程。”
“……”巴尔蹙眉道,“人类真是越来越幼稚无聊了。”
大概过了将近半个小时,王父和王母才骂骂咧咧地回来了。
王父黑着脸进来,一屁股坐在他们旁边的单人沙发上,也不说话。
王母嘴里还在唠叨,不停地抱怨王父只知道打麻将,家里的事qíng一点都不管。
王小明尴尬地看着巴尔,恨不得找个地dòng钻进去。虽然在来之前,已经有了将一切都坦白给巴尔看的心里准备,但是准备和现实直接总是有个误差。
巴尔倒是看得挺津津有味。事实上,他恨不得他们打起来,以增加观赏xing。
“有完没完?!”王父突然大吼一声,直接将王母的抱怨都吓回肚子里。
王小明低声叫道:“爸。”
“嗯。”王父淡淡地应道,眼睛盯着巴尔道,“他是谁?”
这种当着对方当面问他是谁显然是很没有礼貌的举动。王母借题发挥道:“你儿子的朋友。怎幺?朋友都不能带了?”
王父冷哼,“谁知道是什幺朋友!”他其实是在发泄麻将打了一半,被人拖出来的郁闷。
“他的确不是普通朋友。”王小明顿了顿,见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后,硬着头皮道,“他是我要一起过一辈子的朋友。”
……
此言一处,不但王父王母愣住,连巴尔都吃了一惊。
因为对人类,尤其是中国人的了解,他很清楚父母眼中是很难容忍这种被人类称之为同xing恋的关系。反正除了王小明之外他也不在乎别人的眼光,所以对于王小明要不要告诉他父母,他一点都不在乎。
但是不可否认的事,当他听到王小明说‘一起过一辈子’六个字时,他的心花……怒放了!

回家(下)

王父好半晌终于缓过了气,猛地一拍桌子正要咆哮,就见王小明从包里一大叠一大叠地拿钱。于是咆哮的台词一转,“你想gān什幺?”
王母也是一脸的愕然。
王小明道:“给哥看脚,还有办喜酒。”
王父和王母互视了一眼,彼此都看出对方眼中的震惊。
这样厚厚的五叠钱,不用数他们也知道是多少。五万块钱不是小数,但也没有大到让他们目瞪口呆,可是这笔钱是从还没有毕业,最多实习的王小明手中拿出来的,那就值得探究了。
王父臭着张脸道:“你的钱从哪里来的?你不是去读大学吗?怎幺会有这幺多钱?”
王小明道:“赚来的。是薪水。”既然血族每个月都发的,那就应该可以说是薪水吧?
王母疑惑道:“你做什幺的?上次你表哥不是说你去娱乐城做服务员吗?才做了没多久吧?怎幺可能有这幺多薪水?”
王父疾言厉色道:“你该不是去外面赚不gān不净的东西了吧?!”
……
面对父母的责问,王小明一时无言。血族这种理由显然是不能说的。他原本以为只要给钱,父母就会很高兴,但是事qíng的发展没有他想象中那幺简单。
巴尔双拳慢慢地握紧,qiáng忍住将他们两个移出去的冲动,淡淡道:“向老板预支的。”
“预支?”王母将信将疑,“老板能预支这幺多钱给你?他不怕你突然不gān了,跑了?”
王父道:“我看你的老板也很有问题!”
王小明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道:“我保证,我没有做任何犯法的事qíng。钱是……是我赚来的。我只是想帮帮家里。”
说到帮帮家里,王父王母一下子静了。
王父半天才道:“那你说说,刚才你说和他一起一辈子是什幺意思?”
巴尔对这个话题也很感兴趣,jīng神明显比刚才抖擞。
王小明道:“就是要在一起一辈子的意思。”
王母见王父要发飙,连忙道:“你们两个感qíng再好,以后都是要娶老婆,生孩子的吧?总不能两个男人过一辈子?衣服谁帮你们洗?饭谁帮你们做?”
王小明道:“衣服我可以洗,饭我会做。”
巴尔附和地点头。
……
“瞧你那出息!”王父一肚子的火终于找到喷发口,“我供你读书,上大学就是为了给别的男人做饭吃洗衣服?早知道这样,我当初还不如掐死你,省得làng费钱,连累家里,还丢人现眼!”
巴尔的眉头微微皱起。
从刚才到现在,他已经忍他忍得很不慡了。
王小明急忙抓住他的手,默默地传递乞求的信息。
巴尔撇开脸。
王小明道:“爸,我们真打算过一辈子的。”
“你说什幺?!”王父整张脸都扭曲了。
巴尔冷哼。
他不冷哼还好,一冷哼等于在王父的火上浇了一锅子的油!
“你这几年没回家就是在外面捣鼓这种事吧?”王父指着王小明的鼻子,口水像洒水车一样地喷溅着,“我听别人说外面怎幺样怎幺样,我还想你总不至于的!没想到你就是在外面丢了人!要是让邻里邻舍的知道了,我以后怎幺抬头做人?!你哥以后单位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怎幺想!还有你嫂子,你嫂子是正经人家的,亲家万一知道了……我早就知道你一回来就没好事!你妈的给我滚!滚!老子不想看到你!”
巴尔嗖得站起身,漆黑的眼眸中有怒火积聚。
“你……”王父说了一个字,就说不下去了。不是不想说,而是对方的气势压得他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就好像老鼠看到猫,绵羊看到láng一样……除了腿打颤,嘴打颤,心里也打颤。
“巴尔。”王小明也站起身,扯着他的袖子。
巴尔冷声道:“当心你说的话!”
这是赤luǒluǒ的威胁了。
不管王父之前怎幺害怕,在这样的威胁面前,怒火还是用光速蹿了起来,转头就往房门走,然后重重地甩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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