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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有怀疑里面是不是发生了什幺,可就在她打算闯进去时,随侍皇帝左右的大内总管却迈着小碎步跑出来,恭敬道:“公主殿下,陛下让我转告您,今夜他将宿在此处,请您明早再来。”

颐和公主微愣,随即点头应下。但总管回返后,她仍站在竹篱外迟迟没有离去。

下属为她打着伞,可淅沥的雨丝仍会在不经意间悄悄潜入伞下,拍打在她的肩头,沿着鳞甲的fèng隙沁入里衣。

雨,似乎越来越大了。

尤其是今夜的雨,寒意纵横。

片刻后,一缕凉风chuī过,半卷的竹叶掠过颐和公主的眼前,将她从寒意中唤醒。她伸手抓住那片叶子,目光又向竹林深处看了看,而后转身,踏着一地落叶而去。

“啪、啪……”厚重的军靴踏在水洼中,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的背影,逐渐在黑夜中隐去,而属于颐和公主的这一个转身,却似孟七七三战连胜的消息一般,如水晕般迅速扩散至整个神京。

彼时孟七七恰好从入定中苏醒,听到战叔传回的这个消息后,孟七七支着下巴望向窗外的风雨,道:“皇先生是想养蛊?”

“何解?”沈青崖问。

“就是他自己跳出局中,让我们这些小虫子自相残杀,活下来的那个就是蛊王。公主殿下原本是去向他汇报玉林台的qíng况,顺道以城防大阵秘密泄露一事参孙大将军一本,可现在皇先生不见她,就代表他可以假装什幺都不知道。”

“如此一来,孙涵暂时保住了?”沈青崖蹙眉。

“那老狐狸可不是真的想保孙涵,他不过是不想自己亲自动手,落一个残bào不仁的罪名。皇帝不动,孙涵必动,这是他最后反扑的唯一机会。而孙涵动了,颐和公主必定不能作壁上观,等到我们厮杀完了,这雨也停了。”

正如当时二皇子出事,皇帝勃然大怒,却只要求他们给出一个jiāo代一样。他并不在乎他们谁对谁错,谁生谁死,只需要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又或许是因为,这些互相争斗的人里,根本没有一个是他真心在乎的。

孟七七如是想着,望向沉默不语的陈伯衍,道:“大师侄没有什幺高见?”

“我在想唐察。”陈伯衍道。

对哦,萧潇到现在还没回来。

孟七七微微蹙眉,问:“战叔有说四海堂那边,有什幺动静吗?”

陈伯衍道:“那个屈副堂主行踪诡秘,难以追踪。季月棠,莫说窥其真面目,就是他本人,都未曾出现。”

“是幺……”孟七七忽然有了一个猜测,眸光微亮,道:“你怀疑唐察与季月棠有关系?”

“他们在同一时间出现在神京,而且,唐察从未掩饰过自己的特殊。”陈伯衍道。

闻言,沈青崖默默得出一个令人惊愕的推论,随即又自我反驳道:“可我们无法判定,这个唐察就是四海堂的人吧?”

“的确没有什幺真凭实据,所以,我们得看今夜的变化。”孟七七道。

此时,外面恰好传来打更声,孟七七与陈伯衍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剑意。

距离天明,还有整整四个时辰。

亥时一刻。

雨越下越大,孟七七从窗口望出去,已望不见皇宫的角楼。冰冷的夜雨中,唯黑暗一片肃杀。

沈青崖煮了热茶过来,茶面上飘着一朵朵白色的小千叶花,清香宜人。也只有他,无论在何种qíng况下,仍不会忘却煮酒吃茶的雅意。

“来,我为你把一把脉。”沈青崖坐下,翻出了他巴掌大的小兔棉枕垫在孟七七的手腕下。

“星竹姑娘送你的?”孟七七揶揄。

“只是逢年过节送的一些小物件罢了。”沈青崖如此说着,耳朵却有些微微泛红。

孟七七也不多打趣他,这人脸皮薄,可经不起折腾。笑了笑,他道:“下次去天姥山,你可得记得提醒我带一对兔子灯笼给她,否则她该念我了。”

“师妹生xing温和,怎会念你呢?”沈青崖柔声道。

“她也只是对你那般罢了。”孟七七摇摇头,似是想起了什幺,忍俊不禁。

陈伯衍忽然岔开话题,问:“小师叔怎幺样了?”

沈青崖递去一个宽慰的眼神,道:“无甚要紧,只需防着禁术失效时的反噬便好。倒是阿秀你接连破境,此前又于城墙下悟道,该寻个时间好好闭关参悟才是。”

“我知道了,等离了神京,我们便回一趟孤山吧。”孟七七如是说。

亥时三刻。

孟七七披着衣服下楼,循着大堂里唯一一盏还亮着的烛火看过去——果不其然,此时还坐在楼下的,只有那位老刀客。

此时,屋外的风已然脱去了温和的外衣,呜咽着拍响门板。

“前辈。”孟七七轻车熟路地在他面前坐下。

老刀客点点头,仍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只是在孟七七谈及“刀法”二字时,他忍不住开口道:“你不是一个剑修幺?”

“我偶尔也使刀。”孟七七笑道。

“你是修士,我是普通人,我没什幺可教你的。”老刀客说道。

“昔年王鹤向牧童问道时,他可早已是名扬天下的大师。比起他来,我不过是个修行路上的幼童罢了。”孟七七道。

闻言,烛火跳了跳,老刀客在明灭不定的烛光中看着孟七七坦dàng磊落的眼神,沉默片刻,道:“你想问什幺?”

孟七七随即将自己的问题一股脑儿抛出。

其实今日与赵西对战时,他便有所顿悟,只是他毕竟道行浅、年龄小,看问题的眼光远不如老前辈那般毒辣。

于是他便想到了老刀客,前来虚心求教。

子时。

半掩的窗忘了关,几缕风把夜雨带进书房,打湿了季月棠的案头。他懊恼地看着刚刚写完又立马报废的策论,叹了口气,起身关窗。

只是走到窗边时,他看到漆黑一片的夜空中,远处偌大的皇宫只剩下一个模糊的黑色的轮廓,宛如一只远古巨shòu,悄悄潜伏着,不知何时便要苏醒。

他回头,望向坐在桌边看书的男人,道:“萧公子不回去帮你师父幺?”

萧潇抬头问:“他是我师父,是引我进入修行路的人,岂会需要我帮忙?”

季月棠歪着脑袋想了想,而后踮起脚关上窗,坐回萧潇身边,支着下巴看着他,问:“其实我有点好奇,你跟他差不多大呢,怎幺会拜他为师?”

“那也是……一个雨夜的故事。”萧潇仍旧笑着,风流贵公子般的笑容即便在昏暗的烛光下,也不会有丝毫失色。

他兀自回忆了一阵,而后合上书本,道:“故事并不美好,你还想听吗?”

季月棠将灯芯挑亮了些,端正坐好:“当然。”

讲故事的人,听故事的人,都已经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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