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193.

宁晃隐约记得第一次是在什么时候,大约是在陆忱这个老板称号名副其实不久。

那时两人都忙,难得有时间去旅游一次,回到酒店,骨头散架就似的、酸疼得厉害,就叫陆忱进来帮他捏一捏肩。

他本已经打算睡了,就只留下床头的一盏灯,黯淡又昏黄,平板在放一部画风很老的搞笑动画片。

他趴着,陆忱一边帮他舒展肩背,一边跟他一起看。

看到好笑时,手会微微地震颤。

陆忱力气大,没按一会儿,人就松快了许多,他闷闷地哼着,揉着眼皮说:“别按了,早点休息吧。”

陆忱却没动,只是跟他一起看着屏幕。

他以为陆忱是想看完那一集,也没有催他。

过了几分钟,他听见陆忱小声问他,要不要试试。

他怔了怔,把平板上的动画暂停,说,好。

陆忱的手颤了颤。

他说,先把灯关了吧。

陆忱便把灯关了,房间陷入了一片黑暗。

就这样试了。

他并不讨厌,甚至有些喜欢。

只是并没有多少激动,也许是早早就错过了心动的时节,期待在一天又一天之后变得平淡,也猜想过会有这样一天。

陆忱小心翼翼,他尽力配合。

温存而克制,礼貌而绅士。

结束后他许久无话,听见陆忱问他:“小叔叔,你还喜欢我么?”

他轻轻说:“喜欢。”

陆忱抱着他,沉默了许久,说:“是喜欢,还是习惯了?”

那时他们认识已经超过了六年,中间经历种种,错过了许多心动懵懂,只是亲近一如往昔。

他猜测他跟陆忱都想过很多,只是谁都没有说出口。

他那时披起衣服,想了很久,斟酌着、慢慢说:“陆忱,如果你觉得我们不合适了,我们还是朋友。”

他很难形容那一刻在陆忱脸上看见了什么样的表情。

他们向来亲密无间,只有在那一刻,展露出了些许的裂痕。

他有些后悔说这话,嘴唇动了动,找补说:“我是说,如果有一天……”

“没有如果。”陆忱却打断了他。

陆忱低垂着睫毛,慢慢缩回被子,闷声说:“小叔叔,浴室……你先用吧。”

他站起身,慢慢走到浴室,关上门,沉默地冲洗掉身上的痕迹。

再换陆忱进去。

他有些懊恼。

为什么会把第一次亲热搞得一团糟。

陆忱潦倒醉酒时,曾可怜巴巴跟他说,要等到有资格的时候,跟他站在一起,光明正大地喜欢他。

可真正等到这一天,他们似乎都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做。他想,也许二十几岁的自己,还能做得更好一些。

洗好时,陆忱不知该回自己房间,还是继续留在这儿。

他低着眼皮,说:“过来睡吧。”

陆忱便走过来,睡在他的身侧。

在一条被子下,没有抱他。

他忽得僵硬又冰冷。

他有嗅到陆忱身上淡淡的气息,便悄悄挨着他近了一点,闭上眼睛,深而静地呼吸。

之后陆陆续续也有了许多次,仍是谨慎而克制。

只是次数越多越多,一次比一次漫长黏人,陆忱也一次比一次沉默,本来话就不多,越发像是个哑巴。

他便也没想到,这次会这样疯狂。

淋浴间是逼仄而潮湿的笼牢,笼牢里是逃不掉的目光和水幕。

他喃喃喊陆忱的名字,却听不见什么声音,只是像一幅靡丽的装饰画,被钉在微凉的瓷砖上,被尽情地欣赏。

又变成涂满泡沫、滑溜溜捉不住的鱼,一次又一次滑下,又一次又一次被捞起,在水中干涸濒死,最终狼狈地伏在陆忱的肩头,死死咬住,眼眸失神微张。

陆老板前几年把家里的浴巾架换成了有加热烘干功能的,他曾经体会不到好处,如今被巨大一张浴巾,包裹得暖洋洋。

终于感慨了陆老板的先见之明。

然后抱在怀里吹头发。

他迷蒙着双眼,直到回了房间还在发呆,他傻乎乎地看着陆忱擦干自己,又换下湿淋淋的衬衫,整个人都变得干燥又温暖。

体验过于刺激。

他晕头转向地想,为什么会是这样。

陆忱见他看他,眼神越发幽邃,凑近了温声问他:“看什么呢?”

他声音都是哑的,有气无力地喃喃说,陆忱,我要死了。

被误认为撒娇,转瞬间,又倒在枕头上。

到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浑身都被运动过度的酸疼包裹。

却又不大完全一样。

皮肤与织物亲密接触的感觉很好,窗外的阳光也恰到好处,他像是被捋顺了心的大刺猬,浑身的刺都软绵绵,眉眼透着一股餍足后的慵懒,连指尖儿都懒得抬一抬。

他对着窗,窗帘缝隙泄露的阳光有些刺眼,低下头去,却把身后的人惊醒。

陆忱从背后拥住,在他的后脊蹭了蹭,粘黏糊糊说,早安,

头发擦过皮肤。

酥酥的痒。

他带着睡意“嗯”了一声。

却莫名有些不敢转过身去,对上陆忱的眼睛。

怕看见昨天那双肆无忌惮的眼睛。

却被陆忱一点点拖到怀里,懒洋洋地拱来拱去。

他说:“陆忱,你是狗么?”

陆忱懒洋洋“汪”了一声。

他笑了一声,安心靠在暖融融的怀抱里,像是依偎进了大狗毛茸茸的肚皮。

思绪惰怠地散落在空气和阳光中,他什么都懒得想。

也许过了许久,陆忱开始细碎地吻他,开始笑着说,幸好没把我忘了。

他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一会儿嘟囔,说其实记忆恢复的时间在延长。

“医生说我恢复得很好。”宁晃说,“应该在所有病例里,都算是快的。”

他想。

也许应该归功于陆老板。

陆忱笑了一声,抱得更紧了一点,小声说,小叔叔,昨晚好舒服。

这声音温柔低哑。

却让他脚趾反射性地蜷缩。

他皱眉说:“这就不用说了。”

陆忱却非要缠着他,一个劲儿说胡话,说小叔叔,我第一次这样看你。

好看得我人都傻了。

妈的。

他从没发现陆忱是这样聒噪一个人。

他的面孔却在一寸一寸染上红。

气味。声音。怀抱。

因为早已熟悉的一切,却催生了迟来的热度和羞赧。

他抓紧了手指下的布料,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变化。

他低声说:“陆忱,你闭嘴吧。”

陆忱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半晌没有继续说话。

阳光里的微尘,自由散漫地漂浮。

陆忱小心翼翼捉过他的肩。

翻了个身,跟陆忱撞上了目光。

他猜他的神色一定窘迫而难堪,却热着面孔,堵上了陆忱的嘴唇。

这吻在日光下,放空了一切,他仿佛什么都记不得,只剩下痴缠的唇舌,迷蒙醉人。

不知什么时候,陆忱覆在他身上,人也不知不觉贴得很紧。

他仿佛患上了渴肤症,而陆忱是唯一能拯救他的人。

分离时,他仰面眯起眼睛,不自觉摩挲陆忱的脸颊。

陆忱的背后是刺眼的日光。

他看不清陆忱的神色。

却听见陆忱低声说:“小叔叔,你记不记得我说过。”

“我没法想象跟你分开,也不可能做朋友。”

哪怕有再多裂痕,哪怕有一天,连他的温顺和经营也无法掩盖。

他对他唯一的选项。

只有爱人。

195

这天录节目时,宁晃难得围了一圈装饰性的薄围巾,人也裹得严严实实,配着小马尾、老远一看,竟少了几分凉薄,多了一寸柔情。

他录节目换衣服时才发现,陆忱到底留下了多少痕迹。

他目光复杂了半晌,之后自己换了好几套衣服,才给遮得严严实实。

顺手拍了个穿搭的照片,难得更新了一下已经结了蜘蛛网的微博。

他本来就不常发微博,变回十八岁之后,更是干脆人间蒸发。

以至于经纪人耳提面命,请求他老人家多更新一点。

但化妆师给他化妆弄头发,难免还是从衣领窥见痕迹。

只是化妆师都是见过大风浪的人物,故作平淡给他用遮瑕膏遮上,连问都没有多问过一句。

他也厚着脸皮,假装无事发生。

就是脸隐隐发烫。

倒是让夏子竽吹了声口哨,笑他:“宁老师今天穿得很良家啊。”

化妆师在给他弄头发,他淡淡说:“夏子竽,你他妈是个女明星,能不能别像个女流氓?”

夏子竽玩着手机说:“我像女流氓,你像什么?男狐狸精?”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宁晃竟一时没怼回去。

半晌瞪她一眼:“胡说八道。”

夏子竽却围着他转了一圈,却说:“你别说,今天好像确实气色不太一样。”

像是餍足的野兽,连皮毛都柔顺鲜亮,尾巴轻轻一扫,连眼神儿都透着肆无忌惮地勾人味道。

宁晃不自觉警惕起来。

却听夏子竽好奇问他“你昨天是不是做什么了,分享分享?”

……这玩意还分享?

他拧着眉毛看了夏子竽半天,面色复杂说:“夏子竽,你能不能稍微保守一点。”

夏子竽沉默了片刻,说:“宁晃,我说的是医美项目,你说的是什么?”

他:“……”

宁老师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草字。

冷不防手机震了震。

是他关注的人,评论了他的微博。

他点开一看。

陆忱。

顶着自己的账号,在一堆彩虹屁里头毫无违和感,回复了他一排眼睛亮晶晶的表情,说好看死了,宁老师今天为什么会这么好看。

下面还跟了一群围观陆总的。

怀疑他被盗号了的。

怀疑是营销手段,官方下场整活,是不是下一步要卖货了的。

以及说陆总终于追星追走火入魔,从馋歌变成馋人了的。

宁晃差点笑出来。

碍于化妆师和夏子竽都在场,才没有笑得太傻太丢脸。

看了好几遍,慢慢拉出陆忱的私信界面。

回复他。

做了个医美项目。

采阳补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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