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番外13前尘雪

第286章 番外13前尘雪
“有有有,他这一世功德不少，能入人间道了。”
“正好，他刚去投胎，你赶紧也跟去,可与他同年降生。”秦鹤说着,给柳掌柜递了碗特制的孟婆汤,催他快上路,“我再给你开个后门，这特制的孟婆汤不会叫你前尘尽忘，能让你记住些前世记忆,方便你在人间寻找恩人，你恩人他……”
“好！我这就去！”
柳掌柜接过孟婆汤豪饮而尽,不等秦鹤把把他那恩人短命,记得多找小孩，别找同龄人的话讲完就往奈何桥上奔去,秦鹤拦都拦不住。
百余年后,在人间活满一百二十岁才死的高寿老人柳掌柜又幽幽飘来了，眼神忧怨：“秦大人，你骗我，我把和我同年降生的人都熬死去送葬了，这恩也没还上。”
“他体弱易夭，每一世都活不过三岁,你这一世过完,他都投胎快五十世了，你送和你同年降生的人走自然没用。”秦鹤学着他也开始摁额角,“你得找年幼的小孩子……”
柳掌柜：“……”
“行,我知道了！”
柳掌柜接过孟婆汤,再度豪饮而尽，又不等秦鹤把他那恩人由于是雪灵转世，体弱易夭不说，还因有一对天生的雪目阴阳眼，常被世人误以为是邪祟精怪而溺亡或烧死，让他多找有阴阳眼的小孩之事讲明就踏上了奈何桥。
所以又百余年后，在人间又苦熬了一百多岁才死的高寿老人柳掌柜又幽幽飘来了，眼神更忧怨：“秦大人，小孩子不好收尸送葬啊。有些小孩子早夭，大人觉得不吉利，会悄悄下葬，我都不知道人死了，哪里还谈得上找到人？”
秦鹤这回一把扣住抓住柳掌柜，按着他的肩一字一句道：“且慢，你先听我把话讲完，再去投胎。”
柳掌柜：“你说。”
秦鹤细细与他说了所有寻人要点。
“恩人可怜呐。”柳掌柜听罢便叹，“你不能再行个方便，直接让他做我儿子吗？我绝不可能杀他。”
秦鹤摆手：“这方便真行不了，我已经给你开很大的后门了，再开我要被上头问罪的。”
如此再百余年后……
高寿老人柳掌柜眼神不忧怨了，透着股清澈的懵呆：“秦大人，你这特制的孟婆汤是不是还有别的作用啊？我怎么感觉我脑子越来越混沌了？这回去投胎，我把你让我找阴阳眼的人，给记成了找阴阳人，所以我在皇宫里当了几十年的净身师，专门给太监净身去了，死了才想起记漏字了。”
秦鹤：“……”
“是有些不良作用……”秦鹤心虚，不敢直视柳掌柜眼睛，“可我也没想到我都这样给你开后门了，你却找了快四百年都找不到人。”
说完他又安慰柳掌柜：“不过你也无需担心，这特制的孟婆汤只要停喝两三百年，你就能恢复神志。”
“哦。”柳掌柜的眼神依旧很呆，朝秦鹤摊开手，“那再来一碗吧。”
秦鹤颤抖着把特制孟婆汤递给他，末了，又紧紧握住他的手，叮嘱道：“记住，是找有阴阳眼的人，不是阴阳人，你别再去找太监了，小心你也成太监。”
柳掌柜点头：“晓得了晓得了。”
十八年后，正值壮年的柳掌柜来投胎了。
秦鹤错愕不已：“柳掌柜，你怎么也死得这般早了？”
“秦大人，我记住你的话，记得要去找有阴阳眼的人了，但我不知道哪些人有阴阳眼。”柳掌柜目光更呆滞了，“我就去找人玩了召鬼游戏，想着我开阴阳眼后，能和我一起见鬼的人肯定也有阴阳眼，结果我就被召来的厉鬼害了。”
秦鹤：“……”
“柳掌柜，别再喝特制孟婆汤了，你都要喝成傻子了，先停停，喝点正常的孟婆汤吧。”秦鹤又给他出主意，“你听我的，你这回去投胎别急着找恩人了，你先拜个正经门派修行，修点道行出来，用法术寻人吧。”
柳掌柜苦恼：“不行啊，我修行之始，便对天道立下过誓言，我会端行立身，永不亏欠旁人，故旁人也不许欠我，若我有违此誓，便生生世世不可再入道，反之若旁人欠我，纵是仙神佛圣，也不可拒我索债。不然你以为我凭什么根骨平平，却能在妖精客栈做掌柜，把生意做到你们仙界那？还连死了都能找你追债？我又为什么那么执着于寻找恩人还恩？哪怕只是一次收尸之恩？”
秦鹤：“……”
柳掌柜伸手：“行了，秦大人，你也不用多讲了，反正我约莫是记不住的，再取汤来罢！”
“柳掌柜……是我害了你。”秦鹤颤巍巍送上汤，“我会让你投去富贵人家的，哪怕是做痴儿也快活，你安心的去吧……”
柳掌柜笑了笑，向秦鹤拱手：“其实生在人间不做妖就挺快活的，秦大人，多谢啦。”
三千年后，秦鹤幽幽问因为想做回一株牡丹花，而把自己活埋闷死了前来投胎的柳掌柜：“柳掌柜……你可还记得你当年和我说的话？”
“什么话？”柳掌柜也问他，“你是快活的阴阳人？”
秦鹤：“……”
完蛋了，真成傻子了！
秦鹤对柳掌柜是切切实实心怀愧疚，于是当他锁长生里看见柳不花，又看见他亦步亦趋跟着的谢印雪后，急得连夜去找判官拿了生死簿翻查，发现这一世谢印雪竟被人改了命格，不再是夭命了，故他这一世能活到成年。
凡间何时有这般能人，可逆天改命至此？
秦鹤翻遍大半本生死簿，才知晓三千年前，沈家亦有人是谢印雪降下的那场瑞雪的受益者。
沈家千年皆与奇门秘术打交道，故沈家人在看见谢印雪那双天生的雪目阴阳眼时才丝毫不会觉着他是邪祟祸害，还想方设法竭力为其改命，挽救他早夭之命格，也算是了还当年那场瑞雪之恩。
问题谢印雪现在何止是不会早夭啊，若叫他通过锁长生十道关隘，那他还能长生不死！
都不死了，柳掌柜还怎么给他收尸送葬？还不了这恩，柳掌柜又怎么再入道修行？
“完蛋了彻底完蛋了……毁人修行之道，我真该死啊……”秦鹤在地府里揪着自己的人皮忏悔，“果然不能给人开后门，都开出大问题了！这该如何是好？”
秦鹤想不出解决之法，终日长吁短叹，等谢印雪这边尘埃落定，真成了不死之身，秦鹤的心也死了——尤其在他发现，当年奈何桥畔那个皓白明净，连话都不会讲的雪灵，如今一张唇出声就能把人气个半死不活时，心更是死得透透的。
唯一能给他些许安慰的便是：步九照这厮也好不到哪去！
他那么讨厌雪，结果一万三千多年前在长雪洲被镇压，万年里只有风雪相伴；一万三千多年后在镇锁千秋图之中，身边依旧只有当年风雪。
若是他知道了谢印雪的身份，心中会作何感想呢？
敢说自己不配？
秦鹤冷哼着往雪狗头上丢了个新编好绿色草环——哪不配了？这不好好在当狗吗？
还敢不听自己的良言劝告？
真当谢印雪那么爱他吗？
在秦鹤看来，与其说是步九照利用了谢印雪，让他代自己留在留在镇锁千秋图里，倒不如说，是谢印雪借势被步九照“利用”了。
谢印雪眼下是顺利通过十道关隘，获得长生了；可他要是不能呢？步九照真舍得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啊？最后还不是要闹个鸡飞狗跳、人仰马翻一团糟，谁都不得安生。
难办？难办就别办了。
把桌子一掀“大不了大家一起死”这种事情步九照绝对干得出来。
倒不是说他疯，而是他被关了那么久还没完全发疯拉天地众生给他陪葬，秦鹤自己有时想想也都觉得震撼。
步九照始终坚持自己没做错任何事，不该被幽禁一隅，故能离开囚狱之牢，获得自由之身是他一万多年不变的执念，可一朝遇见谢印雪，青年投身樊笼，他也随之伴之，进入那狭小的一方壶中天地。
——但这和叫他承认自己错了有何差别？
难道他千年万年来坚持的都是错的吗？
他怎么肯认错？
他怎么甘愿认错？
他又真的有错吗？
因此秦鹤都不敢拿这件事来嘲讽刺激步九照，甚至连提都不提，就怕步九照真发疯。
他曾在镇锁千秋图里与谢印雪说：“凶兽天性暴戾残虐，寡情薄意，你如今身在画中，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谢印雪回他：“我确实是最好的证明。”
——是，谢印雪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证明了凶兽天性暴戾，残虐无度，却也能有一颗痴心。
秦鹤却不清楚那至冷至寒的无心霜雪，能有多少真情。
瞅瞅步九照如今是个什么嘴脸？
就跟被谢印雪捏住了后颈肉，完全受青年操控揉搓似的，都只知欲海甜，不知爱情苦了。
秦鹤叹息着又往雪狗头上丢了个绿色草环，心道：惨啊。
可怜的步九照，被谢印雪玩弄于股掌之间。
作者有话说：
柳不花：天不生我柳某花，还恩之路万古如长夜，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