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是不信。”谢印雪垂眸,抚着腕间的梨花镯道,“可是昨晚三更半夜的,他又打电话来寻我,求我帮忙。”

也幸好谢印雪向来浅眠,所以萧绪林的电话才打过来两声就被接起了——

“谢先生……”

电话一通,萧绪林焦急而隐带担忧的声音就传出了话筒,他先给谢印雪道了个歉:“抱歉这么晚还打扰您休息。”

谢印雪知道生死攸关之事的急切,更深谙沦陷各类鬼神事件中人们的绝望,所以并未生气,温声道:“无事,萧先生这么晚了也没休息,是家里的事还没解决吗?”

“……是。可电话之中……不宜繁述,我还是想请谢先生您过来瞧瞧,不知您是否还能……您何时有空?”

萧绪林说话的声音短短续续,杂音之中还掺杂着一个年轻女人的呜咽,还有另外一男一女在安慰她的低语。谢印雪记得萧绪林先前提过,出事的是他大女儿萧如诗,想来现在在萧绪林身旁哭泣的女人便是她了。

谢印雪道:“我明日就有空。”

“那太好了。”萧绪林闻言顿时大松一口气,可随后又有些犹豫,“那您的报酬……还是和先前一样吗?”

“没错。”谢印雪的声音虽轻,却更清,“一个月,一日不少。”

萧绪林没吭声,但他电话没挂断,因为谢印雪还能听见那边陆陆续续传来的哭声。

其实当初他和萧绪林没能谈成生意,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萧绪林一家人不能接受谢印雪开出的条件——萧如诗要共享一个月寿命,还需承受谢印雪身体的一半病痛。

在萧家人看来,谢印雪索要的报酬,和民间阴邪歹毒、让旁人代替自己生病的背疴之法没有任何区别,而且谢印雪如果真有本事,那他又怎么会是一副病恹恹快咽气的样子?

骗钱是小,骗命是大。

别到时候萧如诗代替谢印雪生病了,结果招惹上的邪祟却仍无法驱逐,那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而如今萧绪林一家约莫是找了其他天师却未能驱邪成功,实在没辙,才再一次求到谢印雪这里。

大概过去了半分钟,明白他们已经没有别的选择的萧绪林终于做好了决定,语气沉重道:“……好。”

“那我明日上午十点过去。”

生意上门,谢印雪答应了,眼下才会和柳不花踏上去往萧家的路。

萧家位于南云北路,住在南云湖边的独立别墅里。

为了表示对谢印雪的尊重,也担心他介怀之前不信任的事,所以萧绪林是亲自到门口等候谢印雪的,不过当他和萧夫人看着谢印雪和柳不花从一辆跟他儿子同款的兰博基尼上下来时,都有一瞬间的怔愣。

回过神来后,萧绪林就和萧夫人一起迎了上去,笑着向谢印雪问好:“谢先生,您来了啊。我上回见您,您坐的好像不是这辆车,这车我儿子也有一辆。”

“对,这是我干儿子的车,他今天也陪我过来了。”谢印雪唇边噙着浅笑,缓声徐徐道,“他们都年轻人都喜欢这种车,我们老一辈的就不太喜欢。”

萧绪林望着谢印雪那张看上去比自己儿子还显年轻的脸,又瞅瞅谢印雪身边长相比他还成熟些的“干儿子”,终究没把那句“您今年贵庚”问出口,只说:“您的气色似乎比先前好了不少。”

这句话不是恭维的好听话,而是实话,谢印雪如今脸上虽然仍没什么血色,可双唇却已经渐渐红润,也让旁人终于在他身上看到了一丝属于活人的鲜活与生机。

而下一秒,柳不花就摆着手面露谦逊,说了句让萧绪林和萧夫人细思极恐的话:“那是因为我干爹这几日成了几笔生意。”

“……那可真是恭喜谢先生了。”萧绪林脸上的笑变得有些勉强。

谢印雪也笑了笑正要说话,眸光略过萧绪林和萧夫人飘向他们身后的别墅时,忽地瞧见三楼窗户处站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穿着一身仿若鲜血染成的红裙,乌顺的头发浓密漆黑,长长的垂在耳侧,五官姣好,面庞却是能比病中的谢印雪还要苍白,好像她浑身的血液都被抽干,去染身上的红裙了似的,于是谢印雪刚要出口的话语便被抿在了唇间。

萧绪林和萧夫人见谢印雪像是要说话,却到底没出声,只凝目盯着他们身后看,便也转身回头跟着谢印雪瞧了一眼,小心询问:“怎么了,谢先生?”

谢印雪轻抬下巴,指着三楼道:“萧先生,三楼靠左边的那间屋子,是你们家女儿的卧室吗?”

“对。”萧夫人点了点头,“那是我女儿的卧室。”

“你女儿是黑头发吗?”谢印雪才问完,又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这话不对,便改口为,“不,站在窗口那的红裙女人,是你们的女儿萧如诗吗?”

谢印雪这话话音刚落,萧绪林和萧夫人脸色便刷的白了,他俩对视一眼,又再次扭头盯着三楼窗户那看了许久,而后惊惶茫然的转回来,萧夫人悚然颤声道:“谢、谢先生,那里没人啊,而且那间屋子虽然是我女儿的卧室,但她结婚以后就搬出去了,现在回来也已经不睡在那里了,她每晚都睡客厅,要我和她弟弟守在旁边才敢闭眼。”

“哦,原来如此。”谢印雪声音平静,轻描淡写的一句便吓得萧夫人差点瘫倒在地,“那扇窗户里,有个黑色长发的红裙女人一直在盯着我们看,我还以为她是你们女儿呢。”

萧绪林扶着萧夫人,自己也万分害怕,不敢再回头,惶然问谢印雪:“现在她也还在吗?”

谢印雪则盯着三楼窗边,温声道:“还在。”

不仅还在,那女人望着谢印雪眨了眨眼睛,眼眶中便猛地溢出血泪,很快就将脸庞打湿,染出一片骇然的血红——红衣血泪,又在白日里便可现身,明显是厉鬼无疑。

谢印雪垂眸,目光扫过萧家门前的道路,低喃了一句:“奇怪。”

厉鬼不会无故进入活人家院,它只会跟在活人身后避开门神进屋,但如此一来,门口必定会留下鬼血脚印,可萧家门前干干净净的,别说是鬼血脚印,谢印雪连人的脚印都看不到。

于是谢印雪又问:“萧先生,您女儿回来时,是半夜吗?”

“对。”萧绪林回答他道,“是半个月之前她老公凌晨一点送她回来的。”

“凌晨一点,子时啊。”谢印雪轻轻挑眉,“她回来时是什么样子的?”

萧绪林皱眉仔细回忆着,几秒后舒展眉头,告诉谢印雪:“哦,如诗回家那晚,我在窗户那看到她好像也是穿着红裙子,被她老公背进屋的。”

“对对,而且我还记得他们回来时我和老萧已经睡下了,等我们被吵醒后穿好衣服下楼,就见到如诗在客厅和她老公吵架。”萧夫人对谢印雪说,“她老公告诉我们,如诗一路上都想跳车,要不是他把车门锁死了,如诗恐怕就死了。”

谢印雪问:“那如诗说什么了吗?”

“如诗她说……”萧夫人咽了咽口水,觉着自己说这话时浑身鸡皮疙瘩都在蹿起。

——“她说,车里有鬼。”

萧夫人现在回忆起那一晚,仍是心有余悸。

她和萧绪林开灯下楼后,就看到女儿和女婿苏谦都坐在沙发上,不过一人在左,一人在右,中间还隔着一个人的位置,和他们刚结婚时浓情蜜意的样子迥然不同。

萧如诗看到她的那一刹就直接扑了上来,不断抱着她哭喊,嘴里嚷着“有鬼”,把她弟弟都给一块吵醒了。

一大家子人聚在客厅里后,苏谦说萧如诗最近情绪不太对劲,想陪她回家住几天,结果萧如诗却不让,她硬是要苏谦回去,不准他留在这里。

苏谦被她闹得没办法,又有萧夫人和萧绪林劝说,终究还是走了。

当晚,萧夫人为了安慰女儿,就和她一起睡在了萧如诗出嫁前的那间卧室。

结果萧夫人半夜却被冷醒了,她睁开眼睛,在黑暗中隐约看到女儿就躺在她身边,但萧如诗面孔却像是融化在黑暗之中,怎么都看不清,而萧如诗露在被子外的半截衣服,则似乎还是她回家时穿的那条红裙,萧夫人用手摸了一下,触感是丝绸特有的滑凉,像是被水浸透了般,隐约还有些湿润。

“如诗,你不是换了睡衣吗?怎么还是穿的这一身?”

萧夫人很奇怪,坐起身打开床边的台灯,可灯亮后她转过身,却发现自己身边竟是空无一人。

那一刻,萧夫人心脏重重的停了一拍,她定下心神,这才发现萧如诗穿着回家后换上的粉色珊瑚绒睡衣,正躺在床另一侧的地板上。

然而她们关灯睡觉之前,萧如诗是和她一起躺在床上的。

萧夫人抚着心口,下床轻轻拍着萧如诗的肩膀,想把她叫醒:“如诗,你怎么睡在地……”

“啊——!”

谁知萧如诗刚睁开眼睛,便发出一声尖锐凄厉的惨叫,她比萧夫人还要惊恐:“我怎么还是睡在地上!我怎么还是睡在地上?!”

她重复念着这句话,再次将萧绪林和她弟弟吵醒。

那晚所有人都没再度合眼,天明之后,萧绪林从一位朋友那得知了谢印雪的名字,并和萧夫人一起见了谢印雪一面,只是他们不能接受谢印雪开出的条件,双方便就此告别,直到今日——萧绪林再次联系上了谢印雪,并请他来萧家看看萧如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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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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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一觉起来睡在地板上可真是实惨。

    不太白 2024/02/11 07:51:00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