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第二天一早,傅临意正梦到方开谢约自己赏花,喜不自胜,欢欣鼓舞,突听耳边一声清喝:“一起验尸去!”

大煞风景。

傅临意大怒,睁开眼,却看到贺敏之那张又秀气又漂亮的脸,和满脸的虎狼之色,怒气被吓跑,只敢抗拒道:“我不去!大清早的,且让我多睡会儿吧,昨夜喝得头痛……”

聂十三不耐烦听他唧唧歪歪,一把拎着脖领子。十一王爷立刻陪笑着起床,二话不说,飞快的洗漱了换了衣服跟着就走。

贺敏之带着大理寺的仵作和书吏,一行人去了城郊义庄。

睿王妃身份贵重,死在狱中后,狱卒倒也不敢随便弃尸乱葬岗。

莫太微吩咐买了口薄皮棺材,先寄放在义庄。

卷宗上所言,睿王妃死因是感染风寒,积病难返。贺敏之却心存疑惑,故此行带上了大理寺最富经验的仵作陈师傅。

至于拉着傅临意一起验尸,则是因为可能会剖开王妃尸体细查究竟,有十一王爷亲临允许,大理寺方能交代。

到了义庄,开启棺材。

守义庄的老人很是精明,知是睿王妃犯案痨死,想到日后恐怕有公差来验尸,便用石灰、松香等物满满铺在棺底,又适逢寒冬腊月,故睿王妃虽死了近一个月,也仅仅是颜面肿胀,眼球突出,浑身遍布一些黑绿的尸斑,整个尸身却保持的十分完好。

当下找了一间小屋,仵作细细翻检尸体,尸臭渐渐弥漫室内。

虽开着门通气,傅临意喉头忍不住格格有声,又是作呕又是打嗝。

贺敏之脸色苍白,却气定神闲,见他不堪的形状,蹙眉道:“你且到外面吐去,莫打扰了陈师傅。”

傅临意如蒙大赦,跑到屋外扶着一棵枯树大吐一场,眼角却滴下泪来。

睿王妃与他并无深交,只见过寥寥数次,记忆中是一端庄娴淑知书达礼的女子,原是礼部一主事之女。

犹记得自己那年来临州时,她端上一壶茶,恬淡雅致的微笑。

不想再见已是一具膨尸。

仵作仔细摸索了头顶,耳廓,后颈,下体等隐秘所在,回禀道:“大人,仅从外观,实在无法辨出王妃死因。”

沉吟片刻,道:“只尸体腹部,摸着有异物感,若只是死后肠道胀气膨胀,却不应如此坚硬,且尸体下身有细线缝合的痕迹,小的怀疑……”

贺敏之道:“陈师傅只管细验,该剖便剖开,有事本官一力承担。”

仵作答应了,取出刀剪等物,一层层剪开肚腹皮肤肌肉,随着“波”一声轻响,尸体腹部积聚的尸气散出,恶臭弥漫,直熏人眼。

仵作却镇定自若,挑捡出一些物事,放在一旁的白布上。

傅临意不知何时,已悄然回来,立在贺敏之身边静静看着。

良久,尸体腹中再无异物,仵作将尸体缝好放回棺中。

贺敏之领着一行人回到义庄大厅,问道:“陈师傅有何发现?”

仵作将白布打开,里面是数十片碎瓷:“睿王妃并非病死,而是被人用极阴毒的法子害死。”

解释道:“想必是临州狱卒,将一只薄胎瓷瓶从睿王妃下体塞入,再用透明羊肠细线缝合下体,将瓷瓶慢慢深推入腹,隔着肚腹,摸准瓷瓶所在,以木锤使绵力砸落,睿王妃看上去毫发无损,碎瓷片锋利得很,却已经嵌入内脏,又不会即刻死去,待几个时辰后,自个儿死于牢房中,可不就是神不知鬼不觉了。”

傅临意只听得毛骨悚然,贺敏之吩咐书吏详细记录归档,冷冷道:“这法子却不知是谁教了太子的,若不加严惩,任由着流毒天下、无法无天,我吃的这口大理寺的饭可就掺了钉子揉了沙子再吃不得了。”

聂十三瞳孔里漾出一丝血光:“江湖的规矩更好一些。”

傅临意问道:“什么规矩?一刀宰了,替天行道?”

聂十三一字字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把这些碎瓷片塞进他下面。”

傅临意目瞪口呆。

那书吏已记录完毕,抬头说道:“大人,卑职打听了,这临州府牢的殷文书最爱罗织罪名,琢磨各种匪夷所思的毒刑。这个推瓶入腹,多半也是他的手笔。”

回到驿馆,贺敏之倒头便睡,吩咐告知莫太微,明日审案。

十七日。

一清早,临州府衙前就聚满了百姓,尽是为檀轻尘喊冤而来。

喧哗声隔着数重门,直传到正殿。

贺敏之正端着茶,听到有人扯着嗓子大喊:“青天大老爷,睿王爷一贯爱民如子,冤枉啊!”,不禁笑道:“这人喊冤也不会喊,爱民如子和冤枉有什么关系?难不成睿王爱民如子了,便被冤枉了不成?真真可笑。”

太子重重哼了一声。

莫太微忙笑道:“百姓只知乱喊,不如让他们都散了,莫要影响大人审案。”

说着吩咐带檀轻尘和青辰教承天护法齐云永上来。

府衙外的百姓不知从哪里窥到檀轻尘已受过大刑,足不点地生生被拖着上堂,登时大哗。

太子脸现怒色。

贺敏之却笑道:“百姓敢喊冤,正是盛世开明之相,好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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