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孤岛的石碑

在听琴多完整讲完了独木船的新能力之后, 西列斯的第一反应是,比他想象中的瞬移能力稍微麻烦了一些。

当然,并不是不强大。

李加迪亚的乐园塔乌墓场,如今存在于琴多的梦境之中。换言之, 如果想要使用这个能力, 琴多就必须进入梦境。

而一旦进入梦境, 那么再出来,就一定是第二天凌晨四点。这是阿卡玛拉的力量的制约。目前来说, 西列斯还没有看到任何解开这个制约的可能性——或许等他完整掌握阿卡玛拉的力量之后?

因此,如果将独木船的新能力看作是游戏技能的话,那么这个技能的读条时间就需要一整个夜晚的睡眠时间。

此外, 这个能力暂时只能作用在琴多一个人的身上。他还没法带着西列斯或者其他人一同瞬移。

这两个问题, 尤其是前者, 是这个新能力最大的麻烦之处。不过这也的确已经相当厉害了。

西列斯之前的想法并没有错,通过独木船进入黑暗之海救人,这个行为的确让琴多进一步掌握了李加迪亚的力量。

按照琴多的描述,在独木船的船头,如今出现了一幅世界地图。

就如同坎约农场的湖泊中的星球倒影一样,那幅地图也有些残缺不全, 目前显示出来的区域只有琴多曾经亲自去过的那些区域。

……是的, 是区域而非地点。比如琴多曾经抵达过福利瓯海,那么如今一整个福利瓯海就已经完全展露出来, 即便是他没去过的那些孤岛。

李加迪亚十分贴心地留下了一条信息,告诉琴多如何使用这份地图——这比阿卡玛拉贴心得多。

琴多可以任意在地图上选择一个目的地,然后那份地图将会放大, 琴多需要在地图上划着独木船前往他的目的地。当他从梦境中醒来, 他就会抵达那个地方。

关于这一点, 西列斯颇感困惑,他问:“所以,这个能力是让你的灵魂前往某处,还是整个人?”

琴多也愣了一下,他思索片刻,然后说:“应该是我整个人。就好像是,独木船先接上我,然后再将我送到别的地方。”

“……这样的话,你应该可以携带东西?”西列斯敏锐地注意到这个问题,“如果你带上人偶?”

琴多的新能力似乎没法带上其他“活人”,但是人偶可算不上活人,只是一块木头而已。

琴多不由得惊叹了起来,他说:“那就相当于您可以随时观察到我这边的情况了。”

西列斯也点了点头。如果只是琴多一个人的话,那么许多事情仍旧显得不太方便,至少他们没法实时交流;但是,如果琴多能带上人偶的话,情况就显得方便许多。

“我们今天就来尝试一下吧。我把人偶装在口袋里,试试能不能将它一起带走。”琴多有些迫不及待地说。

西列斯同意他的想法,不过他也有些遗憾地说:“可惜我只带了一号人偶过来。其他的人偶还放在凯利街99号。”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当他出发的时候,他也没想到自己能在这趟旅程中进一步掌握阿卡玛拉的力量;此外,六个人偶全带在身边,也的确有些占地方。

“不如我回一趟拉米法城?”琴多提议说。

他们此时正在房间里吃早餐。在风暴过后,这几天金斯莱的天气都相当舒适。如果联想到拉米法城此刻漫长而烦人的雨季,那么这种舒适就更加讨喜了。

西列斯思索了一阵,然后摇了摇头:“不,我认为返回拉米法城有点浪费时间。其实人偶往返拉米法城和我这边会更方便一点,而你来回一趟则需要两天时间。

“即便只是一次实验,也应该物尽其用。我认为你首先应该利用这个能力尽快完善海图,这说不定能让你更进一步掌握李加迪亚的力量。”

“您说得对。”琴多不禁说。

西列斯可以通过农场小房子的微缩舞台模型直接操控人偶,不管是现实中的人偶还是梦境中的人偶。这一点其实比琴多的瞬移能力方便得多。

应该说,琴多的能力更适用于现实中想要前往某个地点的情况,那十分节约时间;而人偶则更局限于某些特定的地点。毕竟,只有那些植物存在的地方,人偶才可以到达。

想到这里,西列斯便若有所思地说:“我想,我们接下来一段时间需要做的事情,可能是完善我们各自的地图。我是说,乐园中的地图。”

独木船的地图需要琴多亲自抵达,因此琴多接下来可能得满世界乱跑,然后将地图完整地展现出来;而农场中的星球倒影则需要西列斯前往不同地区人们的梦境。

一直以来,西列斯没觉得这事儿有多重要,毕竟他们的行动范围不算太广阔。但是,这的确需要列入他们日程清单,一直拖着同样没什么必要。

琴多也点了点头,他说:“我会首先完善福利瓯海的海图。”

墓场中,独木船的地图上已经展现出那些未探索区域;但是,那份地图可不像是现实中的地图一样信息完备,琴多仍旧需要亲自去一趟,才能确认那些海域与孤岛的具体情况。

琴多想了一会儿,又不禁叹了一口气:“看起来,接下来会十分忙碌。”

西列斯也点了点头,他又转而说:“并且,接下来我们可能就得分开了。”

琴多怔了一下,后知后觉地露出一种带着微妙危险的表情。他看起来恨不得把这个能力一脚踢开,但是他最后还是沮丧地承认,的确是这样。

既然琴多能够以更高的效率在福利瓯海上来回转移,那么西列斯就没必要陪他一起了,那反而还拖慢了琴多的速度。

普拉亚家族这边可以派艘船,或者一个船队,跟随着琴多转移,并且提前在未探明区域外面准备好一艘船只,等待着琴多过去。这样的团队模式就足以在短期内解决海图的问题。

“人偶会陪着你。”西列斯安慰他说。

“但是那可不是您。”琴多十分认真地说,“不过……我明白。正事重要——虽然我已经开始舍不得离开了。”

西列斯安慰地碰了碰他的脸颊。

他转而说:“所以,接下来我就得坐火车前往无烬之地。”他思考了一下,“等会儿去买张火车票,或许明天出发……差不多正好能与阿方索汇合。

“这段路途上,或许我可以让人偶将拉米法城那边的一部分文档带过来,在火车上处理一下。”

“那我也明天出发。”琴多说,“尽快搞定这事儿,就能尽快与您汇合。”

西列斯莞尔。

决定了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安排,他们也吃完了早餐,开始了这一天的事务。

买火车票的事情就交给了普拉亚家族。琴多特地嘱咐,让他们买下一个车厢的所有车票,而并不只是一张票,免得同车厢的旅客被鬼鬼祟祟的人偶和突然出现的物品吓一跳。

……当然,这也带着点琴多的私心。他不希望他心爱的神明旅途被打扰。

之后,琴多就得去安排明天出海完善海图的事情,包括路线、船队的安排等等。而西列斯则去见了福斯特·朗希与亚尔佩特·弗朗西斯科。

这些人此时被暂时关押在普拉亚家族的秘密房屋。朗希家族那边还没有什么动静,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这边的情况,还是暂时按兵不动。

看守人跟西列斯说了过去一段时间的情况。

福斯特·朗希正在绝食。他并非不吃东西,而是吃下任何东西之后都会立刻吐掉,好似某种他自身无法控制的本能。

亚尔佩特的情况反而好了不少。他的断手已经被接上了,是昨天傍晚进行的手术。似乎在断手被接上之后,他的精神状态也恢复了许多,除却有些神经质之外,整个人反而没有之前那种极端的疯狂。

除却这两个人,另外还有几名水手。两名水手似乎本来就不怀好意,如今他们也仍旧保持着沉默。另外的水手则是水晶号的船员,似乎因为孤岛的经历而失去了理智,不过如今正在恢复之中。

不出意外的话,水晶号的船员可能会在短时间之内恢复正常,然后离开这里。但是另外几个人就不好说了。

西列斯默然听着,既感到不出所料,又感到一阵叹息。

他先去见了亚尔佩特。看守人原本想给他安排一个翻译,但是西列斯摇了摇头,认为不必多此一举。

最关键的是,现在亚尔佩特的精神状态还不够稳定,西列斯见到他也就见了,但其他人万一出了什么意外,那就得不偿失了。

因此,最后西列斯是独自一人走进关押着亚尔佩特的房间里的。

这是一栋远离海岸线的房屋。在金斯莱,这就意味着这栋房屋相当昏暗、沉闷,不通风。这是米德尔顿的人们通常避免购买的房子,但是此刻却关押着不为人知的旧神追随者。

小小的房间里,摆放着床、桌椅、柜子等旧家具。窗户紧紧关着,光线昏暗,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丝血腥与酒精的味道。那是昨天晚上的手术的残留物。

亚尔佩特仰面躺在床上,面无表情,目光呆滞。那张床位于房间的角落,而亚尔佩特也缩在床的角落。

这张床原本是放在房间中央靠墙的位置,但是亚尔佩特走进来之后,却尖叫着怎么也不愿意睡在房间的中央,怎么都要睡在角落。于是,他们就不得不将床搬到角落里。

西列斯走进房间之后,并没有冒险靠近亚尔佩特。他的目光瞥过亚尔佩特手腕上的厚重绷带。

考虑到这个世界的神奇力量,其伤口的快速恢复也并不令人感到意外。不过,那只手如今却如同雕塑一样,冰冷而僵硬。尽管仍旧是原装的,但毕竟也已经与熟悉的身体脱离了好长一阵。

西列斯不禁想到,不知道亚尔佩特的灵魂是否会有这种感觉。

“……上午好。”最后是西列斯首先开口,用米德尔顿语说。

亚尔佩特动了动,但是没有第一时间说话。

隔了片刻,他才说:“我听说,是您救了我。”

他的声音沙哑、沉闷,带着一种苦涩的意味。看起来,他的确是慢慢从那种疯狂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了。

“可以这么说。”西列斯说,“如果你乐意的话,我想了解一下你这一次出海的经历。关于……你和福斯特的一些经历。”

亚尔佩特的目光仍旧呆滞地凝望着天花板,好像这陈旧的、腐朽的天花板上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的注意力。

会是什么?西列斯不经意间想。墙壁上的……蜘蛛?

他为这个想法怔了一下。

而亚尔佩特也恰巧在这个时候说:“当然……可以。我很乐意。只不过,我不知道从何说起。”他说,“我几乎……几乎以为,我会那么幸福地死去。”

“幸福”。这个词让西列斯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亚尔佩特继续说着:“一开始,我以为这只是一趟普普通通的旅游。在学校里,我是那个不被人关注的透明人。我鼓足了勇气才申请加入福斯特的这趟旅行。

“……我与福斯特,我们算是朋友吗?或许算。但是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我自己就感到,或许我只是借助了福斯特的……金钱。但是我如此想要前往福利瓯海,我向往福利瓯海。我是个米德尔顿人。

“当福斯特问我,我为什么要前往福利瓯海的时候,我也就只是这么跟他说的。我说我‘向往’。福斯特就是因为我的这种说法才同意我的加入。

“但当时,我还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露出那种……奇怪的表情。就好像我不应该参与这趟旅程一样。是的,他是对的,我不应该参与。我只是……我只是没想到,一切会变成这样。

“我是怯懦、胆小、无知、愚蠢的人。愚蠢透顶。”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声音变得沙哑而颤抖。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但他整个人一动不动,像是这趟旅程彻底摧毁了他。

他继续说:“我曾经跟您说过……我记得,我应该跟您说过。当时福斯特看起来十分怪异,就好像忙碌于旅程之外的某些东西。

“那个时候我们也感到不安,我们也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对劲起来。但是,我们没能在那个时候及时退出。

“而在这之后,那三个人及时退出了,我却没有。我不敢……我不舍得放弃这一次的机会。您可能会奇怪,我看起来也并不是穷到不能出海,而即便我真的没钱,我也可以成为一名水手。

“但是……但是情况是,我感到恐惧。我一边向往福利瓯海,一边又感到恐惧。您知道这种感觉吗,您能体会吗?那居于我们身边的庞然大物……”

西列斯说:“旧神。”

“……是的,旧神。”亚尔佩特近乎迷茫地说,“但是,在米德尔顿,我们又很少提及阿莫伊斯。好像祂的时代的确已经过去了。但是,我们又在恐惧什么呢?”

西列斯目光深深地望着这个年轻人,他意外于这个年轻人在某种意义上的敏锐。但是,这种敏锐或许也摧毁了他。

“……所以,关于我……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亚尔佩特用力地吞咽着口水,他有些哽咽,费了点儿劲才让自己继续说出话来。

他说:“在登上水晶号之后,我无意中看到了福斯特背包里的那个泥碗。他一直将他的背包很小心地放在自己身边,没人能碰。

“是因为我一直和他一个房间,所以我才能注意到那个泥碗的存在。我问他那是什么,福斯特一开始不愿意说。但是……但是我却,愚蠢地产生了一丝好奇心。

“我想知道那东西究竟是什么,但其实我不应该知道的。我真的……我不应该。我注意到,那天他拿着泥碗去到了水晶号的厨房里,等他回来,那个泥碗却消失了。

“那是我们刚刚登上水晶号时候的事情。那很奇怪。我知道那很奇怪,那不应该。但是,好像有什么东西控制了我,警告着我,让我不要将这事儿说出去。

“我一直一直保持着沉默,但是又感到恐惧,但是又感到向往……我在想,那个泥碗!我不停不停地想着那个泥碗,想到福斯特的表情、想到福斯特奇怪的举动,想到厨房、想到我们吃着的东西……

“……然后那一天,我突然明白了。我突然明白了。”

他阴森森地笑了起来。

“你看这天空!这夜幕!是不是如同一个倒扣的泥碗!而我们,我们的生命、我们的文明、我们的城市与国家,就是这碗里的食物!就是旧神张口欲吞噬的食物!我们就是食物!”

他大声喊叫着,诉说着自己在夜色笼罩的孤岛上突然明白过来的事实。直到他气喘吁吁,直到西列斯的冷静与沉默让他慢慢颤抖起来,他才陡然平静下来。

他如同死尸一样瘫在床上。他声音几不可闻地呢喃着。

“……我就是,食物。就是食材。我要做的就是,让自己成为这锅汤里的肉,成为吾神喜爱的食物……”

西列斯有些想要在这个时候说点什么,但是又感到一切的语言都十分苍白。

亚尔佩特无意中瞥见了那个泥碗。他如此如此地在意,因而终于在那一瞬间灵光闪现,意识到自己需要做什么。福斯特与其他旧神追随者顺水推舟,目睹了这个年轻人的疯狂。

……恐怕亚尔佩特的灵性很高。西列斯心想。但是,他的意志却显得软弱。

他从未出过海。或许,他本可以在更为安全的城市中度过余生。平平静静、安安稳稳、普普通通。但是,他终究踏上了前往那魂牵梦萦的福利瓯海的道路。

于是,一切终究走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西列斯又试着给这个年轻人进行了最后的灵性与意志判定,灵性判定只有失败的选择,而意志判定则勉强成功了。不过,亚尔佩特看起来也没有任何的改变。

西列斯便摇了摇头。到现在为止,或许只有亚尔佩特自己能救自己了。

他最后跟亚尔佩特提及了“复现自我”这个仪式,然后就离开了这个房间。在西列斯离开的时刻,他注意到亚尔佩特似乎转过了头,无声地说了一句什么。

似乎是……“谢谢”?

西列斯在走廊上站了片刻,终究轻轻叹了一口气。他转而去了福斯特的房间。

福斯特如今的情况与亚尔佩特差不多。他看起来虚弱而憔悴,同样也躺在位于角落的床上,静静地看着天花板。但是,他比亚尔佩特更不好沟通。西列斯说的所有话都没有得到回应。

不过,在西列斯遗憾地打算离开的时候,福斯特却突然说话了。

“……教授。”他低声说,“……旅馆。有……我想,给您的……东西。我可能……在无尽的疯狂中……迎来末路。我已经……意识到这一点。”

这是他仅剩的理智,正与西列斯对话。

“……我的确……感到愧疚。对于您。我知道您的来意……您本来……与这件事情,完全无关。您本可以……不参与这事儿。抱歉,教授。

“我给您留了一些……东西。如果您能活着回到金斯莱……如果……我能活着,告诉您这件事情。”

他侧过头,一双眼睛凸起,直愣愣地盯着西列斯看了一会儿。然后他又转过头,低声说:“抱歉。再见。”

西列斯静默地站了片刻,然后在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他说:“再见。”

他离开了福斯特的房间,并且听见房间里传来癫狂的呢喃碎语。

关于福斯特提及的那些“东西”,西列斯也不由得感到了些许的好奇。他便去了先前的那家旅馆。

他熟练的米德尔顿语让旅馆的老板有些惊疑不定,但他的确是福斯特留下的那些东西的接收人,于是旅馆老板便将其递给了西列斯。

那是一叠古老的资料。

回到如今入住的旅馆房间之后,西列斯才大致翻阅了一下。里面的内容让他感到了意外,那似乎是与沉默纪文学相关的一些资料,是米德尔顿这边的记载。

对于西列斯的专业来说,这是非常好的补充与参考资料。

他不禁想,这些资料来自哪里?朗希家族的收藏?

或许,是福斯特临行之前意识到自己将西列斯扯进这桩事情里,他心生愧疚,但又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事儿。他仅存的理智让他做了近似于补偿的事情——带上了一些西列斯需要的文献资料。

对于西列斯来说,这的确是不错的参考资料,特别是他今年的学术任务尚未完成的情况下。

然而,当他想到这份资料的来源,当他意识到日常学术任务与旧神追随者的阴谋混杂在一起的时候,他感到些微的恍惚。这个世界给人一种很难言明的复杂感觉。

隔了一会儿,琴多回来了。他大致将明天的事情安排好了。

他有点好奇地看了看西列斯面前的那堆资料,西列斯便跟他解释了一下。

琴多恍然大悟,他饶有兴致地说:“看起来,福斯特还做了一件好事。”

“可惜的是……”西列斯停顿了一下。

“可惜的是,他终究是个旧神追随者。”琴多几乎冷酷地低声说,“并且,他已经没救了。”

西列斯望着面前这叠文献资料,也不得不赞成琴多的说法。并且,即便福斯特自己似乎还残留着些许的理智,但是朗希家族却是一个不确定因素。

他将这叠资料收好,然后与琴多一起下楼吃午餐。他询问起对于朗希家族的处理办法。

“好消息是,那只是一个没什么实权的贵族家庭,还算好处理。”琴多说,“坏消息是,米德尔顿高层的态度相当暧昧。”

西列斯微微皱了皱眉,他不禁低声说:“不知道亚西兄弟会是否会在其中做点什么。”

不过,作为阿莫伊斯的乐园与信徒群体,亚西兄弟会可能会更倾向于维持现状,因为谁也不知道阿莫伊斯的遗志究竟能在福利瓯海上撑多久。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这些与格奇岛相关的旧神追随者的做法,指向的是贴米亚法,而非阿莫伊斯。换言之,说不定亚西兄弟会还懒得管这档子事。反正与他们无关。

而贴米亚法的信徒?

他们正与布朗卡尼的信徒搅和在一起,然后同时被胡德多卡和梅纳瓦卡的信徒利用着呢,好似全然不知道北面的海发生的事情一样。

……所以西列斯向来觉得,这群旧神,乃至于旧神追随者,他们关系实在是错综复杂。

最后,琴多总结说:“总之,至少他们的图谋已经被知晓了,之后大概率也会受到相应的限制。”他又说,“至于那个泥碗和那些酒,都用启示者的手段处理了一下。物品的处理反而方便得多。”

西列斯点了点头。

他们来到了餐厅,并且在这儿遇到了加勒特等人。他们谈及之后可能的安排,并且意识到分别的时刻将要到来。

他们约定今天晚上进行一次宴会,庆祝他们的平安归来。不过老实讲,这种“晚宴”总让西列斯提心吊胆。

下午的时候,西列斯在房间里翻阅了一下来自福斯特的那堆资料,并且十分新奇于米德尔顿文学视角下的沉默纪文学。这也让他对自己今年的学术论文有了一些模糊的想法。

晚上的宴会顺利进行,并没有发生什么令人不快的事情。他们这一次波折扭曲的旅途终于走至末尾。

在这之后,西列斯与琴多仍旧将踏上各自的旅行。诺埃尔教授与琴多助教的雨假还未结束。

不过,在他们出发之前,梦境中仍旧有需要处理的事情。

当他来到深海梦境的孤岛的时候,他原本想立刻前往农场与人偶们对话,顺便从拉米法城那儿拿点东西过来,但是他的脚步却突然顿住了。

因为,孤岛上的某株植物意外地悬挂着一个梦境泡泡。

赫尔曼·格罗夫。

……赫尔曼有什么事情需要和他说吗?他一边思索着,一边伸手碰触了这个梦境泡泡。

“晚上好。”幽灵先生说。

他的目光瞥过梦境中的场景,注意到他们并不在赫尔曼幻想出来的卧室,而在一片平坦的、荒芜的开阔地带。这个世界与这种场景最符合的地点,自然就是无烬之地的枯萎荒原。

联想到之前赫尔曼说过的事情,幽灵先生心中一动,不由得对赫尔曼今天想说的事情产生了一些联想。

“……晚上好,幽灵先生。”赫尔曼的语气称得上苦闷,“如您所见。在现实中,我们回到了那个考古遗迹。”

幽灵先生点了点头,但是他稍微有些意外地说:“但是……这儿看上去什么都没有。”

赫尔曼呢喃着说:“是的……什么都没有。”

他们两人都沉默了一阵,然后幽灵先生说:“你的意思是,现实中,这里也什么都没有。”

“……我们没能找到那个来自阴影纪的墓室。”赫尔曼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痛苦的底色,“就好像我们曾经只是做了一个梦,又或者,我们被彻头彻尾地欺骗了。

“欺骗我们的人可能将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伪装成来自阴影纪的古董或者文物;又或者,他们只是欺骗了我们的大脑,让我们小心翼翼地处置着一些石块、泥土。”

幽灵先生不由得怔了一下。他几乎难以相信这种可能,但是,如果想到曾经发生在黑尔斯之家的事情,以及胡德多卡这位罪孽与谎言之神的力量……那么,一切又仿佛顺理成章。

所谓的阴影纪考古遗迹,只是一场骗局、一个陷阱,吸引着人们前来这里送死。这很符合“阴影”的信徒一贯以来的做法。

但是,这陷阱造成的结果却如此惨烈。

赫尔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直到现在,他们其实也仍旧隐藏在阴影中,是吗?”

幽灵先生知道赫尔曼并不了解“阴影”的存在,然而赫尔曼的这种说法却令他感到恰逢其会。他说:“是的。我们如今只是解决了其中的一批,以及他们正从事的阴谋。”

拉米法城的格雷福斯家族,以及他们过去一两百年里正在做的事情。这就是过去一段时间他们解决的事情。

他们就好像踩死了几只不小心跑到他们的面前的虫子。可实际上,还有无数未能解决的旧神追随者,以及他们正在进行中的阴谋。

有时候,幽灵先生希望时间快一点,这样一来,发展的时代本身就会碾死这些落伍的旧神追随者;然而,有时候他又希望时间慢一点,这样他们才有时间来阻止这群人的疯狂阴谋。

他与赫尔曼站在那儿,站在黄沙废土的边缘,静静地凝望着那一片空白的土地。

赫尔曼突然说:“所以,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您正在试图解决……所有。”

“是的。”幽灵先生说,“这或许会是一场漫长的剧目。”

赫尔曼怀疑地看了看他,不确定为什么他会用“剧目”来形容这事儿。不过他也没有在意这个小细节。他只是说:“我希望能参与进来,幽灵先生。我希望能……做点什么。”

幽灵先生有些惊讶地望着面前的年轻人。

赫尔曼喃喃说:“我难以忘记……那些,辗转反侧的夜晚。被噩梦惊醒的夜晚。在凄惨的尖叫声与哀嚎声度过的夜晚。我的灵魂被留在了那个时刻。”

他露出带着些许阴郁与烦闷的表情,但也很快收敛,他说:“因此,如果您需要我做什么,去对付那些旧神追随者,那么我乐意为此付出一切。”

幽灵先生缓缓点了点头,他不置可否地说:“我明白了。赫尔曼,你乐意成为这部剧目的演员吗?”

“是的,我乐意参与进来。”赫尔曼配合地说。

幽灵先生正要继续说什么,然后他突然停顿了一下。他只是突然想到——赫尔曼·格罗夫!这个熟悉的名字。这原本就是跑团的角色之一。

他凝视着这个年轻人。这个经历苦难、饱受挫折、几乎心灰意冷的年轻人。在他濒临疯狂的时刻,幽灵先生拉了他一把,因此,赫尔曼果真成为了剧目中的一员。

这是相当令人惊异的事情,让他感到,命运仿佛在这一刻又一次显现了一瞬。

兜兜转转,赫尔曼终究成了剧本中的一名角色。

幽灵先生只是停顿了片刻,便说:“那么,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我们仍旧打算先回一趟拉米法城。”赫尔曼说,“至于之后……可能走一步算一步。”

幽灵先生点了点头,他近乎温和地说:“好好休息一阵吧,赫尔曼。”

他有一种微妙的预感。他感到,一切似乎终将汇聚在拉米法城。或许……就在不远的将来。

赫尔曼认真地应了下来。他自己也感到,他紧张而疲惫的神经需要一段时间的放松。

随后,幽灵先生便与他告别,离开了他的梦境。

孤岛上没有其他需要他前往的梦境泡泡,于是他就前往了坎约农场。他先到湖边看了一眼星球倒影,注意到仍旧有许多不太清楚的地带。

他大致记忆着主要的区域,打算找个时间寻找一下对应区域的梦境。

他不禁想到,或许星球倒影彻底完整的时刻,他也能进一步掌握阿卡玛拉的力量,不过可能不是太大的跨度。

他将这事儿记在心里,然后去了小房子。微缩舞台模型上,几个人偶叽叽喳喳地聊着天。它们似乎也越来越活泼了。

他推门进来的时候,三号人偶主动跳起来,蹦蹦跳跳地说它想帮他做点事儿——应该说,是因为太无聊了。

不过他也正好需要三号人偶帮忙。一号人偶如今在琴多那儿,不方便做事;二号人偶和三号人偶如今仍旧在拉米法城的凯利街99号,正好帮个忙。

三号人偶是个看起来笑眯眯的年轻女人,它说:“需要我变大吗?我变成谁呢?”

“你自己的模样?”他随口说。

“哦!我自己的模样,当然可以!”三号人偶一阵惊讶。很快,在微缩舞台模型上,一个容貌普通、笑容洋溢的年轻女人就出现了。

此时拉米法城也正是黑夜,因此这个女人出现在凯利街99号的三楼书房里的时候,没人察觉到什么异样。

三号人偶根据西列斯的需要,很快整理好一批文档资料,然后带着那些资料返回坎约农场,接着又从坎约农场去到一号人偶那边,也就是现实中他们所在的旅馆,将那批资料放到桌上。

三号人偶也没有再回到拉米法城,因为他之后可能需要使用人偶。一号人偶跟在琴多那儿,三号人偶便跟在他这儿。

能这样来回穿梭于梦境与现实,让三号人偶感到十分激动。现实中的人偶变回了原本小巧的模样,但梦境中,三号人偶却兴奋得差点从舞台上蹦下来。

他正等待着三号人偶平静下来,然后询问一些关于黑暗之海的事情,但是这个时候,三号人偶却突然望向他,有些不确定地说:“刚刚我似乎感受到一种视线。”

“什么?”他不由得一怔。

“在凯利街99号……似乎有人窥探着这个房屋。”

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其他人偶也乖乖地安静下来,好奇地望着他。

有人窥探着凯利街99号……监视?他直觉是这样。但是,如今凯利街99号是空置的。在他们离开之前,一些较为隐秘或者危险的物品,也被重新整理,或者放到了其他更加安全的位置。

会是谁窥探着凯利街99号?

如果是普通的小偷,那么这个问题反而好处理得多。他不禁叹了一口气。他又询问三号人偶这件事情的细节,不过三号人偶没能说出什么来。

它并没有看到真正的人影,只是隐约感受到一种窥探的视线。

这让他不免感到了困扰。

二号人偶自告奋勇,让他操纵着在现实中的凯利街99号附近转了一圈。为了不惊动可能存在的暗中窥探者,所以二号人偶此时只是维持着原本小小的人偶模样。

然而遗憾的是,凯利街99号附近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人。拉米法城寂静的雨夜中,只有雨声空旷地回荡着。

三号人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认为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不过他仍旧感到些许的怀疑。他安慰了三号人偶一句,并且将这事儿暗自记在心中。

随后,他便问起了黑暗之海的事情。

“我之前曾经因为濒死而误入黑暗之海。”他说,“那个时候,是坎约农场的小房子保护了我吗?”

“您本身的灵魂力量也是相当重要的因素。”一号人偶谦虚地说。

于是他明白了过来,他不禁说:“谢谢你们。”

人偶们都露出一种矜持又微妙亢奋的情绪。

他又问:“我可以通过梦境前往黑暗之海吗?”

“当然可以。”一号人偶轻巧的说法让他感到些微的错愕,“您不是已经去过了吗?”

他意外地思索了片刻,然后才突然反应过来:“你是指……深海梦境与坎约农场所处的那片黑暗?”

深海梦境与坎约农场通过农场小屋的炊烟相连。而当初他寻找“西列斯·诺埃尔”的梦境的时候,他就瞧见过那全然的黑暗。

那个时候他完全没将注意力投放在那片黑暗。直到现在,他每次前往农场,也都会遇到那片浓重的黑暗。在黑暗中,仿佛只有深海梦境和坎约农场这两个漂亮的梦境泡泡存在。

……那就是黑暗之海?

“不,不完全是。”一号人偶说,“您应该知道一部分关于黑暗之海的定义。深海梦境与坎约农场……准确来说,旧神的乐园,本就位于现实世界之外。

“但是,人类可以前往、也可以离开旧神的乐园。所以,旧神的乐园本就被包括在黑暗之海的定义之中。说到底,世界之外的所有区域,都是相连的。”

他点着头,便问:“所以,当我处于那片黑暗的时候,我在某种意义上就已经处于黑暗之海。”他顿了顿,“但是,我要如何在黑暗之海中移动?”

他可以通过寻找梦境来返回梦境泡泡,但是在黑暗之海中移动,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个问题最有意义的地方在于,如果他能够有特定的办法前往黑暗之海,并且在其中行动,如同琴多那样,那么他说不定就能找到更加安全的地方与骰子,甚至与安缇纳姆交流。

“阴影”始终窥探着现实世界,但黑暗之海以及更遥远的那些地方,却是“阴影”也难以完全覆盖的。

一号人偶思索了一下,然后说:“抱歉……我没法明白您的意思。为什么要在黑暗之海中移动?”

三号人偶竖着耳朵听着他们的对话,闻言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

他正要说话,但是却被三号人偶的话吸引了注意力。他望向了它。三号人偶就又重复说:“就像我们一样呀。”

“像你们?”一丝灵感从他的大脑中浮现。

“我们同时存在于这个世界与那个世界——梦境与现实。”一号人偶说,“在黑暗之海,也同样是这样的‘叠加’状态。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黑暗之海与现实世界的‘距离’‘空间’等等定义是不一样的。那是一个杂糅的、复杂的、重叠的世界。

“所以,您并不需要在黑暗之海移动。那些不同的地方,原本就已经叠加在您的身上,即便您本身静止着。”

他骤然怔住了。

实际上,关于这个概念,之前骰子也和他隐约提及过。

但骰子……呃,骰子的确比人偶们知道得更多,但骰子喜欢让人猜谜。并且,在现实中,骰子就更加得谨言慎行,反而不如人偶在梦境中这般坦诚。

人偶的说法让他意识到自己走入了一个思维误区……或者说,误会。他还以现实世界的物理规则来审视黑暗之海。此外,琴多在塔乌墓场中划船的举动,也让他产生了一点误解。

事实上,他当然不能继续代入现实世界的规则。

人偶们最终给他提供的解决办法,是玄之又玄的“感觉”。而当他在一片漆黑中尝试寻找灵感的时候,他却感觉自己身为人类的灵魂彻底卡住了。

到底什么是叠加?这总不可能像穿衣服一样,一件一件衣服就这么叠加在自己的身上。他感到他人类的灵魂难以理解这世界之外的世界。

……他不禁叹了一口气,并且再一次感到李加迪亚与阿卡玛拉的区别。

看看李加迪亚,提前为血裔准备好了独木船,甚至连进入黑暗之海的办法都已经准备好了,并且那都十分符合人类的认知水平。而阿卡玛拉……

他想,或许只是因为,阿卡玛拉不想理会打算用祂的力量批作业的继任者。

他又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也没有强求,很快就返回了深海梦境。他去了琴多的梦境泡泡,与琴多告别。未来一段时间他们可能会短暂分离,尽管他仍旧可以用一号人偶查看琴多那边的情况。

第二天上午,当西列斯醒过来的时候,琴多已经消失了。一号人偶也不见了,看来他们的想法是可行的。

空荡荡的房间让西列斯感到些许的不习惯。在洗漱过后,他便坐到沙发上,闭上眼睛,让视角转而去到一号人偶那儿。

琴多现在已经在海上了。他打算从南面那部分未探明的区域开始。

西列斯操控着一号人偶拍拍他的手背。

“早上好。”琴多察觉到人偶的动作,“来自海洋的早安。”

人偶没法说话。西列斯想了想,便在琴多的手心上写了一句“早上好”。

琴多惊讶地望了望自己的手,随后整个表情都温柔下来。他说:“您真好。”

西列斯不禁莞尔。他感到自己只是物尽其用,但对于琴多来说,那似乎是令人难忘的举动。

他在琴多这儿呆了片刻,然后就又拍拍琴多的手,与他告别。他的意识回归金斯莱。之后,他收拾好行李,便起身去了火车站。

西列斯将通过火车前往南面的一座城市,然后从这儿乘坐马车,前往阿方索如今所在的驿站。这趟旅程大概得花上四五天功夫。不过,他应该能正好在7月20日那一天抵达。

火车上的生活还算平静。他一人独占了一间车厢,在孤独的旅途中处理着一些工作,比如备课,以及拉米法大学文学史专业主任的相关事务,并且思索着许许多多的事情。

他利用这段时间,几乎完整地回顾了过去所有发生的事情,并且从中发现了一些值得在意的细节。

除此之外,他就会利用一号人偶去到琴多那边,陪同琴多一起探索着福利瓯海。

应该说,琴多正用着一种人们难以想象的速度,快速探索着福利瓯海上许多区域的情况。

那些区域显得危险、复杂而诡异。但是琴多实力强大,所以很多时候,某些孤岛上疯狂的原住民甚至不知道他曾经窥探过这里。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的确发现了不少旧神追随者。但不知道是否是之前5月份的失败,还是因为不久前的风暴已经过去,所以他们发现的旧神追随者的数量,比他们想象中要少得多。

“或许是因为他们决定暂时收敛一点?”琴多提出了这个猜测,“毕竟不久前福利瓯海的事情闹得还是挺大的。”

被琴多抱在手上的人偶伸出短短的手,抱住琴多的大拇指晃了晃——他们是这样商量的,大拇指是赞同、小拇指是不赞同、食指是他知道了、中指是他回头想想再说。

无名指只有一个意思……或者很多意思,包括但不限于“我爱你”“我想你”等等。

……当然,这是琴多的要求。西列斯原本想用个更加正经点的意思,但是琴多非得用这样不正经的含义。最后西列斯同意了,因为人偶不会说话,而琴多却嘀嘀咕咕说个不停。

此时他们正在一座无人的孤岛上。这里位于福利瓯海南部的未探明区域,地点大致是福利瓯海的正中央。距离他们开始这事儿已经过去了两天,他们的进度也相当可观。

琴多甚至觉得,他说不定能早点和西列斯汇合。

然而就在这座孤岛上,他们有了意外的发现。

在孤岛的中央,他们发现一片废弃的简陋建筑,看起来像是祭坛或者其他什么平台。在废弃祭坛的旁边,有一个倒塌了一半的石碑,碑上隐约可见文字。

琴多认不出来,不过此刻得到了人偶语言技能的西列斯能勉强辨认出来。

于是琴多去四周查探,西列斯则让一号人偶变为自己的模样,然后走到了那座石碑前,仔细查看着那些文字。

碑上的文字看起来是米德尔顿语的一种古老变种,大体上还能认得出。但遗憾的是,石碑上的许多部分已经随着时间的腐蚀而逐渐风化,所以能够分析出来的文字也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西列斯完整地分析了一遍,意识到这大概是在说某场宴会,碑文的记录者似乎是在盛赞宴会的丰盛。联想到格奇岛与贴米亚法,西列斯的心中产生了些许不祥的预感。

在火车上,通过一号人偶隔空凝视着孤岛上的这座石碑,西列斯的表情也逐渐变得严肃起来。他开始着重分析其中较为完整的一句话。

“食物……食欲、神……吃?”他思索着,“肉……兄弟的肉?这是,‘父亲’的意思?父亲的……骨头?”

他突然怔住了。

一句连贯的话出现在他的大脑中,与此同时出现在他的大脑中,还有一阵呢喃细语、一阵粗犷吼叫、一阵哀嚎啼哭。

他隐约听见一句话,但那并非任何一种已知的语言。那是某种无形的压迫感,逼迫他的大脑将自己知道的文字组合成一句话。

“……那贪食与暴欲的神明……先是吞吃了祂兄弟的肉……然后啃食了祂父亲的骨……”

兄弟的肉?父亲的骨?

父亲?!

西列斯猛地睁开眼睛,几乎惊愕地面对着这句话象征的含义。

他的大脑中,骰子咕噜噜地转动了起来。

【知识+1。灵性+1。】

【你需要进行一次意志判定。】

【意志:96(+1)/97,成功。】

【你正在接近那个最为核心的真相了,又或许,也不过是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在那喑哑沉默的岁月尽头,在那黑暗沉寂的时光之初,没人知道,旧神也不过是这世界的,“神明血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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