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会疯

温炀显然不会记不得梁沐秋,他还没这么健忘。

但他跟梁沐秋又不是什么怨侣,相亲而已,没什么要避嫌的,何况最后也没成。所以他看了剧本挺感兴趣,刘峰韬又一力邀请,他就接了。

如今在片场跟梁沐秋遇上,他也早有心理准备,落落大方地冲着梁沐秋伸出了手,“好久不见了,沐秋,没想到咱们还有机会合作。”

梁沐秋稍微有些尴尬,却也不至于回避,笑了一下,也握上去,“好久不见,温炀。”

说不上亲热,但还算亲切。

他俩本身都受过罗文的教导,梁沐秋是罗文关门弟子,而温炀是罗文曾经的邻居孙子,跟罗文学过书法。

罗文年纪大了爱牵红线,瞧着这俩小年轻都不错,年纪不小了却都单着,一颗媒婆心便蠢蠢欲动,后来两人没能成,他还叹息了好久。

要是让罗文知道,他俩现在在一个剧组,少不得要拍掌说一句“缘分”。

刘峰韬倒是从两个人的握手和氛围里瞧出了一点微妙,他左看右看,问道,“你俩,认识啊?”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又收获了梁沐秋一个白眼。

岑南站在梁沐秋旁边,通过观察梁沐秋的神情,也察觉出了什么。

温炀耸耸肩,他生性随和,觉得没什么不能说的,顶多是有点丢面子。

他笑了笑,随口说了原因,“说了你别笑话我,我跟小梁先生差点当了对象。他老师罗文介绍我俩认识,想撮合我们,”他冲梁沐秋眨眨眼,性子好的人总习惯给别人面子,“梁编剧很有趣,人也好,但可惜我不是他喜欢的类型。我俩没来电。”

这话说得客气有礼,夸了梁沐秋一笔。

但是梁沐秋几乎下意识感觉到岑南的气压低了一低,他侧头望了岑南一眼,果不其然,岑南脸色没什么变化,但是眼神明显不善。

而温炀也注意到岑南这号人,高大威严,却不是哪个面熟的演员,他笑着问刘峰韬,“这位是?”

刘峰韬也没想到,他找个男三,跟梁沐秋还能有这段曲折。

他尴尬地看了岑南一眼,一时也不知道怎么介绍,“嗯,这是岑南,他是梁沐秋的……”

他拿不准该说朋友还是恋人。

说恋人,梁沐秋又没明着认过。

其实这连梁沐秋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介绍,说朋友最方便,但要这样……

他飞快地扫了岑南一眼,觉得岑南多少会有点伤心。

可没想到岑南自己接了话。

“我是秋秋的朋友,是他高中同学,也是大学同学,”他冷淡客气地对温炀点头,“你好,初次见面。”

温炀微妙地看了看对面这个男人。

他又不傻,娱乐圈里待了几年,什么人没见过,当然瞧得出岑南看他眼神不善。

不过既然是梁沐秋的朋友,以后打交道的机会应该也不多。

他也客气地点了点头。

说完这些话,场面就有点冷场。

几个人面面相觑,刘峰韬比不过这群身高腿长的男人,成了里头最矮的,本来也挺结实的,给夹在中间,却显得弱小无助又可怜。

他连忙从中周旋,“温炀,来,还没带你再认认咱们其他演员,我们去打个招呼。沐秋,你跟岑南不是还有事吗,先走吧。”

梁沐秋应了,跟在场的人都打了个招呼,“那我就先走了,明天见。”

岑南跟梁沐秋一起离开了,与温炀擦身而过的时候,他却轻轻扫了温炀一眼,透着股藏在眼底的戾气。

温炀是个好脾气的人,却也架不住别人这种眼神看他,立刻也挑衅地瞪了回去。

梁沐秋完全不知道这两人在他背后的机锋。

出了片场,他开着车,找到了他们吃晚饭的餐厅。

是在桐壶巷的一个老宅庭院里,门口的树下挂着一个木刻的招牌,要不是剧组里的本地人推荐,他俩还找不到。

这家店不愧是开了十多年,招牌菜很有特色,却又家常,吃得人熨帖舒适。

但岑南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柔和的灯光照在他一双眼上,却没有丝毫温度,反而有些冰冷。

来了雁都以后,他心情一直不错,他难得有这样的几天假,全天候地跟在梁沐秋身边,让他心内有种久违的平静。

他从来不敢把自己内心的想法暴露给梁沐秋。

他很清楚,他的心理并不正常,恨不得梁沐秋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一分一秒都不离开。

最好是造座金笼,门是敞开的,梁沐秋却自愿身在其中。

他当然明白这是痴心妄想,是不正常的占有欲。

可就这短暂几天,当作他梦想成真,也未尝不可。

但刚才在片场看见温炀,却像把他短暂的欢愉划开了一道口子。

连温炀微笑的样子都好像在提醒他,他不是梁沐秋誓死不渝的伴侣,而是一半还没拼凑完整的镜子。

梁沐秋对他心软,却不代表他可以得意忘形。

岑南想到这儿,低头喝了口梅子酒,睫毛微垂,看不清眼神,周身却透着一股阴郁。

梁沐秋在对面瞧得分明。

他平时随口说一句话,岑南都放在心上,专注又认真,但他刚才叫了岑南几次,岑南却频频出神,甚至还没听见。

他心里清楚是为什么。

自打温炀出现,岑南就一直这种低气压的样子,看得人心烦。

他不悦地把茶杯定在桌上,瓷杯底部和木桌碰出声响。

“你摆着张脸给谁看呢,从片场出来你就一直这样阴沉沉的,”梁沐秋没好气说道,“你到底在别扭什么,就因为温炀是我以前的相亲对象吗?”

他到现在还记得跟温炀相亲的那个下午。

因为是老师给他介绍的对象,他实在拒绝不了,就答应了。

再加上温炀各方面条件不错,是当时老师热情做媒的里面最优秀的一个,长相性格都挑不出毛病,他心里想,不如试试。

他何必要在岑南身上吊着,大好年华,他不多爱几个人,也是浪费。

可就是温炀,样样出色的温炀,让他意识到,不是对的那个人,他真的动不了心。

温炀哪儿都很好,见面的时候一点也不沉闷,甚至提前做功课陪他去看他喜欢的话剧,说话也风趣,为人妥帖。但凡是个正常人,都该有一点被他打动。

可他偏偏是那个脑子不正常的,坐在温炀对面频频走神,不自觉地想起岑南,想那个曾经在露台上吻他的人,现在在大洋彼岸过着怎样的生活。

所以他刚才见到温炀才这么尴尬。

让他难堪的不是跟温炀相过亲,是那个让他认清自己的下午。

偏偏搅得他心烦意乱的罪魁祸首,还在对面摆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梁沐秋心想,得亏他现在修炼到家,要换作前两年,他非得把茶杯里的水都泼岑南一脸。

他顺了口气,尽量平静地问岑南,“你是在跟我吃醋吗?”

岑南却没有回答。

吃醋,这两个字根本不足以概括他的心理。

他心里真正翻涌的想法要是说出来,没准现在就会把梁沐秋吓得离他而去。

所以他还是点了点头,“嗯。”

梁沐秋嗤笑了一声。

他问,“你是不是管太多了?当年是你跟我分手的,你有什么资格吃醋啊,我别说今天有一个相亲对象,我就算交了三条街的男朋友,都跟你没关系。”

岑南浑身僵住了。

他抬起眼,一双漆黑幽深的眼,形状美得无可挑剔,像一泓湖水,里面明明白白写着痛苦。

梁沐秋的话一下子堵在了喉咙里。

他分明是占据了道德高点,他有千百句话可以来伤害岑南,他有这个权利也有这个资格。

这七年间的日夜挣扎,辗转反侧,都是岑南赐予他的。

只要他想,他能把岑南的心也放在地上碾碎,践踏,直到这个人体无完肤。

但他看着岑南的眼睛,又说不下去。

桌上沉默了一会儿,刚上来的那道豆花糕也冷了下去,没人动。

梁沐秋扯了扯领口,点了根烟,他望着岑南这副痛苦的样子,更多是无可奈何。

他问,“说你两句就受不了了,那要是我真的跟别人在一起了呢?”

这句话比什么都让岑南痛苦。

他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他并不是真的在介意温炀,只是看见温炀,就像看见了他一直萦绕的那个噩梦——他终于回国了,但梁沐秋已经有了别人。

在这七年间,他待在异国,无数次想过,梁沐秋可能已经牵住了别人的手。

他不愿意放弃梁沐秋也只是他一厢情愿。

梁沐秋已经不再需要他了。

他低头望着自己的手,这双手已经白皙干净,看不出曾经的伤痕累累。

“我不知道,”他轻声道,脸上面无表情,“会疯吧。”

梁沐秋手里的烟抖下了一截烟灰,掉在了瓷制的杯垫上。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岑南说出这句话以后,他心口突然抖了一下。

他一直知道岑南有点偏执,哪怕表面再冷静,心里也像藏着一股疯劲。

他在烟灰缸里按灭了烟,心里觉得自己真的上辈子欠了岑南的。

“这话我只说一次,你最好给我记住了,”梁沐秋声音冷淡,“我这七年从来没有在等你,被你扔了我还要给你当备胎,你做梦。我相过几次亲,追我的人多得我都记不住,可能没你优秀,但起码他们不会让我伤心。我随时都可以挑一个喜结连理。”

“但我没有。”

他望着岑南的眼睛,像把自己的心又一次剖出来给这人看。

“不是因为我想不开,而是因为我不爱他们。”

岑南的眼睛里恢复了一点光亮。

他直直地望着梁沐秋,像沙漠里干涸的旅人看着唯一的泉眼。

梁沐秋被他瞧得都瘆得慌,像给什么猛兽盯住了。

他移开了视线,不跟岑南对视。

这庭院里种着芍药,月色下葳蕤摇曳,漂亮得像白玉雕成,按次摆放在墙下,如舞女的裙。

梁沐秋又轻声道,“这世上从来没什么如果,只有结果。结果就是,你虽然是个混账,但运气却还不错,现在还能跟我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今天好累噢,改文的时候差点没睡过去。(顺便求一波海星和评论~(?ó﹏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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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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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啊啊啊啊真的没人吗

    鸿明 2023/12/08 21:37:59 回复
  2. 可恶二刷回来发现只有我自己

    鸿明 2024/03/23 14:40:21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