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守株待兔

老师的寒假不像学生的寒假实打实的有三十多天。就那么十几天,戴岚先打扫了六七天的屋子,中间生病了五六天,后又打扫了六七天的屋子。

寒假一转眼就过去了,戴岚是一页书都没看,一个字的论文都没写,一个学术会议都没参加,摆明了是真就要摆烂了。

去他大爷的发论文、评教授,戴岚现在没这个心思,他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但也不是什么大事,说破大天无非就是多跑了几家家具店。

但戴岚逛遍了全月港的家具店,也没买到心仪的地毯。

沙发倒是无所谓,戴岚对地毯要求挺高的,他大多数时间都是坐在地上看书,只有喝酒犯懒的时候才瘫在沙发上。

之前装房子的时候戴岚只考虑了舒适,只要坐着舒服,后续也好清洗就能凑合过日子了。现在不行了,戴岚是想方设法地打算把家里装得漂亮点。

最后戴岚灵机一动,才想起来陈玄墨在他们家的时候,好像提到一句什么“岚哥你家采光不错,换米黄色的地毯肯定好看”。

要不怎么说抑郁症患者脑子不好使呢,早想起来陈玄墨是搞艺术的,还浪费那两天功夫干嘛。

联系上陈玄墨之后,戴岚直接从他推荐的店里定制了浅灰色和米黄色的地毯,这回花纹和颜色可算是满意了——浅灰色的放卧室,和黑色哑光实木的床刚好配套;米黄色的放客厅,去搭卡其色的沙发。

陈玄墨眼光好,帮忙选的几款地毯图样戴岚也都满意,于是干脆其他零零散散的也都从那家店定了,像什么窗帘、毛毯、床上四件套,基本上都是按照北欧风走的,和戴岚原来房子的硬件构造也搭。

寒假后几天,戴岚一直在忙活这些事,等到一整套硬装软装配套换上之后,早上阳光一打进来,屋子里确实有点家的样子了。

转眼就到3月份开学,开学之后戴岚也没闲着。

他觉得家里怎么看都不顺眼,站在客厅里,兜兜转转走了好几圈,最后下定决心要拆掉一整面墙的书架,给双人沙发挪地方,让屋子里显得宽敞些。

但拆完之后,戴岚又开始舍不得,毕竟这书架陪了他过了五六年,看着手上这些木板就心疼。

惦记着这点念旧情结,戴岚转身就下楼去五金店买了锤子、电钻、钉子,无师自通地把这几块木板废物利用,组装出个双层的木架,放到阳台去了。

这回在阳台堆着的那些酒瓶子可算是有了归宿,肩并肩地被摞到了架子上,搁远处瞅着还挺洋气的。

春季是抑郁症的高发期,戴岚从回月港那天开始,就把抽屉里的律康和阿戈美给翻了出来,按照便签上的剂量吃,一顿都没落下。

吃上药戴岚才发现,宋意又骗了自己一次,当初说是只开了两周的药,其实开了整整一个月,像是算好了戴岚懒得去医院一样。

眼看着药快吃完,戴岚去了趟三院。

预约挂号的时候戴岚想了想,把日历本都拿出来了,算了挺长时间,然后线上挂了闻越在周日的号。

月港的春天就是“满三十减十五”,温度刚升上来让你热得想穿短袖了,就下两场雨,把气温再给你降下来。

周日那天刚好是阴天,戴岚穿着风衣拿着伞,抓了头发喷了香水,一大早就开车去了三院。

戴岚进门诊的时候还是提着保温桶进的,这身行头看着奇奇怪怪的。

从过号时看到戴岚的名字开始,闻越就无比震惊,人进来之后更是直接惊掉下巴:“靠,还真是你啊?我还以为是哪个同名同姓的小朋友。”

周日闻越值心身医学门诊,全年龄段的病人都看。但即使是全年龄,来找闻越看病的也几乎都是青少年。戴岚出现在这,倒也不能说是突兀,但对闻越来说就是离谱。

宋意没和闻越说跟戴岚吵架了,闻越自然也就不知道,他第一反应是:“不是你怎么个情况?宋意呢?你找他去啊,你挂我干嘛啊?”

戴岚也没撒谎,实话答了:“他说我和他太熟了,不让我挂他的号。”

闻越更惊讶了:“不是,你和他现在很熟吗?这才认识几个月啊。”

“熟啊。我上次生病,他不是在嘛,你不也我家来给我打吊瓶了吗?忘了啊?啥记性。”

闻越还是不理解:“这就算熟了?那宋意治了好几年的病人也没见他让人家换医生啊。”

“……”

戴岚觉得自己要是不呛闻越几句,他能一直絮叨到门诊超时:“不是,我来都来了。你是撵人还是怎么的?你是不是不能看啊?只能糊弄小朋友,大朋友治不了?”

“卧槽?”闻越兴致被激起来,都不觉得惊讶了,只好奇,“你到底有没有病啊?谁家的抑郁症患者像你这样啊?”

戴岚把病例递给闻越,说:“可能没病吧,谁知道呢。你照着宋意写的给我开药就行了。”

闻越更懵了:“不对啊,你要是就开个药的事,跟熟不熟的又有什么关系?而且,宋意没让你扫过他的问诊二维码吗?那个线上就能预约开药,你还大老远的跑来一趟干嘛啊?”

“……”

戴岚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闻越。闻越和蒋新明是一路人——粗中有细,虽是话痨,心眼却比谁都多。关键还就是因为话痨,那点心眼藏不住,全给你说出来了。

戴岚庆幸给自己留了个后手,他把保温桶放到了闻越桌子上,说:“给你煲的粥,做了两三个人的份,你要是碰到新明和宋意就和他们一起吃,碰不到就算了。”

吃人嘴短,闻越作为吃货,兴高采烈地接过保温桶,把开药的单子递给戴岚。但他还是眨了眨眼睛,纳闷地说:“这又怎么个意思?”

“过年的时候麻烦你了,最近一直忙,也没机会请你们吃个饭,等过段时间的。”戴岚说着就把手机掏了出来,对着闻越晃了晃,“闻医生,咱加个微信?你现在要是不方便的话,我回去让新明推给我也行。”

闻越把手机拿了出来,找出微信二维码给戴岚扫,“没啥不方便的,就是有点意外,才意识到咱俩连微信都没有。”

戴岚笑了笑没说话,心想:我不仅连你微信没有,我连宋意微信都没有。

出了门诊,戴岚扫码交钱买药。

今天这事办的,一气呵成,爽!

他哼着歌出了医院大门,开车去了菜市场,买了块小羊排,回家系上围裙就开始做饭。

这份好心情从周日持续到了周一,戴岚上课的时候都特别有兴致。

这学期戴岚课少,只有周一是满课,他上午三四节给本科生上女性学,前三周的下午五到八节给研究生上文献阅读与论文写作。

像文献阅读和论文写作这样的大课,学生都把它叫成“拼团课”,通常是好几个老师一起讲,戴岚上前三周就行,后面换其他老师上。

开学第三周,戴岚第一次把课上嗨了。

他在讲论文写作的时候,提了一嘴“有些论文喝多了也能写”,就扯到自己在美国读博的时候,是怎么在喝了一整瓶威士忌之后写的课程作业,是怎么在一周之内写完博士论文。

前排的同学笑着说不信,戴岚没狡辩,说我就是吹牛了,但从动笔开始算还真是一周之内写完的,只不过前面有工作量积累,毕竟在美国读博,没有一天是轻松的。

当学生的都差不多,即便是到了硕士阶段,听课时那点习惯一点没变——老师讲正经内容的时候一个赛一个地犯困,一讲到八卦都可精神了,眼睛瞪的跟铜铃似的。

最后一节拼团课,戴岚上得很顺,收尾的时候也开了个玩笑:“研一阶段我建议你们补补作业,把基础理论原著都好好看一遍。”

“先从美国的开始看,看完之后你要是觉得‘嗯?没问题很简单啊’,那你硕士顺利毕业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美国的理论看完之后,可以接着看英法的,看完之后,你要是觉得‘没问题很简单啊’,那我非常建议你去读博;等到英法的理论已经不能满足你了,这就到读德国理论的时候了,看完你要是还觉得‘没问题很简单啊’——”

戴岚这里停顿了两秒,卖了个关子,然后笑着说:“那我觉得中国的社会学又有救了。”

“好,这节课就上到这里吧。希望中国的社会学能再出一批天才,希望你们当中就有人是这个天才。”

下课铃刚好是这时候响起,能容纳一百多人的大教室掌声轰动,戴岚喝水的同时摆了摆手,让他们赶紧去吃饭,别整这些用不着的。

同学熙熙攘攘地从教室的前后门出去,戴岚坐到讲台旁边的椅子上歇了会儿。

虽说三十五这年纪放到大学教师堆里,只能算是个青椒,但一连四节课这么高强度讲下来,还是得服老,再青的青椒也是个步入中年的青椒。

站着上课倒也还好,戴岚平时就锻炼,腰和腿都不觉得累,但今天话说多了,嗓子又干又疼。

戴岚望着教室发了会呆。他有点近视,加上阶梯教室宽敞,看不清后面几排具体是谁,就依稀能瞧到有那么几个人影。

教室里人差不多走空的时候,戴岚起身开始低头继续收拾讲台上的东西。

起身的时候,戴岚余光瞧见有个学生从教室后面走过来,他没当回事,估计也不是来找他的,研究生很少再像本科生似的逮着老师下课问问题了。

等到他收拾好东西,再一抬头时,发现讲台旁边不远处站着的哪里是什么学生。

一个半月没见了,戴岚把包单肩背在身上,笑着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啊,宋医生。”

作者有话说:

来看戴老师放长线钓大鱼,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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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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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所以是钓系..?

    至今匿名/化蝶前那一夜的等待 2024/03/19 11:33:35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