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活着的奔头

黎愁回国之后在月港开了个音乐酒吧。

戴岚和褚知白在美国认识他的时候就是在酒吧里。

这人是搞摇滚的,弹着吉他吼嗓子,别提多带劲了。褚知白当初想追人家,结果人心里早就有个白月光,根本不搭理他。

但酒喝多了,人也就熟了,感情方面褚知白向来不当回事,还是处成了好朋友。

赶上平安夜圣诞节,酒吧搞活动,褚知白说什么也要拉上戴岚去捧场。

结果就是黎愁在看台上唱歌,戴岚坐在角落里喝苏打水,留下褚知白一个人在吧台上喝酒。

喝了两杯,拉着旁边的陌生人侃了半天后,褚知白觉得无聊,回到角落里,去找戴岚聊天了。

戴岚根本就不想搭理他,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感觉到褚知白坐过来后也没睁眼睛,继续装睡。

“别装了,又不像。”

戴岚没睁眼,不耐烦地拧了下眉毛。

“你说你何苦呢。来酒吧里睡觉。怎么抑郁症患者都有这癖好吗?”

戴岚依旧闭着眼,哑着嗓子说:“是我想来的?没病也被你烦出病来了。”

“哎呦,得,您可别说话了。这嗓子,不知道的以为纵欲成啥样呢。”

戴岚睁开眼,眯着眼睛嫌弃地看向褚知白,然后拿起桌子上的柠檬水喝了一口,“少装,等你到我这岁数身体素质也这样。”

褚知白正得意地嘲笑着戴岚,兜里的手机就响了。看到来电提示后,他迟疑了两秒,而就这两秒的神态变化,被戴岚敏锐地捕捉到。

戴岚拖着重感冒的身体,懒散地说:“怎么?你还怕查岗的?”

褚知白心思被看穿后有点丢面子,本来想挂的电话还是接了。这电话一接通,没开免提就听到嗓门贼大的一句:“褚知白!你到底要在月港待多久!”

戴岚玩着桌子上喝光的苏打水杯子,用吸管把玻璃杯里的冰块搅得叮当响,饶有兴味地靠在沙发上看戏。

“谁知道呢,忙项目,忙完就回去呗。”褚知白漫不经心地敷衍着。

“你少放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月港干什么!你又在哪个酒吧鬼混?是不是和娱乐圈那个糊逼!”

褚知白历任男朋友基本上都被他驯化得服服帖帖的,敢对他大呼小叫还没被分手的,戴岚这还是第一次见。

褚知白头痛得要命,直接开免提对戴岚说:“岚哥说句话,给我证个清白。”

戴岚觉得这事新鲜得要命,但凡是他觉得好玩的事,就必然要插上一脚,把水再搅得更浑才满意。正好今天借着感冒带来的公鸭嗓,对着褚知白的手机说:“你也是知白的男朋友吗?那来月港一起玩啊。”

电话那头彻底爆炸:“褚!知!白!”

被吼的那位赶紧关了免提,瞪了戴岚一眼,压着声对电话里的那位说:“陈玄墨我给你脸了是吧?我就待在月港不回去了。你去找你哥告状啊,去吧,告完状正好分手,老子不陪你玩这过家家的狗屁游戏了。”

褚知白说完就把电话挂了,挂了电话直接关机,关完机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骂了句:“妈的。”

戴岚翘着二郎腿,笑着说:“合着你来月港是为了躲人啊?这可太有意思了。情圣咋还给自己栽进去了?”

戴岚刚刚捣乱这笔账褚知白还没跟他算呢,没想到这家伙还不识好歹。

“躲个屁人,我是来带学生做项目的。推了半学期的课改线上,来这边盯一个扶贫项目。”

戴岚懒得听他敷衍,学着褚知白的语气说:“扶个屁贫,扫黑除恶不把你给除了就不错了还扶贫。”

“富二代不等于恶势力好吧,怎么还仇富呢?”

“我不仇富,我单纯仇你。”戴岚故意嘴欠,“所以咱们富二代现在什么情况?快点说,别总岔开话题。”

“啧,”褚知白咂了咂嘴,“跟你说个信,同性婚姻要合法了,也就这几年的事,往多了说就十年。”

“千年的铁树都开花了啊?你哪来的消息?”

“你管我哪来的消息。”褚知白喝了口酒压下怒气值,“我给的消息什么时候出过岔子?你听就是了。不能说,话到你这就死了。”

“不是,不能说的消息你下回能不能少给我讲?说不定哪天卖了你的就是我。”

话虽这么说,大家都是太了解对方性格的朋友,褚知白知道戴岚有多嘴严,依旧不当回事:“卖吧。你把我卖了邀功换钱,然后我爹再用钱捞我出来。到时候这钱咱俩半分。”

“少扯没用的。所以合不合法和你那位有什么关系?”戴岚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你要和他结婚啊?”

“我可谢谢您的乌鸦嘴。”褚知白刚压下来的怒气值再次升起来,“何止是结婚啊!这他妈的简直就是包办婚姻!你见过给同性恋包办婚姻的吗?还提前七八年预定,跟那个什么娃娃亲童养媳有什么区别?靠。”

戴岚像是捡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激动就把重感冒拖累的嗓子给刺激到了,边咳嗽边笑,边岔气边笑,陷在沙发里笑得肚子疼。

“靠,你还笑?”褚知白恨不得把白眼翻到天上去,“我问你,你要是喜欢一个人你会和他结婚吗?”

“当然不会。”

戴岚答得干脆,但他越是回应得毫不犹豫,就越是显得褚知白的处境和问题都很愚蠢。

“呵。”褚知白冷笑了一声,“我以为你这种纯情的,肯定结呢。”

“怎么可能,你会想让国家给咱俩发一个‘友谊地久天长’证明吗?”

“靠,”褚知白嫌弃地抖了抖衣服袖子,“你别这么类比好吧,怪恶心的。”

戴岚笑渴了,从沙发上坐起来,喝了口水,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无论同性恋婚姻合不合法,都和我没什么关系。它合法我也不会结,它不合法我更不会出国领证。就算我是异性恋,我也对结婚这件事没有兴趣。”

“所以你这是因为自己爸妈离婚,而对所有婚姻都失望了?”

戴岚重新窝到沙发里,觉得这么大岁数开口讲什么情啊爱啊太羞耻,所以声音压得很低:“跟他俩有什么关系。我爱一个人,为什么要用其他事情来证明?本应该只属于两个人的感情羁绊,现如今掺杂了舆论压力、法律压力和经济压力,就变得很没意思。我想要真实的感受,不是他人的目光,不是社会的肯定,更不是自我的欺骗。”

褚知白举着酒杯还不忘拍手称赞道:“妙啊,妙啊,不愧是我岚哥,不愧是社会学天才。”

戴岚也拿起装着柠檬水的杯子,半举着说:“就像我问你,你活着有什么奔头吗?你怎么回答?”

褚知白毫不犹豫地和戴岚碰个杯:“没有奔头就是我活着的奔头。”

戴岚一饮而尽:“没错。”

这顿酒喝得痛快。

褚知白今晚最大的感触就是,喝酒还得找戴岚,即使这人现在在犯既高贵又矫情的抑郁症。

但他这感慨没停留多久,就意识到一件事:他大爷的,戴岚这狗东西今晚喝的压根就不是酒,搁那拿着鸡毛当令箭,举着柠檬水和他碰杯,什么东西!

“之前不是说医生就让你戒两周的酒吗?这都第几周了?一个多月了。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戴岚给杯子补满柠檬水,懒懒地说:“挺久没喝了,觉得喝不喝酒也就那样,没什么意思。”

褚知白:“……”

之前在美国的时候,戴岚喝酒时和他念叨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活着没什么意思,不如喝酒”,如今改成喝酒没什么意思了,但也没听到他续上半句“不如活着”。

“那你病情最近咋样?”问完,褚知白又补充一句,“我问的是抑郁症,你少跟我掰扯你现在的感冒。”

戴岚打了个哈欠,“就那样呗,凑合活着。”

“医生咋说?”

戴岚不耐烦地手背外翻摆了摆手,示意褚知白要是还想聊下去赶紧换话题,“医生说我没病。”

褚知白:“……”

你没病,你没病这世上就没疯子了。

戴岚不陪他喝酒,褚知白觉得独酌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回家睡觉,又闷声喝了两杯后,就从兜里翻出来车钥匙扔给了戴岚,“行吧,不喝酒也挺好的。开车送我回去,省着我找代驾了。”

戴岚幅度很大地点了点头,想把自己晃得清醒点。

他俩离开座位后,走到看台附近,对着正在换吉他的黎愁打了声招呼,就直接往门口走准备离开了。

戴岚嫌夜场吵,褚知白特意安排晚饭点来的。

今天圣诞节,俩人离开的时候又刚好是酒吧上客的点。里面的客人往外走,外面的客人往里进,门口就那么大点地方,熙熙攘攘的难免碰到撞到。

就在戴岚第三次被碰到肩膀,有点烦躁地想要快点走时,听到耳边传来一声:“老师?”

完蛋,这声音是蒋新明。

不务正业被学生抓了个现行,以后哪还有底气催人家写论文。戴岚没回头,继续往前走,装没听到,装被认错了。

但紧接着,又传来两声:

“戴老师?”

“戴岚?”

一个是闻越,一个是宋意。

戴岚只想感慨,人生何处不相逢,偏偏要在酒吧里相逢。

“哎我去,你抑郁症还喝酒啊?这是多嫌命大。”

宋意没说话,吐槽的人是闻越。但戴岚觉得闻越有时候就像宋意的舌头一样,他说和宋意说也没什么区别。

戴岚万念俱灰,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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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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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ww没有人啊~那我先占个沙发吧=v=
    我不快wwwwww

    sh_are 2023/11/25 14:35:42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