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天边阴沉的厉害,乌云压着天色沉沉的。窗外起大风,树被吹得东倒西歪的,树上的枝叶,被风刮的几乎翻转了过来。不过一会儿,豆大的雨点子便落了下来,片刻就成倾盆之势。庭院里的绿植被大雨打的东倒西歪,地下很快积起大片大片的雨水。

林阮在房间里,微微开一点窗户,大雨“哗哗”的声音和雨水的潮气一起透过缝隙涌进屋里。他把窗户关上,窗外的电闪雷鸣大雨倾盆就被隔绝在外。

他换了身衣服下楼,客厅里,湛晞对面坐着一个穿西装的年轻人。那人生的高大威猛,西装底下肌肉的轮廓十分的明显。在他身后,站着两个穿青布衣裳的人。

林阮没有上前,就倚在楼梯口,从荷包里拿了两粒金丝糖含在嘴里,往那边看。

他本以为李铭文就是简单的嫉妒他,直到去见完他,他才知道,事情远不是他所想象的那么简单。

李铭文背后有人,是本地一个叫白虎帮的帮派,这个帮派和南方的一些人达成了合作,为了湛晞手里的东西,军火和药品。

李铭文跟着学校里的富家子弟走得很近,帮他们考试作弊以此获得钱财。那些个富家子弟出入一些赌场妓院,李铭文也跟着染了些不良风气。有一次,他去赌钱,一下子输掉了一学期的学费,刚好那个赌坊就是白虎帮的。

最开始,白虎帮让李铭文进王府,想要从王府入手。无奈湛晞和王府的关系实在是一般,更别说还出了七格格那档子事,李铭文被赶出了王府。

后来,白虎帮的人看见湛晞送林阮上学,所以想要利用李铭文绑架林阮,才有了茶馆巷子里那一场血雨腥风。

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湛晞对面的人大笑几声,道:“一举除了白虎帮,实在是大快人心!”

这人是本地的另一个帮派,叫青衣会。帮派之间,有很多纷争,资源地盘,甚至江湖道义的不同,都是掰扯不清的东西。青衣会和白虎帮,就是这个不共戴天的两个势力。

军匪不是一条道上的,白虎帮的事,湛晞没有借用顾忌的势力,而是找了同为帮派的青衣会。

这位青衣会的掌门人是个浑身匪气的人,让他穿着规矩的西装实在是有些为难他,林阮不止一次的看见他不自在的抖腿。

不知道湛晞说了什么,他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好。

他们大概是在谈生意,不过,一个帮派的掌门人和一个商海里浮沉过的人谈生意,显然占不到什么便宜。

他看起来有些着急了,身后右手边那个穿青布衣裳的人忽然把手放在了他肩膀上。很神奇的,他就这么平静下来了。

林阮看去,那个站着的穿青布衣服的人长得很白净斯文,一双眼睛尤其出彩,时不时闪过的暗芒让这个人看起来很像是在算计什么。

这个人大概是军师一类的角色。

有了这个军师,青衣会的掌门人在面对湛晞的时候不再节节败退。湛晞见试探到了底线,也不再多说,很快敲定了合作。

没一会儿,两方谈拢,那青衣会的掌门人很明显不愿意再跟湛晞打交道,要离开的姿态明显的不能再明显。

人走了,湛晞的姿态放松了些。他很少和这些人打交道,在他的生活圈子里,大家都披着体面人的皮,一句话三个坑,夹杂着些阴阳怪气,有时候话说半天都说不到正题上。

所以在面对满身匪气,说话直来直往的人时,湛晞不免觉得不习惯。

林阮见人走了才上前,湛晞看见他,眼里沁出些笑意,招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

“吓到了没有?”湛晞捏了捏林阮的后颈。

林阮摇摇头,道:“还好,就是仔细想一想,有些可惜。”

“可惜什么?”

“李铭文啊。”林阮一边含着糖,一边道:“他一直是我们系里的第一名,年年拿奖学金,他本来有大好的前途的。”

“不要小看人的嫉妒,”湛晞道:“嫉妒是一把火,轻而易举的就能焚烧掉人的理智和底线。”

湛晞对于人心的把控总是很准确,林阮问他,“先生也嫉妒过吗?”

“当然,”湛晞的眼里忽然多了些戏谑的味道:“我嫉妒你眼里除我之外的一切,不管是人或者物,甚至一朵花一棵树,只要分走了你的目光,我都很嫉妒。”

林阮耳尖悄悄漫上一抹红,道:“你在哄我,我不跟你说了。”

湛晞就笑,很开怀肆意的样子。

“但你今天做的很好,”湛晞看向林阮,“知道保护自己了。”

林阮不好意思的抿着嘴笑,湛晞指节蹭了蹭他的侧脸,道:“作为奖励,我有样东西给你。”

湛晞从一边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子,白色的绒布上面静静地躺着一枚红绳穿起的平安扣。

湛晞把平安扣放在手里捂了一会儿,然后给林阮带在脖子上,古玉的玉色温润通透,很衬林阮这个斯文温吞的人。林阮把平安扣放进衣服里,平安扣上还残留着湛晞手掌的温度,不会很冰凉。

林阮回过头看向湛晞,湛晞轻轻抚摸林阮的脖颈,低沉的声音里夹杂着说不出的温柔,“希望我的林阮平安喜乐,顺遂一生。”

大暴雨之下,教室外的地方看不见人的影子,学生老师都挤在办公室里,偶尔有人撑着伞在雨中走,也必须努力握紧伞以免被风吹走。

方程则走进办公室,半截裤子都被雨水潲湿了,他怀里的建筑设计图倒是完好无损。其余的老师看见天色变化,大都已经走了。偌大个办公室里,只有方程则一个人。

方程则那毛巾略微擦了擦裤腿,又给自己倒了杯热茶,之后便坐下来,整理办公桌上的东西。

门外有脚步声,方程则想不出来,这个时候还有谁会来。他转头看去,透过窗户看见走廊上的人。那人穿着墨绿色的军装,身上的披风的颜色因为被雨水潲湿而变得有些深,他走路的时候不紧不缓,但绝对很好看,有一种挺拔的气势。

至于那张侧脸,则由于布满了水汽的窗户而看不分明。

方程则第一眼看见他,而后才看见他身边的校长。校长显然很给这个人面子,一路引着他往这边来。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校长和那个人走进来。方程则站起来,对着校长点头致意。

校长给方程则介绍,“这一位是我们新上任的名誉校长,顾忌,顾少帅。”

“方教授,久仰大名。”

顾忌摘下手套,向方程则伸出手。方程则看了他一眼,也伸出手回握,两人的手掌一触即分,但顾忌还是感受到了文人与当兵的不一样的,柔软的一双手。

校长看了看两个人,道:“你们聊。”说罢,校长就出去了。

方程则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要找什么话题,但是顾忌却很放松的搬了个椅子坐了下来,闲闲的问道:“方老师每天都待在学校吗?忙不忙啊?”

“还好。”方程则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因而回答的很是谨慎。

顾忌点点头,随手翻了翻方程则的桌子,就在一摞教科书里找到了最新一期的杂志。

方程则张了张口,但是没能说出什么。

顾忌看的那一页是在讨论四九城新出的纸币的制度,“方教授觉得发行纸币怎么样?”

方程则沉默了片刻,直言道:“发行纸币一方面是为了弥补连年战争造成的财政赤字,另一方面,如果纸币的权威足够,可以投放国际使用,那么就可以挽救国内经济,便于商业发展。”顿了顿,方程则又道:“发行纸币是冒险的行为,一旦纸币大量涌入市场不受控制,这些东西就跟纸没什么两样,经济会完全的崩溃,百姓也会民不聊生。”

顾忌捻了捻手指,道:“我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的。”

方程则没说话。

顾忌忽然笑了,他坐在椅子上,交叠着双腿,道:“方老师实在是学识渊博,像您这样的人才,不在政府供职,实在是可惜了。”

方程则微微有些惊讶,但他很快拒绝了,“我只是一个学建筑的老师,顾少帅抬爱了。”

顾忌挑了挑眉,道:“方老师不用这么快回答我。”

方程则的态度很坚定,顾忌摊了摊手,“那好吧。”他站起来,身上有些隐隐的压迫感,“不过我觉得方老师是个很有趣的人,即使我们不能做同事,我也很期待能跟方老师成为朋友。”

顾忌说完,就跟方程则告辞了。

窗外的大雨倾盆,方程则站了很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因为下雨,天比平常黑的快些,方程则收拾好东西,拎着一把黑伞出了教学楼。

大雨打的雨伞东倒西歪的,像汪洋里的一叶扁舟,稍不留意就会迷失方向。在时代的汪洋里,有一方遮方挡雨之地的人还是太少。

方程则艰难的走到校门口,来往的黄包车也都没有踪迹了,他站在门卫的房檐下,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当这个时候,一辆黑色小汽车缓缓驶来,车窗落下,露出顾忌那张俊美但有些风流的脸。

“真巧,又遇见方老师了,怎么样,一个人还是太难了吧。不如我带你一程?”

方程则撑着伞,“或许不同路。”

“也可能殊途同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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