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人差不多就要罩住他。

早上, 许亦北再出门去学校时,一路都是带笑的, 上公交车的时候甚至还哼了几句歌。

昨天晚上生怕应行会反悔,他把话一定下就走了,出了球场老远,回头看,应行还站在球场里抽烟,都不知道在想什么。

反正他的心情好了,后来回到公寓还接着做了两套卷子,简直精力爆表。

公交车开出去,很快就到修表铺外面那条街,他眼睛看出车窗,一眼看到路边停着的黑色电动车, 车上坐着应行, 穿着深灰外套,两条长腿撑着地, 眼睛就看着公交车。

许亦北不禁多看了一眼, 真是他,刚好车靠站, 搭着书包就下了车,直直地走过去:“你今天起这么早?”

应行早看着他了:“你不是急着要补课么?”

许亦北诧异:“你是在等我的?”

“那还能等谁?”应行提起嘴角, 从车上下来, 往修表铺里走, “给你补半个小时再走, 就当把前两天没补的给补回来了。”

许亦北目光追着他进了铺子, 嘴角扯了起来, 马上跟了过去。

简直没想到, 他怎么一下变得这么积极了?

太早了,贺振国还没来开店,铺子里这会儿就他们俩。

应行没坐,就站在柜台旁边,伸手说:“卷子拿过来。”

许亦北把订正过的期中试卷递给他,坐下来,往他身上看:“你现在没事儿了?”

应行看他:“我有什么事儿?”

“你舅妈说你最近老是一大早洗澡。”许亦北打量他,“什么情况,都这天气了,大早上有这么热?”

应行挑了下眉,盯着他白生生的脸:“我大早上什么情况还要跟你描述一下?”

“……”许亦北觉得他语气有点儿沉,抿抿唇,“不用了,讲卷子吧。”

应行又看他一眼,才俯身讲题。

许亦北靠近看卷子,一下就挨近了,胳膊抵着他的胳膊,看了一眼,他也没动,照旧胳膊紧紧贴着自己,只好自己往边上让一点儿。

“怎么了?”应行看过来。

许亦北一愣:“没怎么。”

“别走神,就半个小时。”应行扫一眼俩人挨着的胳膊,接着往下说。

许亦北又坐回去,只不过把胳膊放下去了。

讲完半张卷子,半个小时就过了。

应行站直说:“走了。”

许亦北收好东西先出去,看看时间刚好,今天为了给自己补课,他还真是起了个大早,站在路边说:“希望你以后每天都这么积极。”

应行笑了声,锁上了铺子门,转头坐到车上,往后偏一下头,示意他上车。

许亦北坐到后面,秋风一吹,有点儿冷,不自觉就缩了下脖子。

应行在后视镜里看到他穿着齐腰的套头外头,露着脖子,嘴角一动:“坐近点儿。”

“嗯?”许亦北看着他后脑勺。

“你不是冷吗?”应行说完就把车开出去了。

许亦北一晃,一把抓在他腰侧,抓到一片紧实,又马上松手,赶紧坐稳,看了眼他宽正的肩,稍微坐近了点儿,风立刻就被他的背挡了,好受多了,但是脸好像又贴他背太近了,莫名地不自在,干脆别过脸,看着路。

还好应行开得够快,没一会儿就到学校了。

车停下,许亦北老远看见校门里有老师检查,怕有熟人,立即下去,搭着书包往里走:“我先进。”

应行看他一眼,慢条斯理锁了车,跟上去。

一直到上了教学楼,快到教室了,他才低声说:“今天放学等你。”

许亦北扭头:“操?你今天……”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都不用自己主动提,他不仅等在路上给自己补课,还主动约时间了。

应行对上他视线:“怎么了,你不是希望我每天都这么积极吗?”

“嗯。”许亦北笑着进了后门,都快受宠若惊了。

应行看见他脸上的笑,跟着笑了下,少爷其实也挺好满足的。

梁枫刚到,看见两个人一起进来,眼神在他俩身上直转悠:“你们今天一起来的?”

昨天好像不是这个气氛啊。

许亦北不笑了,坐下拿出书来翻:“老樊来过了?”

“没。”梁枫没被他带偏,“你俩是不是一起来的?”

应行勾着凳子坐下,反问一句:“不行吗?”

梁枫居然愣了:“啊?哦……也不是不行。”好像确实没什么不行的。

许亦北看旁边一眼,怎么说得这么理所当然,亏他还遮掩了一下。

今天杜辉去十四中练篮球去了,中间后面这一排就他们两个在,立马少了双眼睛。

上午老樊来上数学课的时候,许亦北没什么顾虑,直接就往旁边坐了坐。

樊文德开始在上面讲课,他就看着应行记笔记,一边自己在书上跟着记。

应行右手压在书上,记得很快,公式和数字都写得密密麻麻。许亦北看了一会儿,抬眼去看他脸,觉得他今天连笔记记得都比平常详细多了。

应行忽然看了过来,许亦北刚跟他视线碰上,就见他换只手拿笔,右手在他腰侧一撑,一下把他推坐正了。

紧跟着樊文德就背着手从讲台上过来了,眼睛就看着他们这儿。

许亦北立刻拉开点儿距离,不是他推这一下都没察觉自己坐过去了那么多,一边装作记笔记,一边瞄老樊接近的身影,垂下左手去扒他撑在自己腰侧的那只手,本来是想抓他的袖子,手一握,一下抓到了几根手指,愣一下,下意识看旁边。

那几根手指在他手里抽走了,应行看他一眼,那只手又拿回笔,在手指上转一下。

老樊刚好过来,看看他们,直接瞪了一眼应行:“干什么呢你?”

他以为刚才许亦北歪一边儿是遭问题人员欺负了呢,特地过来主持公道的。

应行说:“我干什么了?”

要换别人,老樊就拎起来直接提问了,可这招对他不管用,毕竟他数学也没答不上来的,伸头看看他居然在记笔记,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都要以为看错了,“哼”一声,最后板脸说:“明天你给我好好交作业!”说完回讲台上接着上课去了。

应行手上又转了转笔,就没接话。

许亦北看一眼他手,垂眼看书,左手收回来,搭在桌上,心想刚才怎么直接就抓上手了……

乖乖挨到下课,他都坐得端端正正的,没再往应行那儿歪。

铃声一响,樊文德拿书走人:“应行,过来一下,我有事儿找你。”

应行笔一扔,顺手把自己的数学书往旁边一推,站起来就出去了。

许亦北拿过他记的满满当当的数学书,看着他走了,心想应该没被看见抓手吧?

忽然反应过来,操,不就碰了一下手,都是男的,有必要这么在意吗?他扯了扯嘴角,都要被自己给弄笑了。

刚要看书,裤兜里的手机忽然振了,一阵一阵的,是电话,他合上书,立即站起来出去。

到了男厕所里,才掏出来看,手机上是李辰悦的名字,许亦北走去隔间里接了:“悦姐?”

李辰悦说:“没打扰你吧?”

“没,刚好下课。”许亦北问,“有什么事儿吗?”

李辰悦在电话里的声音也一样温和:“好久没跟你联系了,就随便聊几句。”

许亦北想了想,觉得她不是那种闲着没事儿干的人:“没事儿你应该不会给我电话,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李辰悦似乎犹豫了一下,才说:“那我说了,你最近没跟辰宇闹矛盾吧?”

许亦北拧一下眉:“什么意思?”

“他好几回都是带伤回来的,我问他怎么回事儿他也不说,你们之前闹过矛盾,他也留过伤,家里就想到你了。但是你妈妈肯定是相信你的,我也觉得你不是那种没事儿乱来的人,所以还是打个电话问问你。”说到这儿她叹口气,“说真的,要不弄清楚,家里猜来猜去的,反而不好。”

许亦北算是听明白了:“李叔叔觉得是我干的?”

李辰悦立即说:“你别多想,我就问问,真怀疑你就不来问了。”

许亦北对她一点儿意见都没有,至少她还来问,但是自己根本不知道这事儿,反而让他妈夹在中间不好受,想到这儿,他都快冷笑了:“我不知道这事儿,要是我的话,他早直说了,还会遮掩吗?”

李辰宇是那么懂事儿的人吗?

李辰悦说:“我就知道不是你,你别放在心上,我回头再问他。”

许亦北“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简直莫名其妙多了个黑锅。

他一把拉开门出去,低低骂了句:“妈的。”

应行已经回到教室,看到他从外面回来,看了眼他的脸色:“怎么了?”

许亦北坐下来:“没事儿。”

应行又看他两眼,脸色这么冷,叫没事儿?

许亦北忽然想起来:“老樊找你什么事儿?”

应行笑一下:“也没什么事儿。”

上课铃响了,两个人只好先不说了。

秋乏是真的,这个季节,天越来越凉,人越来越困,下午课堂上简直晃晃悠悠一大片。

许亦北还很有精神,好端端的身上多了个黑锅,怎么可能不精神。

趁着自习课,他悄悄拿出手机,用书挡着,在课桌底下给他妈发微信,什么都没说,就问她最近怎么样。

方女士可能没在忙工作,回复得算快。

--我没什么事儿,你好好吃饭睡觉。

许亦北收起手机,虽然他妈说没事儿,心里还是很烦躁。

又他妈是因为李辰宇。

终于等到放学,走读生们从迷糊中清醒了,一个个往外冲。

应行拿了车钥匙站起来,看一眼许亦北,什么都没说,就出门走了。许亦北也不做声,知道他先出去等自己了,拿了书包站起来,也跟出了教室。

刚下到教学楼的二楼,他停了一下,想想背黑锅的事儿还是不爽,书包往肩上一搭,脚下一拐,朝高二的班级走了过去。

李辰宇在哪个班他就没在意,找了一圈儿也没找到,刚准备下楼,路过一个女生跟他温声细语地打招呼,可能是见过他打球才认识他。

许亦北停下问:“你认识李辰宇吗?”

“认识,我们班的,刚才看他好像去男厕所了。”女生说。

许亦北扭头往二楼的男厕所走。

还没到男厕所门口,老远看见一共三个人,一起进去了,最前面的是被推进去的,不是别人,就是李辰宇。

后面两个许亦北也见过,之前运动会打三对三篮球赛的时候,那两个跟李辰宇一起的队友,两个高个儿。

许亦北走到厕所门口,听见里面李辰宇压着的声音:“你们有完没完了?”

“怎么着,不服气啊?”一个高个儿的声音回,紧跟着里面“嘭”一声响,像是撞到了隔间门的声音。

“拽什么啊?”另一个高个儿的声音,又是“嘭”一声撞击响。

李辰宇没出声。

许亦北听了个大概就有数了,转头看了看,在进门的洗手池那儿拿了根拖把,拎在手里,走了进去。

李辰宇歪在那儿,背抵在隔间门上,紧绷着脸,面前站着他那两个队友,注意到有人进来,看了过来,一看到是许亦北,脸色顿时更难看了,站直了就想走。

两个高个儿差不多背对着许亦北,还没注意到他进来,一人一下,把李辰宇又摁了回去:“去哪儿,让你走了?”

两声响,李辰宇又背撞到隔间门上。

许亦北没表情地看着他,又看了看那两个人。

还以为是队友,原来也没那么和睦啊。

他拎着拖把走过去,挥手就朝一个高个儿背上砸了下去。

“梆”一声,对方吃痛地骂了一声,许亦北抬腿踹开另一个,两个人猝不及防摔在一起,撞翻了角落里的水桶。

“有病!”被砸的那个高个儿马上爬起来,大概是认出了他,“高三的了不起?你找什么事儿!”

许亦北扫他们一眼:“那天看你们俩毕恭毕敬的,装的挺好啊,等会儿再说,我找他。”他看向李辰宇。

李辰宇在旁边看着他,脸都僵了:“你干什么,谁要你帮?”

“我帮你?”许亦北都笑了,“就两点,第一,你被欺负就怪自己怂,别连累我妈夹在中间难受,也别让我背黑锅;第二,我就是故意的,这么干就是想让你难受。”

“……”李辰宇闭着嘴,胸口一阵起一阵伏,确实难受。

从那回球赛输了之后他就被这两个人欺负好几回了,都怪他让球赛输了,他要脸,一直没作声,结果今天居然被许亦北撞见了。

被撞见就算了,还算是被姓许的给救了,简直像被当场打脸,以后他只要一想起来就够难受的了。

许亦北看了眼那两个高个儿,手里的拖把撑着地:“我不是来出头的,但是我他妈最讨厌学校霸凌,你们俩最好别有下次。”

被砸了背的高个儿脸都绿了:“本来看你跟应总打过球才给你点儿面子,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他妈是不是想跟整个篮球队干!”

应行坐在电动车上,在路边等着,好半天也没见到许亦北的人,掏出手机,翻了翻,也没消息,把撑脚一打,下车回去找。

还没走回学校附近,碰上出来的梁枫。

“应总,我还以为你又跟许亦北一起走呢,结果放学看他拐去咱们理科楼的二楼了,嗐,估错了。你去哪儿啊?”

二楼?高二那层?应行随口说:“东西忘拿了,回去拿。”

“你每天就把车钥匙,有什么东西拿啊……”梁枫嘀咕着走了。

应行回了教学楼,直接去了二楼,随便转了一圈儿,快到男厕所的时候听见里面有声音,走了过去,刚进去就听见一句压着嗓门儿的吼:“你他妈是不是想跟整个篮球队干!”

他朝里走两步,一眼看见许亦北被堵那儿的身影,手里还拎着个拖把,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真闹心,插着兜,接了句:“谁想跟整个篮球队干,算我一个?”

两个高个儿扭头看过来,瞬间都不做声了。

许亦北一回头,发现他居然来了,都愣了,转头就想把他撇出去:“这事儿跟他……”

“没关系”三个字还没说呢,应行直接走过来,伸手抓着他胳膊往后一拽,顺手拿了他手里的拖把往地上一扔,把他挡在了后面,看着那两个高个儿,笑了声:“还干吗?什么时候啊?叫人吧。”

许亦北看着他挡在自己眼前的背,愣一下,怎么自己反而被他撇出去了?两个高个儿看这架势都呆了,一个高个儿立即回话:“别,应总,不知道他有你罩着,不干了……”

应行说:“你们的事儿都完了?”

“完了,没事儿了。”

应行沉了声:“那还不滚?”

对方立马走人,什么话都没了,那个被砸的高个儿临走还看了眼许亦北,刚认识他似的。

许亦北看着应行的后脑勺,我操,这他妈的,几句话就搞定了?

应行又看一眼旁边站着的李辰宇,眉压低,眼神沉着,问了句:“你还有事儿?”

李辰宇从他出现就懵到现在,被他这一眼看得浑身不舒服,什么眼神,跟警告似的,像是嫌他惹了事儿一样,闭了嘴,看看他,又看看许亦北,才往外走。

许亦北看到他眼神,淡淡说:“不用谢。”

“……”李辰宇更难受了,脸都涨红了,脚步很快地走了。

许亦北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就没再看他一眼。

应行转头:“走了。”

许亦北跟着他出去,边走边往他身上看,他宽肩长腿地走在前面,往右一拐,踩着楼梯下去,肩背又宽又正,挺拔得简直不像个高中生。

一路没来由地看了他好几眼,直到出了校门,许亦北才说:“你罩着我了?”

应行到路边开了车的锁,坐上去,看他一眼:“怎么,我罩不动你?”

许亦北抿了抿唇,是觉得微妙,怎么感觉自己被护着了似的,顿一下才说:“那是我家里事儿,本来没想把你扯进来。”

应行说:“我家里事儿你不也扯进来了吗?”

“……”许亦北想了一下,眉眼一扬,坐到后座:“行吧,那你跟我就这么扯着吧。”

应行勾了勾唇,从后视镜里看他一眼:“去你那儿?”

许亦北说:“行。”

车立刻开出去了。

很快就到了公寓。

许亦北开了门,拿下肩上的书包往房间里走,要去把东西拿出来:“你等一下。”

应行跟进去,看了眼客厅,又想起他那天在这儿弹琵琶的场景,提了提嘴角,转开眼,看着他进了房间。

房间门没关,许亦北进房后先给李辰悦发了个微信,简单说了一下李辰宇的事儿,家里让她去说,自己这黑锅总能摘掉了。

发完放下手机,他去书桌上拿昨晚做的卷子,刚一回头,应行倚着门框站在房门口。

“这公寓什么都有,就是没书桌?”应行看了眼书桌,掀眼朝他看过来,脸上似笑非笑。

怎么把这给忘了?许亦北看一眼书桌,抿一下唇,往外走,“外面光线好。”

应行已经走了进来:“就在这儿补吧。”

“……”许亦北只好捧着书回头,总不能说在房间里有点儿不自在。

操,两个男的有什么好不自在的。

应行打量一遍他的房间,好是好,就是小了点儿,除了一张书桌一把椅子,旁边就是床,也没别的地方可以坐,就在他床沿坐了下来:“你先做卷子。”

许亦北坐到椅子上,拿笔做题,余光瞥见他坐在床沿的身影,他长腿屈着,把地方都显小了,心想早知道该住个大点儿的公寓。

忽然想起来,这房间除了自己就没来过其他人了,他是第一个。

应行坐在他旁边,没说话,低着头在划手机。

许亦北做了好几题,再转眼看他,发现他耳朵里已经塞上耳塞,也不知道在听什么,一边回头接着做题,一边随口问:“你听什么呢?”

“你要听吗?”应行忽然问。

“嗯?”许亦北刚要转头,眼前一暗,旁边撑了只手,紧跟着耳朵里就被塞上了一只耳塞,耳机线不长,应行就在他身后,贴着他的椅背低下头,人差不多就要罩住他。

许亦北愣了一下,然后才听清耳朵里的音乐。

一首老歌,《海阔天空》,耳里振奋的声音正在嘶吼着唱:“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应行头又低了点儿,偏过脸来看他,低低笑了声:“不就是你弹的那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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