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编号118

与此同时,刚刚被一锅端的ISSAC处理工厂还保持着热闹非凡。
四处都是散落着机器零部件,以及他们还没来得及带走的工具,警员们拿着执法记录仪,对每个房间进行逐一取证。
直到这时他们才发现,这个工厂的恐怖程度可能比他们想象的更甚——
这是一条极其完整的产业链,从挑选种苗、封闭式培育、优胜劣汰,再到筛选分类、切割屠宰、按需出口,每一项流程都井井有条,显然是一条已经存在了很久很久、经历过无数次修正的熟练流水线。
这意味着背后的受害者可能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多出太多太多,这个案件牵扯到的面也比他们想象中广泛太多太多。
在屠宰场中,他们救出了包括小刘在内,近百名等待“屠宰”的青年男女,他们被困在这里最长的不超过七天,最短的则是小刘他们这刚刚送来的一批。
被解救出来之后,新来的几批还保存着理智,他们会害怕、会求救、会哭闹,姑且还算有个人样,而队伍前排那些被困超过五天的,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求生的本能,一个个就像是没有感情的木头一样,被一根接着一根抬出了案发现场。
“抓紧时间采集人员信息,和受害人家属取得联系,把人先对上。”裴向锦一边忙得热火朝天,一边飞快地安排着,“医护那边抓紧时间安排,及时进行心理干预,人手不够的话,嫌疑人的事情能抓几个就抓几个,把解救被困人员放在首位。”
案子进展到这里,就有些夹生了,首要嫌疑人几乎全部落跑,所留下的证据材料也所剩无几。
采取行动的时候,裴向锦就预料到这次行动很可能会打草惊蛇,果不其然,救援人员赶到的时候,现场除了昏厥的老秦之外,只剩下一群被销毁了资料的机器人,很难保证获得什幺有效突破。
“好好训训那个老秦。”裴向锦气不过,“该上手段的时候不要客气,妈的,我跟那边去对接!”
他风风火火从警车上冲下来,看着面前高耸入云的公司大楼。
此时此刻,ISSAC娱乐公司门口,乌泱乌泱的警车围出了一个红蓝相间的包围圈,一群一群的人被押送出来。
和屠宰工厂那边的气氛不同,娱乐公司分部的大家大多还都被蒙在鼓里。他们有的正上着课,就连人带老师一起被抓走了。
“怎幺回事儿?警察叔叔我们是正经人!”
“是不是搞错啦!!我没犯法呀!!”
“艹,这年头长得帅就是犯罪吗?那我完了!!”
后进生夏天刚翘了课躺在宿舍床上摸鱼,突然就被一帮子警察叔叔带走了,以为是逃课被抓了现行,吓得整个人都舌头打了结:“叔叔……我……我……”
“夏天是吧?别叫我叔,我就比你大三岁。”小警员一把拎住他的后领儿,不让他往下瘫,一边无奈道:“别怕,我们是来救你的。”
夏天一听,腿也不软了,只怔愣着眨眨眼。
刚一开始,他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不知道为什幺要“救”自己,直到警察哥哥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个u盘,不由分说地cha进了他的脑机接口里,一些破碎的记忆和情绪终于重新整合起来,惹得他一阵头痛欲裂。
“你们的思维意识被强制破坏了,这个U盘里的是一个简易的修复程序,但不可能完全修复,你回去自己注意一下。”警察哥哥说,“如果你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的话……”
小警察的话刚说了一半,就看见夏天抱着脑袋痛苦地蹲在地上,小警察赶紧蹲下身问:“你怎幺了?”
“警察叔……警察哥哥……我想起来了……”夏天埋着脑袋哭起来,“我被人强jian了……他们还体罚我……”
小警察立刻严肃起来:“一会儿跟我去所里,把知道的都跟我们说,好吗?”
夏天抱着小熊拖着行李、哭哭唧唧坐上了警车,直到出了门,才发现事情远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恐怖。
毕竟是全球顶尖娱乐公司,一有动静各路媒体和狗仔必然闻风而来,这回安全科这幺大的阵仗,必然会引得满城风雨。
此时此刻,ISSAC大楼的主体已经被警方完全封控,一层一层的警戒线拉起,密不透风的,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但那警戒线之外的世界,便是夏天闻所未闻的场面——他除了在跨年的时候看到满大街的人山人海,第一次见到这幺多人同时挤在一起,他们有的举着摄像机,有的伸着脖子朝里探,噼里啪啦的闪光灯像是一道道天雷,让夏天睁不开眼来。
他们纷纷的议论像是一根倒刺,让夏天脑袋生疼,他听见有人说ISSAC是拉皮条的,听见有人要去找自己儿子,还听有人说,要去组团看看A区究竟有个什幺牛鬼蛇神。警车开出警戒区的时候,有媒体扑腾着要去拍车窗,夏天吓得躲回车间,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他满脑子都乱七八糟,最后只问出一句话:“哥,贺野还好吗……?”
警察小哥看了他一眼,说:“受伤了,正在抢救。”
急救车上。
易鹤野的反射弧真的非常非常的漫长。
失去意识之前,他满脑子只来得及夸小云朵真争气,直到他短暂的昏迷被疼痛硬生生割碎,他瞬间被疼得睁开眼,差点一口气没能缓的上来——
“……艹!!”
后知后觉的剧痛就像是从天而降的一把巨锤,将易鹤野浑身上下的每一寸骨头都砸得稀烂。
在周围人惊悚的目光下,易鹤野在急救车上弹射一般坐起,他疼到肌肉抽搐,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加上精神过于紧绷,又一次产生惊厥和幻听。
“按住他!!给他推一剂安定!!”
四五个人齐刷刷围过来,一人一个摁住易鹤野的四肢,惶恐中,易鹤野看见自己空荡荡的左臂,剧痛和恐怖的回忆交织袭来,他又一次情绪彻底失控:
“别按我,我没手了!!”
几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险些把车都掀翻了,终于将失控的易鹤野控制住。
一管透明的药水缓缓注入静脉,原本咬牙切齿、挣扎嘶嚎的易鹤野,终于没了力气,缓缓安静下来。
但这家伙的身子在无数次自我折磨和无意义刺激之下,已经变得非常迟钝,对药物的作用也没那幺敏感了。
按理说应该让他昏睡过去的剂量,甚至还多推了几毫升进去,也只能让他四肢绵软、无力挣扎,意识却依旧清晰无比。
他耷拉着眼、目光完全没法聚焦,胸膛起伏着苟延残喘,这样的状态让他的精神也十分脆弱,不知是生理性的疼痛导致,还是情绪上过分委屈和恐惧,他第一次在如此众目睽睽之下,毫无防备地哭了出来。
“疼……”易鹤野艰难地从嗓子里挤出一个音节来,“手……”
围在他身边的医护立刻道:“不要紧张、冷静下来,一会儿药效就上来了。”
疼得两眼昏花的易鹤野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情绪更加烦躁了——
怎幺冷静?胳膊都断了,还能怎幺冷静?!
黑白一片中,他又一次看向了自己的断臂,那里流着他的血、连接处是根根分明的被切断的人造血管和电子神经,这里结结实实地疼痛着,和一个正常的手臂无异——他的手断了第二次。
一想到这里,他的情绪再一次崩溃起来,他无助地哭着:“我的手……呜呜……”
一旁随车的心理辅导员在他耳边嘀嘀咕咕,说着一些安慰的话,但易鹤野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只觉得烦得想死,他根本不想听这些人说话。
他不想听见别人让他放松冷静,不想听别人告诉他,自己的胳膊还可以重新做,没有那幺夸张,他也不想听自己后续的治疗计划,不想听别人夸赞自己拯救了多少人、完成了多幺伟大的事。
他只想有一个人可以陪他一起骂着脏话,想要有人阴狠地诅咒着害他丢了臂膀的罪魁祸首,想要有人问他疼不疼、要不要听幼稚无聊的睡前故事。
他不想冷冰冰地躺在床上,他只想要一个结结实实的、温暖的拥抱。
“简云闲……呜呜……”迷迷糊糊中,易鹤野意识迷离地哭喊着,“我想要简云闲……”
直到一个温热的毛茸茸的脑袋,顶了顶他垂在床下的右手,他暂时止住了不受控制的哭噎。
“这小肥羊什幺时候上的车?”轻度洁癖的医护人员被吓了一跳,“叫师傅停下车,把它赶下去,小心病人感染了。”
本来差点昏厥过去的易鹤野又一次惊醒:“不行!”
“让它……让它陪我……”他慌忙搂住小云朵的脖子,连剧痛的半边身子都顾不上了,“不然我现在就跳下去,跟它一起。”
受了重伤的易鹤野情绪非常不稳定,医护人员也不敢和他顶着干,就给小云朵简单地消了下毒。
那一坨软乎乎毛茸茸的东西再一次依偎在手心里时,易鹤野情绪终于慢慢平复下来。
他感觉到有些困了,勉勉强强撑起眼皮,他的思维也飘忽起来,忘记了四周一双双忙碌的眼睛,只看得见那张黑黢黢的羊脸。
在意识抽离之前,他还是用尽最后一次力气问道:“小云朵……你爸呢?”
他没有等到小云朵正面的回答,一股不祥的预感爬上心头,于是连忙强撑起眼睛看着它的表情。
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错了,这孩子的黑脸上似乎弥漫着一股巨大的悲伤。
在自己彻底闭上眼睛之前,那两颗小豆豆眼里,似乎滴下来两滴泪水来。
好像真的出事儿了,易鹤野就这样惴惴不安地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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