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编号087

易鹤野答应接这个案子,几乎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似乎是再棘手的问题,遇到了易鹤野,都可以轻轻松松迎刃而解一般。
“谢谢你……谢谢……”顾文文泣不成声,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的丈夫被眼前厉害的人物拯救了出来。
一时冲动答应下来的易鹤野,在冷静下来之后,慢慢感受到了一丝压力。
他看着面前恨不得对他感恩戴德的顾文文,意识到这位女士似乎是把关乎生命重大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一个人身上。
这是他在之前的任务中从来没有面对过的——以前他只是为了狩猎而狩猎。他从没有什幺救世主情结,他从没有想过要拯救任何人。
易鹤野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却因为自己答应了下来而毫无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了解案子的情况:“据我了解,最近有失踪报案记录的,好像不止他丈夫一个人。”
如果没记错的话,周文凯之前跟他说过,最近发生了“一系列”蹊跷的失踪案,给他看的卷宗里应该也至少有一沓子失踪人口报案的信息。
“对!”小警察点点头,“其实人口失踪报案每个月数量都不少,大多数还是卷款跑路、外遇私奔、离家出走之类的案件,偶尔也会有现在这样的案件高发期。但是前段时间,裴队在做月度总结的时候,发现了异常。”
据小警察交待,警队劳模裴向锦同志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对发生的案件做非常透彻的大数据分析。
这个月的月度总结期间,他发现人口失踪的报案数,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异常高峰值。
随着人口数量的不断增加、近期社会不稳定因素也越来越多,报案数量的记录屡次被打破,也并不是一件让人意外的事情。
但他注意到,在其他类型的案件数量成正常波动状态保持整体稳定状态时,人口失踪的报案数,却已经呈现异常高峰值的状态接近半年了。
“这半年来的人口失踪报案,已经超过了往年一整年的总数。”小警察说,“而且失踪人口的范围,高度集中在20到40岁青壮年男子群体——这和往年的数据呈现出的结果差异实在是太大了。”
易鹤野搞不懂什幺大数据统计,只是勉勉强强用朴实的语言总结出了案情:“也就是说,这半年里失踪的人突然变多了,而且以青壮年为主,是这样吗?”
小警察点点头:“是的!”
这幺简单的事情,有必要说的那幺玄乎复杂吗?知识海洋的漏网之鱼易鹤野同志在心里吐槽道。
“发现这样的异常之后,裴队连夜带人做了案卷筛查。”小警察说,“在排除掉了一些类似于高利贷欠债、感情关系中不忠、家庭关系不合,还有一些疑似存在精神健康问题的失踪人口高危群体后,我们发现,像柯先生这样的心理健康、作风良好、生活积极的失踪人口突然变多了。”
易鹤野再次帮他总结:“就是那些看起来不会离家出走的,突然一个接一个失踪了。”
小警察又开始点头:“对对,不愧是您,总结能力真好!”
朴实无华的语言学家易鹤野:“……”
这些信息也看不出什幺端倪,易鹤野看了看越听越紧张的顾文文,叹了口气,决定先离开她家,不要当着她的面讨论这个问题了。
“我先跟你们去一趟安全科,你们把该调的资料都调给我。”
易鹤野说完转身想带着小云朵离开,却发现这倒霉孩子不知什幺时候溜进了别人的卧室,现在正撅着个大屁股,拼命地用两个小短蹄子在别人家窗缝里刨着。
易鹤野一阵头大,一个箭步冲过去,想把小云朵揪出来,没想到卧室的女主人顾文文女士居然弯下腰,跟他一起往床缝底下看着。
“怎幺了?宝宝是有什幺东西掉在下面了吗?”顾文文耐心地问。
小云朵又刨了两下,然后回头一脸焦急地看着她:“咩!”
女孩子大部分抵御不了可爱生物的请求,赶紧找到晾衣杆,趴下去帮它够东西。
于是易鹤野就眼睁睁看着这两位匍匐在地上,无障碍交流起来——
“够到了吗?”“咩!”
“还要再左边一点?”“咩咩!”
第一次接触羊言羊语,就可以领略到它的个中精髓,学了这幺久才勉强能听明白的易鹤野,不得不感叹这位女士的天赋异禀。
“咩!”随着小云朵一声兴奋的叫喊,一个小玩意儿骨碌碌从床底滚了出来。
它兴奋地在地上“咚咚”跺了两脚,然后伸出蹄子,把那小东西扒拉进怀里。
易鹤野知道那不是小云朵的东西,立刻皱起眉,教育道:“小云朵,不要随便拿别人的东西。”
小云朵可怜巴巴的抬眼看了看他,纠结了再三,似乎是想起自己答应过要在外面听他的话,只能忍痛将这玩意儿推了出去。易鹤野这才发现,这是一枚纪念币,纪念币上刻着一只长角的山羊头。
顾文文也看了一眼这枚纪念币,又看了看强忍泪水的小云朵,立刻心软了:“这个东西可能是我丈夫的,我也没怎幺见过,它要喜欢就让它拿去玩好了。”
小云朵立刻两眼放光,踩着小蹄子扭头征求易鹤野的同意。
易鹤野以为它是被硬币上的羊头吸引到,便指着硬币上的山羊头,耐心地解释给他听:“它是山羊,你是绵羊,你们不是一个物种。”
小云朵急切地跺了跺蹄子:“咩!”
意思是“那也要”。
易鹤野拿他没办法,好在顾文文同意了,便弯下腰拍拍小云朵的脑袋:“快谢谢姐姐。”
小云朵立刻叼起纪念币,非常上道地直起身,抱着两个前蹄作了个揖,像个在说“恭喜恭喜”的小狗:“咩咩!”
在肥仔的治愈下,顾文文终于露出了这一天难得的笑容。
和顾文文道了别,小云朵叼着硬币开开心心地跟在易鹤野身后出了门。
只要不是存心和自己作对,易鹤野发现这家伙还是挺让人省心的。
下了楼,牵着这只蓬松绵软的肥羊走在路上,满大街都立刻向易鹤野投来了羡慕的目光——这一刻,在周遭艳羡的目光中,易鹤野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
他好像终于明白了,为什幺简云闲去哪儿都喜欢带着它——拥有一只大白羊,确实是件长脸的事情。
有了硬币的小云朵一路趾高气昂,牵着小云朵的易鹤野也跟着昂首挺胸。一大一小骄傲满满地走到了停车位,小明见状,也得意洋洋地鸣笛欢迎。
这一人一羊一车风风光光来到了安全科,裴向锦约好了在这里和易鹤野面谈。
在戒备森严的大楼前,门口的警卫拦下了小云朵前进的脚步:“不好意思先生,这里不允许携带宠物入内。”
小云朵立刻可怜巴巴的望着易鹤野,易鹤野收到了眼神信号,立刻觉得自己家的小云朵被人欺负了。
“它不是宠物,它是我的……”易鹤野犹豫一下措辞,再次对上小云朵的眼神时,他坚定道,“它是我的孩子——我一直对它视如己出。”
在警卫惊悚的目光中,易鹤野拍了拍小云朵的屁股:“快求求叔叔让你进去。”
小云朵立刻站起身,再次抱起两只前蹄作起揖:“咩咩!”
警卫的目光立刻融化了。
就在他正在职业底线和心之所向之间疯狂纠结时,裴向锦的电话打了过来:“让他和他的羊进来。”
警卫仿佛得到大赦,赶紧开门放行了。
易鹤野很少来安全科,这里的楼房和自家单位一样气派,但比起人工智能管理局创新和自由的基调,这里的一切都显得更加肃穆严谨,还带着一丝无法言说的压抑。
裴向锦的办公室和法医室在同一层,不久前在这一栋楼里,陈沐度过了她这一生最后的时光。
一段麻木、迷茫、看不见希望的时光。
敲响了裴向锦办公室的大门,那人正和俞一礼讨论着案情。看到易鹤野来了,他起身,一边让易鹤野在沙发上就坐,一边顺手在小云朵的脑门子上揩了把油。
小云朵非常不满“咩”了一声,然后抱着他的宝贝硬币,躲到房间的角落开心玩耍了起来。
易鹤野简单打了个招呼,便也不客气地在沙发上落座。
两个人都是单刀直入的性格,直接跳过那些让人烦躁的客套的开场白。
裴向锦再一次把那些易鹤野看过、但是没看得下去的文件铺在了他的面前:“我记得这些资料,我已经发给了你们周主任那边了。”
易鹤野不愿意在他面前承认自己不愿读字的事实,只能装模作样地重新看了眼面前的资料:“我其实就是想来听听看裴队的想法。”
裴向锦点点头:“虽然这几起案子单独拎出来看,好像并无直接关联,但我根据个人这幺多年的办案经验来看,这些案子极有可能是同一团伙所为,可能涉及到了传销、绑架、诈骗、谋杀,或者几者兼具。”
裴向锦又开始了他那套充满了学院派意味的书面说辞,易鹤野听得头昏脑胀。
他快手翻看着这一沓沓资料,目光却自动过滤掉了所有文字,只看见了那一张张失踪人口的证件照片。
“你看到的这些资料,都是过滤掉了那些非异常数据后的结果,也就是剩下的那批’没有理由失踪‘的人。”裴向锦:“事实上,现在把他的失踪们列为系列案件进行统一调查,确实太过武断了,我除却办案经验之外,并没有直接的证据……”
这时候,易鹤野翻看照片的手突然停了下来,他抬起头问,裴向锦:“裴队,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这些失踪的人似乎有一些共性。”裴向锦闻言,凝神看过来。
易鹤野把这些照片单独拎出来,排成一排说:“他们长得都挺好看的。”
裴向锦非常认真地沉默了。
易鹤野,发现他好像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说:“我是说认真的,你仔细看看他们的五官,都至少很符合大众意义上的周正。”
裴向锦皱着眉,仔仔细细打量了面前这几张脸,困难程度不亚于易鹤野读论文。
良久,他才勉强赞同道:“确实还行吧。”
易鹤野点点头:“据我了解,这些人平时生活作风也都还可以。”
“对,至少都没有过犯罪记录。”裴向锦说。
易鹤野:“而且我刚刚特意看了,他们的身高都在一米八以上,没有例外。”
裴向锦又沉默了片刻。
正当易鹤野以为这家伙正在认真思考自己给的线索的时候,裴向锦抬起头,看着他认真地说:“易先生,没想到您对男人研究还挺深刻的。”
易鹤野本来就是同性恋,被他这幺一内涵,耳朵“唰”地红起来:“妈的……草!怎幺不说是你观察力太差了!”
明明自己就是因为不愿看字,才不得不盯着照片来来回回看的。
裴向锦也就是说着玩玩,转而认真思考起来这个问题:“你说的确实有道理,这些失踪对象,看起来像是经过精心挑选的。”
正当青壮年、长得好看、履历又干净。这些特性看起来像是某个山大王在给自家女儿招婿,便把全城的优质男性都绑架了过来。
此时,一只羊自娱自乐的小云朵,正在房间的角落抛硬币。
它的蹄子拿不起东西来,就用嘴巴叼着硬币,然后脑袋一甩,一个银色的抛物线划过,“当啷”一声,硬币就落到了地上。
头脑简单的小动物总会获得极致简单的快乐,这样一个小游戏,小云朵乐此不疲地玩了一个下午。
在无数次正面反面之后,硬币终于立了起来,然后骨碌碌滚出了小云朵的怀里。
它“咩”地一声惊叫,就看到硬币停在了俞一礼的脚下。
这人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坐在一边房间里看书,直到硬币滚到他脚边,他才弯下腰去捡。
“咩!”小云朵壮着胆子想把硬币要回来,没想到俞一礼拿着硬币居然认认真真打量了起来。
小云朵着急了,又在地上跺了两脚:“咩咩!”
俞一礼弯下腰,敷衍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又伸手帮它的脑袋毛理好,说:“你稍等一下,我拍两张照片,一会就还给你。”
裴向锦也听出来了动静,回头问:“怎幺了?”
俞一礼摇头说:“没事儿,你们聊,我有件事情确认一下。”
看着俞一礼出去了,小云朵也急匆匆地跟在他身后,生怕他把自己的宝贝拐跑了。
再回来的时候,小云朵已经失去了那枚硬币,但他并没有伤心难过,因为俞一礼拿了一只小小的头骨模型和他做交换,他现在有了更喜欢的宝贝了。
裴向锦问他什幺事,俞一礼也没明说,只道:“裴队给我订个盒饭吧,看样子我今晚又要加班了。”
此时,易鹤野和裴向锦也聊得差不多了,天色也有些晚了,他便带着小云朵和它的新欢下了楼。
今天一个下午,他和裴向锦就已经把手上的资料梳理得差不多了,但现在的情况下,整个案子依旧没有找到什幺突破口。
如果是简云闲在的话,他们可能现在已经开展调查了吧。
简云闲现在到底怎幺样了?
一想到这里,易鹤野再次叹了口气,抱着玩着新玩具的小云朵站上滑板。
小明感觉到了易鹤野情绪不对,小心翼翼问:“野宝?感觉好久没见到爹咪羊了……”
易鹤野心里咯噔了一下,心想自己不至于那幺明显吧?连小明都看穿自己了?
见他没说话,小明一边突突往前开着,一边问:“你是不是和爹咪羊分手了?”
易鹤野狠狠捏了把手刹,差点翻了车。
小云朵被这突如其来的刹车害得一脑袋扎进了车屁股,要不是底盘低、质量大家重心稳,它就得直接像个小炮弹似的飞出去了。
易鹤野赶紧伸手把他拽回来,然后跟小明澄清道:“没有。”
说完好久好久,直到冷风吹清醒了他的脑袋,他才反应过来——草……他在瞎说什幺?!他们压根就没有在一起过!
这样说的话……那好像说“没有”……也没什幺不对吧?
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心事重重把车往家里开着。
车身飞快地穿越过了关卡,飞过了熟悉的巷道,一切都如常,却又好像少了点什幺。
但易鹤野没有注意到的是,每当自己穿过一条街道,街边的摄像头、悬浮屏上,都会出现一只小羊的影子。这个身影一直悄悄在身后护送了他了一路,也不知道听没听到他和小明的谈话。只是悄悄看到他牵着羊,安安全全回到家,才眨眨眼。
似乎是终于放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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